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刚送到时封何华正在批南都太守的折子,南都避暑三年一行,南都太守这些日子忙里忙外收拾行宫安排防卫,隔几天一封折子,加上朝中事务,封何华忙得每天觉都睡不全。
听到书灵说左悠之送来了信,封何华直起腰算是缓缓,一直板着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点笑,却没有放下笔,也没接书灵递来的信,“念吧。”
“啊?”书灵愣住了,以前封何华忙起来经常会让她念新送到的情报,只是左悠之的信还叫她念,书灵自觉有些不合适。
“怎么了?”封何华疑惑地看她一眼,左悠之想必是要同她说家中的事情进展,眼下手上有事情要忙,叫书灵念正好。
书灵犹犹豫豫地拆了信封,硬着头皮念道,“何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臣甚是想念殿……”
才这一句话书灵便念不下去了,又粗粗扫了几行,苦着脸递给封何华,“何华你自己看吧……”
封何华只得自己接过,才看完两行就皱起了眉,左悠之信中不说正事,用了整整一张信纸来表达自己如何想念她,封何华叹了口气,看第二页。
结果第二页第一句话就把封何华气笑了,“何华,我知你定会忙起来不看我的信,便只得出此下策。”
再看下边的内容,正事中时不时穿插两句想念的话,封何华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却极为明显。
左悠之说自己已经到家里了,一路平安,又说家中事情一切无虞,叫她不用过多地担心,细细看下来却是没一件正事,最后还特别写出来要封何华给他回信。
那便回信吧,封何华从桌上随手取了张信纸,想要落笔,却不知道写些什么,左悠之身份不同旁人,用公务的语气写肯定是不行的,她犹豫了下,叫书灵把红间找来。
红间火急火燎地赶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看到封何华没事,这才松了口气,生怕封何华又伤着。
那副愁容不展的模样叫红间有些担忧,然后封何华问她,“红间,你平日里给花小将军回信是怎样写的?”
红间:“什么???”
眨眼便到了六月,左悠之仍旧没回来,信倒是隔几天来一封,离着动身的日子没几天了,封何华索性给左悠之传了信,叫他直接去南都行宫。
南都避暑是几百年前的某一代先祖首次开出的,每隔三年,大朔帝王带朝中文武及后宫妃子前去南都两个月,一面视察民情,另一面也是向海外彰显大朔国力。
朝中几位新臣自然要一道前去,伏苏与唐戈入朝不过两月,便已经有了极高的声望,也算是没辜负朔皇的期盼,花言则是全程负责朔皇此次出行的安全,一些老臣诸如周丞相洛尚书等都自请留在了京中稳固大局,太后也说自己年纪大了,不想多劳累,最终仍旧是指了左律瑾代她前往。
封何华这边,红间自然要跟着,书灵和水柔说什么都不愿意去,最终另一个名额便落到了花容头上。
封何华骑着马,赶上封云际,“听闻嫂嫂有喜,恭喜皇兄了。”
封云际笑道,“倒是没想到传这么快,本想等胎稳了再同你说的。”
“只是乾罗你都这么久了,你的几位侧妃肚子怎么都不见动静?”封云际接着道,“虽说正妃有喜之前侧妃不得有孕,但是你这正妃不能生,侧妃这边实在是不该忽视。”
封何华愣了下,“谢皇兄关心了,只是这些事实在由不得我。”
“父皇早就想着要抱孙子,你也快到而立之年了,大朔也该有个继承人。”他继续说。
封何华尴尬地笑笑。
夜里歇脚的地方正是大朔的官店,早在半月前便已经不接待外客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去,当地官员早就安排了人去伺候,一切倒是井井有条。
用饭间,封何华忽然瞥见大堂的角落里坐着个人,一身白衣,戴着宽大的兜帽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喝酒,腰间一把银色的剑异常瞩目。
封何华皱眉,先前进来时王方已经带人把整间客店查了一遍了,并未发现有人,朔皇看她放下筷子,问,“怎么了?”
“无事。”封何华定神看去,那里却什么都没有,“想来是我眼花了。”
半夜封何华口渴起来喝水,这处客店位于野外,耳畔尽是虫鸣,封何华躺着睡不着,过了一阵外边又响起了雨声。
雨越下越大,封何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又梦到了宫里那座角楼。
下着瓢泼大雨,穿了一身红衣的老人站在那里,撑着伞,他似乎是看到了封何华,回过身来,“你是封家的后人?”
“是。”不知道这老人的身份,封何华仍旧是恭敬地回答。
老人似乎是停顿了一下,又问,“大朔如今怎样了?”
封何华便同他说起了大朔现下的情况,老人听着便露出了欣慰的笑,然后又问,“左家呢?左家怎么样了?”
问出这个的时候老人的眼神似乎有些飘忽,喃喃道,“今天是五月二十四啊。”
封何华便又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左家的事情讲了些,这老人听完也不再说话了,只是点了点头,回过头继续看着角楼下边。
鬼使神差般,封何华问,“老先生是什么人?”
老人长长的舒了口气,“吾名锦……”
封何华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她醒了,天已经蒙蒙亮了,厨房也开火了,封何华盯着窗外的景色,不由想起了梦中那位老人。
锦么?大朔最后一次以这个字为名的人,在六百年前,在那之后,便因为避兴祖讳而再不准人单以此字为名了。
白日里封何华便寻了个空子同朔皇说了此事,朔皇听了也是颇为讶异,怔愣了许久才说,“就算真是先祖,那为父也不惧先祖责问。”
封何华默然,她的父亲虽说不是那种雄才伟略建下不世功勋的君王,却也没有丝毫对不起天下苍生的地方。
而封何华自己,她向来不信鬼神,更是没有半点担忧。
半路上又收到了左悠之的信,是问她何时能到南都行宫的,说家里的事暂且可以告一段落,自己预备动身了。
到南都行宫时已经六月初了,到时正是傍晚,一路困乏,好在行宫都是打扫后的,封何华用过晚饭后便早早地睡下了。
睡梦间好像听到了左悠之在喊她,封何华只当是做梦,便没理,过了一阵就被抱住了。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这下封何华知道肯定不会是做梦,眼睛都不睁,问。
左悠之把人抱紧,脸埋在封何华肩膀上,“刚到,打听到你的住处,便直接睡下了。”
又接着说,“殿下好狠的心啊,臣日夜思念殿下,殿下每次的信都只有寥寥片语。”
封何华睁开眼睛,似乎已经是深夜了,月光从窗子处照进来,室内有些亮堂,左悠之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尽是温柔。
“你祖母的病怎么样了?”封何华问他。
“已经好多了,家中大夫调养的好,并无大碍。”左悠之说,“只是我家里的内奸还没有揪出来,这几日里都交给竟之和敏之去忙了,我留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大忙,索性便来找你了。不过本家那边倒是来了消息。”
“那边怎么说?”
“本家那边也有人想叫我们和永安公那一脉回归,这次左临之闯到我们家便有他们的怂恿。”左悠之回答,“只是叫我们回归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的错处,若要因此而惩罚他们也不太合适,因此族长和本家几位长老在商议后借诸如以下犯上等这类莫须有的名头将他们都给软禁起来了。”
以下犯上这个词一出,气氛登时就不对了,左悠之原本也是照实说,真没多想这一层,不由得搂紧了封何华,“殿下。”
封何华也发现了不对,知道他想说什么,急急忙忙问,“那左临之呢?找到他了没?”
左悠之不答话,“殿下,臣想犯上。”
“先说正事。”封何华瞪他,眼神有些躲闪。
左悠之伸手去揭她的面具,“殿下用本来的声音和臣说话好不好?”
然后语速很快地回答了之前的问题,“到现在都没有左临之的踪迹那几位参与了的长老又不方便去明说,他们也不肯如实交代。”
封何华还想再问,嘴唇上却按了根手指,这时面具也被左悠之揭掉了,没了面具的遮挡,封何华的神情藏不住了,漂亮的脸上布满了红晕,月光下她的眼里好似有微光在闪动。
左悠之又重复了一遍,“臣想犯上。”
封何华懂他的意思,抿着唇和左悠之对视,左悠之一只胳膊撑着身子等她答复,痴迷地看着封何华的瞳孔,任凭自己被这双眼睛所吸引。
半晌,封何华偏过头,于是左悠之就看不到那双满是吸引力的瞳孔了。
左悠之不死心,却突然听到了封何华很低的,甚至有些发颤的声音。
封何华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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