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整理资料的掩饰,江若琳偷偷瞄了瞄办公桌后审阅文件的关哲,旋即收回目光,带着一抹笑意。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在这压抑的写字楼中,异样的目光里,成为茶余饭后的话题时,偷瞄关哲已成为她为数不多的快乐所在。当然还有乌悠眉那个满是主意的萌丫头,只是一进写字楼,萌丫头就戴上面具,摇身一变成了冰山美女秘书。
或许是这样的缘故,专心致志工作的关哲是她最喜爱的模样。也许是认真的男人最吸引人吧,她想。
江若琳开始享受与关哲朝夕相处的工作,每每暗自抱怨时间的转瞬即逝,祈祷时钟能走得更慢些。这样她就可以不用总是绞尽脑汁地巧言以对,抑或避而不见,因为连江若琳自己也觉得她的借口理由或转移话题的水平如此拙劣。尤其是每次关哲嘴角的无奈笑容,总让江若琳觉得她的小心思已被看透。
持续的若即若离,似乎已让她慢慢地剥开关哲那稳重自信的外衣,将他的心意渐渐显露出来,增添了几分柔情和可爱。每当关哲以工作的名义约她吃饭,逛街,看电影时,那心中的甜蜜与幸福总是不自觉地洋溢出来,仿佛火锅店那淡淡的菌汤,温暖而香郁。
虽然从小要强的江若琳已好多次想终止这样的若即若离,但萌丫头乌悠眉却总是幸灾乐祸地告诫她再坚持几天。
江若琳将资料竖起来,又偷偷瞄了一眼关哲。合体的黑色西服,略显休闲的白衬衫,俊朗的外表,就连她并不那么喜欢的微微皱起的眉头也平添了一分吸引力。”关哲“,她心里不禁默念起他姓名来。
不知是否感受到她的默念,关哲抬起头来望向她,吓得江若琳急忙假装整理起资料来,却越整越乱,以至有几篇飘落在地上。
关哲静静地望着手忙脚乱从地上捡起资料,如同一只受惊白兔的白衣女孩,不自觉地嘴角带出一丝笑,签字的动作却并未停止。关哲晓得江若琳常常偷瞄自己。不知为何,从初识起,他对她的目光总是很敏感,即使是人群中,低着头背对她,他也总能察觉受到她那清澈的目光,仿佛倾洒心房的阳光,挥舞着满满的爱意。或许这便是天意吧。
关哲最近每天都会暗自数江若琳偷瞄自己的次数,以此判断她对他的感情变化。似乎有些可笑呢,他有时自嘲。
这并非是说他无法感受到一如既往清澈目光中的爱意,关哲确信那白衣飘飘的女孩依旧爱着自己。只是若即若离的江若琳却无法让他如此确认,那目光与若即若离之间的矛盾总让他不断否定自己的确认。在白衣女孩和江若琳中徘徊挣扎,在不断的的否定确认中兜转,那种撕裂的痛楚让关哲浑身无力,如此不自信,只得把一切都抛给错觉,然后在巧言以对和避而不见中不安地轮回。
不能再这样无力下去了,关哲觉得,一定要问清楚,至少要试探若琳一番。对他而言,江若琳那拙劣的借口理由和转移话题就好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便会落下。
但每次话到舌尖,注视着那不知富含着什么感情的目光,关哲嗫嚅几下,便又咽了下去。就像死刑犯一般,知道自己确定的刑期生生地迎接死亡,还是在恐惧不安中等待不知何时的刑期,他不知道哪种会更痛苦。
但未必是死亡,关哲试图说服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他自嘲地撇撇嘴,似乎自己还从未这般不自信过。
他又将目光转向江若琳。
江若琳刚整理好资料,便下意识又瞄向关哲,刹那目光相对。不知为何,她似乎从关哲那目光中看出一股无力来,或许是幻觉吧,她想。”若琳,晚上一起吃饭吧,想去哪?“关哲问道。在浪漫的环境试探可能会好些。
江若琳本能地想要拒绝或岔开话题,但关哲那无力的目光下意识地出现在她脑海中,”好,有家云南菌汤火锅不错“,她鬼使神差的答道,说完便皱起眉,不禁后悔起来。
关哲有些欣喜,习惯了她若即若离的拒绝后,这还是若琳第一次爽快地答应,她皱起的眉头是在后悔吗?还是她也在纠结。关哲的欣喜一时间又低落下去。
云南菌汤火锅,他似乎还从未和江若琳一起去过,应该是乌悠眉带若琳去的,那丫头最喜欢火锅了。红酒、牛排并不是若琳所喜欢的吧,关哲竟不自觉冒出这想法来。
怔怔地望了会若琳,关哲似乎好像抓住了些什么,却刹那间又无影无踪。
直到下班,江若琳都没再偷瞄关哲,这让他稍觉失落。难道又是错觉吗?但为何她一反常态答应得这样爽快。关哲越发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了,这个让自己捉摸不透的江若琳,让他的稳重与自信消散,患得患失起来。
江若琳还是一如过往的路痴,GPS导航也略有偏差,关哲开车绕了许久才找到若琳所说的云南火锅。心情也平复了些许。
火锅店是一个二层小楼,虽然比邻商业区,却很悠静。卷起的竹帘外,红色制服的迎客员手舞足蹈着。这平时让关哲无视甚至不屑的场景,此时看来倒饶有兴趣。
一楼人只有他和江若琳,楼上不时传来喧嚣声,远远听着别有一番热闹。服务员很热情,很主动地帮着盛菌汤,拨牦牛肉,挤虾滑,下青菜。不知有多久未来这样的小店了,关哲抿了抿嘴。
他感受到背后的目光,转过头注视着江若琳。若琳正微笑着看着帮忙盛汤的服务员,温声与服务员交谈着。似乎从一进门她便未曾褪去笑容,这是她在公司写字楼从未有过的模样。
关哲有些自责,自己是不是从开始便做错了。但他更知道自己已离不开眼前的女孩。我只想对你好点,关哲想起自己曾经对若琳说过的话,不仅仅是好点,他告诉自己。”是悠眉那丫头带你来这的吧“,关哲问道,他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若琳略带惊诧的望了望他,点点头,什么也没说。”那丫头最喜欢火锅,所以才“关哲干巴巴地解释着,他耸耸肩。若琳双手握着陶杯,低着头,轻啜着大麦茶,一时有些冷场。
江若琳一手拿起手机,似乎在和朋友发着微信。关哲绷紧嘴唇静静地看着她,用手摩挲着自己的掌心。一楼的宁静使二楼显得愈发喧闹起来。”那个,那个“,关哲说了几次开头,便又沉默下去。江若琳偷偷地瞄了一下他,轻声说:”是悠眉我们一起来的“,然后又加了一句,”菌汤很好喝,多尝尝。”
关哲的眼睛有些发亮,点点头,说了声好,便拿起面前冷掉的菌汤喝了起来。刚吸了一口,便从对面伸出一只手,将碗夺走,又递了一碗温度适中的菌汤给他。
关哲有些发愣,”还不接着!“
恍如醒来,关哲接过菌汤喝起来,心中涌动起一股暖流。似乎又一次,无须那清澈的目光,他确认了她的爱意。气氛便也活跃开来,他和她若有若无的聊着,从工作到生活,再到趣事,不时响起一阵轻笑声。
关哲似乎融入这愉快的相处中,忘却了自己的本意。直到出门上了车,他才意识到该问的却没问,他摇头失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初恋的毛头小子,然后扭头望向若琳。她在系安全带,似乎并未意识到他刚才的动作。”若琳,这顿饭还挺开心的“,关哲又开始觉得舌头有些干。”嗯,是挺开心的“,江若琳略带惊讶地看着他,关哲总是很简洁,似乎很少会说类似的废话。
关哲咽了口唾液,”如果我们这样开心一直到老,你会愿意吗?“
说完,他在心里便闭上了眼睛,自我鄙视起来。这算是试探吗?哪有如此直白的试探。然而双眼却一动不动盯着江若琳的樱唇,那里面的答案将会决定他的刑期,到底是死刑还是无罪释放。
江若琳感觉心仿佛跳出了胸膛。她知道关哲会试探,会询问,却从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的试探和询问。火锅店中发微信时,乌悠眉那萌丫头还一再告诫她要hold住,继续保持若即若离的感觉。
她望向对面男子的眼睛,过往如潮水般涌来,太多的浪漫与太多的伤痛,她怔怔地望着,望着,望着邻座的他,理顺的思绪又混乱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关哲觉得自己已要窒息时,只见江若琳对着他嫣然一笑,然后扭头望着车外。关哲张了张嘴唇,发不出一丝声音,他不知道那笑那动作到底代表着什么。似乎当他再次与江若琳的生命轨道融合在一起时,他的自信与判断便逐渐失效了。
那达摩克利斯之剑会继续悬挂头领,而他的心也依旧被吊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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