前台小姐依旧礼貌地看着江若琳,但不通融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改变。江若琳第一次有些讨厌起这标准化的微笑来,八颗牙齿的笑容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虽然她很理解前台小姐的应对。关哲毕竟事务繁忙,没有预约,总不可能谁想见他就可以见吧,将关哲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预约的限制总可以帮关哲挡去一部分不必要的应酬,让他疲惫的身躯可以稍得些许休息。虽然只是些许,但多一些总是好的。从这方面说起来,自己倒还要谢谢这扎着马尾的清秀前台才是。
而且旧城这边毕竟不是那个临海的小镇,小镇的公司员工大都已熟知自己,而旧城这里认识自己的毕竟是少数,况且在这座城市里,她和关哲两人又有着那么复杂曲折的过往。并非什么不堪回首,现在的自己或许还应庆幸关哲那时的霸道,正是那霸道和自信让自己的人生牢牢地纠缠在这深爱着的男人身上。
只是个中滋味,外人哪知。若是一不小心被认出来,那些谣言、嫉妒、诋毁还不知会怎样飘散呢。一想到关哲被外人评说,江若琳的心就不满起来,自己的男人这么优秀,才不舍得被人东点西评的。
江若琳一瞬即逝的小情绪只是因为清秀的前台小姐那出卖了她内心想法的眼神。仪式化的礼貌中隐藏着深深的不屑,仿佛在嘲笑江若琳在想吃天鹅肉似的。江若琳顺着那目光低下头,将自己打量一番。普普通通的白色亚麻长裙,白色印花帆布手袋,左手腕绕着被串得歪歪扭扭的相思豆手链,或许在这清秀姑娘眼中,自己连一串精致的手链都难以承受吧。
江若琳轻抚一下左手腕的手链,暗自失笑。想必对面的清秀姑娘怎么都猜不到这歪歪扭扭是谁的杰作吧。这还是在江若琳因为乌悠眉那丫头而误会关哲时,他为那浪漫的告白而亲手制作的,两人之间的情绪冰消雪融后才取来戴在腕上。当关哲亲手将这手链系在她手腕上时,江若琳实在未曾想到无论什么都异常优异的关哲做起手工竟如此拙劣。
她还记得关哲则因乌悠眉那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的爆笑,尴尬得满脸通红的模样,而自己当时也因拼命忍住笑,涨得满脸发烫,想来也是通红吧。
至于戴在左手,也是因为关哲那家伙固执地决定,认为这样他对自己的相思便可以离她的心更近一些。真不知这一向霸道的家伙是从何处抄来的如此浪漫的情话。
江若琳嫣然失笑,伸手摸了摸袋中的饭盒,温度已渐渐降了下来。关哲又是那种工作狂人,常常忙碌起来便忘记吃饭。而她却依然在前台这僵持着,想到这里江若琳不禁略有些焦急。
何况前段时间,因为要以伴娘的身份参加张文智的婚礼,关哲还曾醋意大发,恼火了许久,甚至还为此醉酒。两人别扭了好些时日才和好。虽然后来关哲耍赖和她一起参加了婚礼,婚礼后的路上难得的不再稳重成熟,溢于言表的得意让江若琳有些忍俊不禁,甚至有着些许暗喜。但江若琳还是想借着送饭示好一番,将彼此可能存在的些许情绪也抚平吹散开,毕竟正如乌悠眉那丫头说的那样,爱情需要经营才好。
江若琳从手袋中取出手机,准备给关哲打电话,刚按了两个键就又有些担心关哲正在开会,铃声会打扰到他。毕竟公司近来事务繁杂,关哲在旧城最多只能呆上几天。正犹豫不决中,无意瞅见那扎着马尾的清秀前台脸上不由露出的一抹讽刺。
江若琳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厌烦,她向来反感这种表里不一,有些阴阳怪气的感觉,刚刚占据上风的微笑瞬间消散。这时正值下班,大堂里人来人往,江若琳不自觉想要冲动一次,却又顾虑到自己的举动影响关哲的形象和心情。
关哲已经够疲惫的了,就别再给他增添麻烦了。江若琳想,心中一阵怜惜。专心致志的关哲总是让自己难以自已地花痴,可是太多的事务了。作为关哲在临海小镇那边公司的助理,她甚至他的工作有多繁重。
江若琳看了看前台的表情,觉得自己有些孩子气,自嘲了一番。明天预约好了,她想。
正准备将手机放入袋中,转身离去。忽然从人群中传来一个无比轻柔的声音。”又是那个女人诶!“
这若有若无的声音让江若琳随即呆立当场。她似乎已经猜测到下面的对话了,果不其然。”谁呀,哪个女人?白色亚麻长裙的那个吗?很有气质呀!“一个略略沙哑的声音。”什么气质呀,就是……“那轻柔的声音渐渐归于沉寂。
江若琳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稍稍放松了略显僵硬的手臂,轻吁一口气,没去环顾寻找声音的主人。手臂有些难受,或许是掂包掂的太久了吧,她想。”什么?以前被关总包养的情人?怎么可能,关总那么……的……“
那个沙哑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随即被什么东西捂住,偶尔蹦出几个幸免的音节。
一瞬间整个大厅仿佛寂静下来。
江若琳觉得懵然一下,四周所有的目光刹那间就汇聚在她身上。她仿佛置身于强烈的聚光灯下,那光穿透这亚麻长裙,直射在肌肤上,被无数观众用放大镜一寸一寸地观察研究。”又是那个女人,又是那个女人“,这句话不停地在江若琳脑海中复读着,虽然来时刚刚涂了唇膏,她还是觉得唇瓣有些干,便下意识抿了一下嘴唇,用唾液稍稍湿润下。
江若琳的肢体并未僵硬,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可以转动肢体,观察周围每个人细微的举动、眼神和表情。只是这聚光灯仿佛带着强烈的引力,将她牢牢定在原地,丝毫无法动弹,连周围的空气也好像因这引力而凝结成胶质。
她一动不动,和关哲的过往如同过电影一般在脑海中飞过,似乎过了许久,似乎不过一秒。他霸道的眼神,自信的气息,再到温柔的动作,那些伤害,那些痛楚,那些甜蜜如同泉水般,轻快流过,将这胶质迅速融化。
江若琳挺了挺背,毕竟现在她和关哲早已不是当初的情形,他和她彼此深爱着彼此。若是几个月前,即便是临海小镇里,那平淡生活中,被这样难以描述的语气评论,毋庸是大庭广众下,只是一个人的窃窃私语,诡异眼神都会让她难以自制。
时过境迁,她有底气面对扑面而来的蜚短流长,因为她知道她有关哲紧握着自己的手,不会离去。只是这物是人非后的兜兜转转要如何向人解释?江若琳不得不苦笑起来。
寂静也渐渐被打破,异样的眼神,不时响起的窃窃私语交织在大厅中,然后如一张网扑向江若琳。只是此刻,这张网再也无法让她窒息。
顺着余光瞥去,对面的那位清秀前台的表情也变得无比复杂。五分讨好,三分惊讶下掩藏着一分不屑,还有一分嫉妒。那嫉妒如此的明显,以至连剩下的九分表情都无法掩饰。
江若琳撇了撇嘴,眼睛无奈地翻了翻。这清秀前台是不是有些后悔她刚才的拒绝了?毕竟将上司的隐私爆出来,总会有些惴惴不安的吧。
江若琳环顾四周,整个大堂满满地羡慕嫉妒恨呀,时隔不久,她又再次体验到了。不过想到在公司妙龄女员工中有着如此人气的关哲,全身心地深爱自己,她不禁暗自欢喜起来。
虽然并无太多不适,只是,这样凝滞的场景到底应该如何脱身?
昂首挺胸地离去倒也可以。虽然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是江若琳并不想就这样被全体员工误解,而不加一词的默认,更何况穿梭在这凝滞的大堂中总归有些诡异,而且有些困难。
认真解释?这么多人,这么多异样的目光,该怎么解释,难道争辩以前是那样的关系,现在已经不是了吗?不说这辩解有多苍白无力,又有几许会相信,虽然这是事实。便是相信,又对谁解释?自己连谁开的头都不知道,难道一个个解释开来,还是登高一呼,发表一篇划时代的演说?别逗了,那只会是更大的笑料和八卦吧。
呆立当场?不能就这样傻傻站在前台吧,整个大堂都被人潮阻塞了一般,若是爆出更大的新闻就难以收拾了,更何况关哲家中对自己与他的关系并不那么乐意。
那继续上去找关哲呢?看看前台的表情,似乎应该不会再拒绝自己了,只是这大堂气氛如此诡异,会不会对关哲的形象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江若琳就这样在诡异和异样中纠结着,她抬头看了看半透明电梯,关哲呀关哲,快点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呀,你能不能快下来解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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