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迟》迟子骞&纪澜海【缝春】

    1.
    201x年的十月末，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我的青春也随着s7落幕了”、“lpl加油”……闲来无事看网络新闻的迟子骞在看到一句“十五岁到二十岁，天才少年xx”时莫名地嗤笑出声。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刻他的脑子里竟然冒出了一句“跟小九比起来还是菜”。
    关键是，“小九”是谁？！
    这一年的迟子骞二十八岁，年纪轻轻却已是迟家其中一家私人医院的院长，有个叫卓韶苡的女朋友，已及谈婚论嫁。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不久以前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却是个叫纪澜海的姑娘。
    只可惜那姑娘啊，把命丢在了一场车祸里，而侥幸存活下来的迟子骞，就这么刚好，把关于那姑娘的种种，悉数遗忘。
    大概是因为ptsd的缘故，子骞现在看到前女友的遗容也不会有任何波澜了。只是偶尔脑海中还是会滑过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却带不出任何前女友的音容笑貌。
    在子骞的脑海中，已经有一块橡皮擦把“纪澜海”这个姑娘，一干二净地抹去。
    对于迟子骞的现任卓韶苡来说，这件事真的是太棒了！
    卓韶苡和纪澜海算是闺蜜。
    之所以说“算是”，那就和卓韶苡喜欢迟子骞，迟子骞却是纪澜海未婚夫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现在好了，纪澜海死了，卓韶苡就能和迟子骞风风光光在一起，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和她抢她的子骞了。
    她日复一日地抱着这样恶毒中带着侥幸的心理跟迟子骞在一起，她把他培养成了一个对她百依百顺、有求必应的好男友。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迟子骞竟然会有主动和她提起纪澜海这个隔阂在两人之间无法言说的人物。
    “我想在迟家的墓地给……澜海立一块碑。哪怕是衣冠冢。”迟子骞说这话的时候，可不是同卓韶苡商量的语气。他目光平和沉静地望着卓韶苡，不知道是想听她说什么还是用不着了。
    是的，因为当时纪澜海的遗体被她定居在事发地的疯哥哥纪沧江带走了，所以对子骞来说，可谓死不见尸。
    他特意找了年少热血时期就结交的朋友询问了两人年轻时候的事，才终于知道这段日子一直在他脑海中徘徊的“小九”，正是纪澜海。
    那个曾经讽刺某游戏对于“魔兽星际时代”的他们来说是用脚打的张狂少年，已经变作满脸胡茬的长发大叔。
    大叔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无穷无尽的烟圈熏红了迟子骞的双目。
    “你说——她十七岁时为了救我徒手握住了刀刃？”
    那个id叫“满楼都是我的人”，也曾意气风发的满楼听到迟子骞颤抖的尾音一怔，“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什么意思？”
    满楼又吐出一个烟圈：“我以为你就是忘了你们在一起以后的事。”
    是的，纪澜海14岁那年认识16岁的迟子骞。
    她是渴望吸引父母目光所以想要“误入歧途”闯进网吧的无知少女，他是热血沸腾欲与天比高的竞技少年。
    他对于她来说，是天才，是瞻望倾慕的人；而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一时脑热的菜鸟。他同她靠近，不过是因为她有一双漂亮的手，教他忍不住想要加以训练，将那双手磨砺成他满意模样。
    可她还来不及捧着两人共同的梦想走上最大的舞台，左手就为了救他，制止歹徒的水果刀时，肌腱永久性损伤。
    后来的事就往很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双方的父母从某种角度达成了协议，她才17岁，就成了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而他冷冻了满腔热血，放弃了梦想，安枕投身于他的医学专业。
    所有人都知道，在一起后他对她的好，不过是出于愧疚。
    而她也很乖巧，除非强硬功利的父母擅作主张，打着“订婚周年庆”旗帜举办商业宴会，她从来不以他的另一半自居。
    因为还有一个公开秘密就是——在他们遭难的第二天，原本是他想对她的闺蜜、他的同学卓韶苡表明心意的日子。
    “那……”
    “别问我，你什么都忘了，我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满楼知道迟子骞要问什么，只是他愿意选择伤害最小的方式掩盖住时光里的秘密。
    迟子骞带着未被深刻描述过往的郁结，一身乏惫地去了迟家为他准备的婚房，卓韶苡前段时间从父母家搬了出来住了进去，以便筹备婚礼。一开门，卓韶苡甩着一头满是芳香的湿发扑向他，他下意识推开了她。
    卓韶苡一脸错愕：“你怎么了？”
    “i’m  alright!”子骞一手扶额边说边进去。
    话音落，他也错愕了。
    这话根本不是他的口头禅也不是他说话的风格，他如何会脱口而出？
    电光石火间，他脑中蹦出几句迭声道“i’m  alright”的一道女声，轻柔又故作欢脱。
    看来那个对他迭声说“i’m  alright”的姑娘，就是他的亡妻了吧。
    冬至，摸着石碑上“亡妻”二字来回摩挲的迟子骞一遍又一遍地念着“i’m  alright!”妄想再将脑海中的女声提取出来。
    可是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了，他无力又颓败地放弃了对“她”的找寻。
    他想他的后半生，和前半生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辈子，也只能称得上“不痛苦”而已，没什么“幸福不幸福”的期待了。
    快要过旧历年的时候，长辈们开始为子骞和韶苡筹备婚事了。
    这日子骞在母亲的指挥下挂硕大的中国结，他母亲问他：“你家门钥匙的那个中国结也挂了好多年了吧？要不要趁新年一起换了？”
    子骞听母亲说过，钥匙圈缠绕的中国结，是很多年以前澜海替他打的，那个时候的竞技队为了练习手指的灵活程度，成日打着各式的中国结。
    满楼甚至可以单手用鼠标线打出最简单的吉祥结。
    而澜海打的这个精细又密实，厚厚一迭的十字结，不像一般市面上卖的小巧。
    迟子骞望着那又丑又脏，还沾了当年出车祸时的血迹的中国结，心中郁结无奈，终是取下。
    只是攥在手心的那刻，结的“躯干”似乎藏了什么东西，手感很不一般。
    迟子骞研究须臾，就从结心取出了一片薄薄的芯片。
    那刻他的心跳快得就要震出胸膛，他大胆地猜测……这个芯片，是亡妻留给他的。
    芯片里整理了许多许多掩埋在时光里的故事，有过去的八连战队，她青涩的面庞逐渐温婉，他笑容越来越内敛，到后来他们订婚宴、周年庆酒会，他就像一个傀儡一样站在她身边，而她看着他，恬静、不说话。
    视频的最后，那个曾是他生命之重、如今被全然忘却的女人出现了，她对他笑着流泪道：“子骞，你看到这些的时候，就说明我已经退出你的生命，真心祝福你和韶苡。”
    “对不起，让你因为愧疚绑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害你不能跟着心走选择你想要的追逐。这一次，我不会再成为你的绊脚石，等你看完这些回忆，它们就会自动删除，而我，也会和他们一样，永远离开你的世界。
    祝愿你和你心中所爱之人，永远幸福。”
    屏幕立即转黑，眼看着窗口要自动关闭，删除程序就要启动，迟子骞飞快按下空格键暂停。
    他调出久未开启的解码程序，一番解析后，消掉自动删除代码，读取那串异样的代码，又一个视窗弹出。
    黑暗中，诗句一行一行地浮现在荧幕上。
    子骞，我在你不要的世界里。
    笑了，你不再理会；
    哭了，没有你安慰。
    整个银河系的不如意，
    仿佛都因你来过我身边。
    可怜的我，分明心如明镜，
    却依旧舍不得放手。
    那，就比比看吧--
    是我先等到你回头，
    还是你转身到白首。
    算了子骞，你别回头啦，
    你幸福就好：）
    那道温柔的女声复又出现，她说：“子骞，我们出意外那刻我想啊，原来我这一生居然会这么短，都不够我抛一次捧花。
    后来在医院，我望着毫无生息的你，我无止境地向老天爷祈祷，只要他可以让你回来，我就放手，就给你自由。
    在病房外听到你问护士‘我女朋友是谁’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老天爷让你回来的代价了。
    原来我这一生，竟然真的已经结束了。
    还没嫁给你呢，就结束了。”
    一段空白后，她转了些语调对他说：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啦！我请林医生帮忙为你做心理疏导，他说他也可以尝试着用催眠的方式帮你回想起我来。
    可那个时候我是怎么拒绝林医生的呢？
    我说——我啊，从十四岁就认识子骞啦！都十几年了他还能把我给忘了，我得赌口气，还非要等他自己记起来才行！”
    “话虽如此，可我知道，这不是赌气。这是我，再也不敢回头的借口。
    所以，我录这个视频的理由就是要告诉你，就算你真的想起我来了，也别找我啦！
    你得往前看子骞！
    别回头！”
    她的声音渐渐消失，那句“别回头”，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她像是在告诉他，也像是在告诫自己。
    所以，她根本没有死。
    她只是在知道他忘了她以后，打点了身边的关系，并让心理医师给了他一个暗示，让他以为她已经死了。
    迟子骞气血上涌，将无线鼠标狠狠甩在地上，零件霎时七零八落碎得稀巴烂。
    “纪澜海！你凭什么？！”
    几乎是当下，迟子骞就做了决定——
    他要去把纪澜海找回来。
    他给迟北打电话，交代了家里一些事情，
    跟韶苡说分手的过程比想象中要漫长，他从未见过这个少年时代就如白月光般闪耀在心头的初恋，这般歇斯底里。
    她甚至用自杀的姿态威胁他。
    “韶苡，我喜欢你。”子骞悲恸地说，“我替十九岁的迟子骞对你说。”
    “可是现在的我，是二十九岁的我，是已经和澜海订婚十年的我。在我的心里，不管我有没有忘记她，她都是我的妻子。现在我知道她没有死，那么我势必就要找到她，同她共度余生。”
    “这是十九岁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说喜欢你时，就许下的承诺。”
    “我不能放下。”
    卓韶苡哭喊着说：“那么我又算什么呢？你就能放下我了吗？”
    迟子骞望着她，他不敢点头，却必须告诉她真心话：“韶苡，自我孤身一人回到这座城市，这之后的每一天，我都隐约感觉到了有什么正在与自己分离。”
    “我以为我是真的忘记澜海了，我不记得她的样貌、忘了独独与她相处的全部回忆……我的大脑好残忍，把我生命里这么重要的一个人无情剔除了。”
    “可是，”迟子骞抱住卓韶苡，他心疼她，可是他又何尝不知她为了防止他回忆起纪澜海，过分的所作所为，“韶苡，我的心告诉我，这里面住了一个我很爱很爱的人，我无法用大脑想起她，但我的心不肯欺骗自己，更不愿欺骗你。”
    “迟子骞！！！你疯了吧！纪澜海怎么可能还活着？连她爸妈都说她死了！”
    子骞退开身：“韶苡，就算她真的死了，我也不想再勉强自己了。我不爱你。”
    “我们现在分开，是及时止损。”
    卓韶苡一个耳光扇在迟子骞脸上，“迟子骞！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不怕你堂堂迟家医院院长身败名裂吗？！”
    子骞摘下被打歪的眼镜，深渊般的墨眸凝望卓韶苡，他轻轻吐出几个字：“白芷的事，你别忘了。”
    白芷是卓韶苡的闺蜜，也就是性骚扰邹圣诞的女医生。
    卓韶苡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板上，白芷手上有她在国外学术造假的秘密，她让她以未来院长夫人的身份保她，她才跟迟子骞闹，让那件事情平息。
    现在底牌摊开，迟子骞是真的铁了心要跟她分开了。
    迟子骞走后，卓韶苡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14岁的纪澜海。
    那个跳级到他们班，跟她成为同桌、以及名义上的“好闺蜜”的小屁孩。
    她仿佛又看到纪澜海开心地张开五指在她面前炫耀道：“韶苡韶苡！今天子骞哥哥又夸我手速快！我这双手真不愧是‘神来之手’。”
    后来，她鬼迷心窍，派人毁了那双手。
    是的，纪澜海17岁那年的事故，看似是为了救迟子骞，事实上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去的。
    只是除了卓韶苡，谁都不知道。
    她毁了他们叁个人的梦想。
    迟子骞跟纪澜海的冠军梦，以及，她想代替纪澜海陪在迟子骞身旁的梦。
    来自snailkelp的留言：
    很多年前取这个笔名（源自我的游戏id）的时候，就构思了子骞跟澜海的故事。
    如果没有他们的故事，就没有这个笔名带来的其他故事，包括正文已完结的《情商战》跟这篇《询迟》。所以仍然把这个有点“中二”的故事分享出来，是为了我自己的初心。
    电竞的部分我不再多写，因为已经跟这个时代所风靡的脱节。也不想蹭热播剧、热门题材小言的热度，所以没有放到新文（剧透：是全部关于医务工作者的短篇合集）里，而是浓缩成番外。
    后续写成啥样我自己都不晓得，大家随意吧哈哈，要是毁了全篇《询迟》轻松欢快的基调，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