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这只野兽──是精灵。
(不对。可恶,我竟然在一瞬间把这个家伙看成布兰卡了!)
近距离一看,两者的差异根本一目了然。布兰卡的毛皮更加美丽,跟这个只是一身白的精灵不同,布兰卡的毛皮有著白银色的光辉,就像从天降下的白雪一样美丽。
(重点是,这柱精灵为什么要袭击我!?)
在森林中确实有对人类没有好感的精灵,即使如此,也没听说过有人遇到这种直接发动攻击的状况。
(可恶,笹目、只要握到笹目……)
丝诺努力地移动身子,想让手能握到腰间的「笹目」。
然而──
「啊!」
兽姿的精灵在丝诺的手握到笹目刀柄前早了一步行动。
它在短时间内,就先咬住系在丝诺腰上的笹目。
「什么──」
(刀子!)
在丝诺飞身扑往笹目之前,精灵已经从丝诺身上离开。而且没想到的是对方的目的可能一开始就是这个。精灵用尖锐的牙齿咬住刀子转身迅速离去。
「等、等等!把那个还给我!」
丝诺连忙站起身来,用最快的速度往精灵消失的方向奔去。
刚刚被精灵的爪子拉开的左手臂相当疼痛,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
(那家伙、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把笹目夺走──!?)
难道只是想要拿东西?但是会有想要刀子的精灵吗?毕竟精灵就像是受了命令一样动作非常迅速。这么一来想成是受到某人的命令来袭击丝诺应该比较正确。
这么一来,问题就变成那个人是为了什么目的命令精灵来夺走丝诺的刀。
如果这只是恶作剧那就算了。目前也已经遇过大提琴连同盒子整个被丢掉的恶作剧(不过装在盒子里面的不是大提琴而是丝诺)。
然而如果不是的话呢?
(难道犯人知道笹目是很特别的刀子吗!?)
──由树木所封闭的黑暗,被银色一斩所描绘出的弧线切开。
(怎么了!?)
空气在震动。
野兽发出的惨叫或咆哮声传来。反射著些许阳光的银色闪光出现在丝诺眼前,那道光彷佛在守护丝诺般不断闪耀。
「难道是、布兰卡……!?」
丝诺露出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瞪大了眼睛。
不过站在那里的不是那个闪耀著银色光芒的契约精灵,而是更令人意外的人物。
「你该不会已经忘记恩师的脸庞了吧?」
对方有著一头绑成一束的长发,身上穿著东方风的服装。手上拿著几乎跟身高差不多的长刀──丝诺所看到的银光,应该就是这把刀刃的斩击吧。
还有那绝对无法忘却的声音跟语气。
「如果真是如此,我只好再次好好指导你礼仪了,丝诺?德罗布。」
「……师傅!?」
站在那里的,是丝诺的师傅,同时也是精灵岛学院临时讲师的尤拉那司?晓。
(为、为为为为什么师傅会在这里!?)
丝诺张大了嘴巴呆在那里。
当然丝诺也知道师傅在精灵岛上,但是从来没想过他会像这样来帮助自己。
接著师傅啧了一声──
「算了,我原本打算只要监视就好,不过──」
先是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看著随风摇曳的树木,然后他挥了一次刀子,焦虑地将其收回刀鞘中。
接著,他不悦地皱著眉头低头看著丝诺。
「笨蛋,那点小事都不能自己解决是怎样,你应该没有怠慢锻炼吧。」
「不,那个……」
看著狼狈地挥著手的丝诺,师傅的额头又皱得更深了。
因为免许皆传的证明被夺走等等情况,让实在没办法看著对方说话的丝诺当场用力跪下道歉。
「非常抱歉,师傅!我是不肖的徒弟──」
「那家伙只是负责殿后。」
「…………咦?」
「算了,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尤拉那司用力握住刀柄不再说话,因为无法忍受这股沉默,丝诺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那个,真要说起来为什么师傅会来精灵岛?难道师傅是神曲乐士?」
想起乔许说过的话后,丝诺便扭扭捏捏地看著师傅。
「乔许他……我的朋友说师傅说不定是跟七乐门有关联的人物──还有那把刀,那是在七乐门中所流传,能够斩杀精灵的刀子吗?
师傅究竟是何方神圣,笹目和那把刀又是──!?」
想知道的事情太多,让丝诺话也讲得很急,不过──
(啊……)
一看到尤拉那司的眼神跟冬天的冰块一样寒冷,就让丝诺下意识停止呼吸。
「我已经是跟七乐门无关的人了。」
「师傅……」
「现在的我只是一名受雇的讲师。因为接到挚友的请托才会来这里。除此之外没有更深的含意了。」
接著他的表情变得和缓,然后跟以前丝诺在练习上有了好表现时一样,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你就暂时忘记那把刀的事情吧,丝诺。」
「不、不过那个是……」
「我立刻就能知道犯人是谁,也大概可以猜到强盗的目的为何。就交给我处理吧。」
「但、但是那是免许皆传的证明……」
能斩杀精灵的笹目,是现在身边没有布兰卡的丝诺重要的战斗手段。虽然现在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明明正因为是这种时候才更希望笹目就在手边……
「接下来的问题对你来说太麻烦了,现在就先忘掉吧。比起这个,你执著的对象有不稳的动作……」
才刚说出口,尤拉那司就露出注意到自己说太多的表情。
「执著的对象?」
他没有回答丝诺的问题,只是焦虑地打断对话。
「快点回去吧,我一定会帮你拿回笹目。你就去做自己现在该做的事情。你究竟是何许人也,丝诺。」
听到这句话,丝诺才想起自己放在森林中的永恒纯白。
你究竟是何许人也。这是在尤拉那司的道场学习的日子中,他数度于丝诺被打中时所提出的问句。
「我……我是探求者!」
「没错,那么千万不要忘记这件事。」
丝诺当场单脚跪地,将手放在脚上深深一礼。
「是,那我就此告辞,失礼了!」
打完招呼后,丝诺跟追赶精灵时一样,朝著森林当中奔跑回去。
这时风突然变强,树叶彷佛感受到不稳的气息不断摇曳。在这个情况下,独自留在现场的他──
「看来似乎要动真格了,歌罗莉安娜的原点们……」
没错,没有人注意到他低声说出的话语──
*
虽然失去怜刀「笹目」,不过丝诺的日常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每天上午就是上课,午后则为了即将到来的巫女姬选拔会努力背著禁忌乐谱并做练习。
当然,不能因为交给师傅就什么都不做,丝诺也尽量增加进入森林的机会,尽可能去寻找夺走刀子的精灵。但是果然没办法那么简单就找到精灵和笹目的所在。
一边想著应该不会,一边也观察了学生们所召唤的精灵,然而结果一样。
(那只狼到底是谁的精灵呢……)
虽然讲了理由,并请普莉姆罗丝、乔许和黛西帮忙搜寻那个精灵,不过还没有得到有力的情报。
「你啊,在这么重要的时期到底在做什么啊。原本就已经因为周末要去地上而没有多少时间了耶。」
还像这样被黛西骂了一顿。
「我多少有向班上的同学打听过了,不过大家光是自己的事情就忙不过来了……」
乔许则是有些抱歉地摇了摇头。
「不,光是愿意帮我问就很感谢了。」
丝诺一边说这也没办法一边道谢。
(犯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要挑在这种时间给我增加问题不是很好吗……)
布兰卡不在,再加上刀子的事,让丝诺在禁忌乐谱的练习上没什么进展。
真要说起来,大部分的学生都在弹奏禁忌乐谱上遇到困难。
是因为被指定为禁曲的这个事实造成的吗,还是另有别的理由呢?光是能够弹奏曲子并不能形成神曲──学生们几乎都无法顺利地给予精灵力量。
「恐怕是内心的某处还带有恐慌或迷惘吧。毕竟是在弹奏禁曲……被禁止的乐谱啊。」
普莉姆罗丝很冷静地将状况不好的理由做了如此分析。至于普莉姆罗丝本人,该说「果然」还是「不愧是」呢,她跟其他学生不同,迅速就记下数首乐曲,开始尽心弹奏起来。一直被她带在身边,有著桃子外型(被她本人固定住)的勃来们,对禁曲「炼狱舞踏」起了反应,外表也彻底改变。
眼睛变成勇猛的三角形,原本粉红色的身体也像燃烧般变成鲜红色。那副模样──
「讲直接一点,这就是超辣桃子馒头对吧?」
「超辣……」
丝诺的肩膀无力地垂下,甚至觉得似乎可以对她的兴趣表示责难了。
(不过由大小姐来演奏也不过如此的话,就表示虽然是禁忌乐谱也不算是太危险吧……至于对艾琉德隆的担心应该是杞人忧天吧。)
本周的假日很难得跟乔许、普莉姆罗丝和黛西一同取得外出许可。
从亚那贝尔那边听说克雷司的弃儿又增加了,丝诺等人在天马的搬运下,再次来到布拉席克王国的土地上。
目前丝诺在克雷司算是最有名的人物了。登上报纸的威力相当强大,让听说她前来的孩子们,甚至是夫妻一同远路前来克雷司温泉的观光客们,全都吵吵闹闹地来到教会前方的帐棚。
即使丝诺因为音乐队的事情被夸奖,以及从歌罗莉安娜之树的同伴们得到关于位阶晋升的祝福,她的心情依然没有好转,只是直接开始帮忙搬运物资。
无论如何,自己现在没有任何战斗的手段。除了失去「笹目」外,布兰卡也不见踪影。这么一来要是有个万一,她就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虽然为求小心带了永恒纯白过来,不过大量练习时他连一次都没有过来听,真要有个万一会出现反而很奇怪。
再加上不管记起多少新曲,在地上也不能演奏禁忌乐谱。
虽然在学生之间暂时解禁,不过使用禁忌乐谱这种事被严厉禁止。一旦他们打破禁忌使用了,或是教导学生以外的人、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做了复制,不但会被赶出岛,还会被移交给各自所属国家的警察。所以应该不会有甘愿冒这个危险打破禁忌的人,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毕竟身为学生又有在参与歌罗莉安娜之树活动的,除了丝诺等人之外还有很多人。
「打起精神来,丝诺。我一定会保护好丝诺的。」
「谢谢你,月读。」
看著果敢地挺起胸膛的月读,丝诺微微露出了笑容。从那天知道刀子被夺走之后,月读就随时陪在丝诺身边担任保镖。
话虽如此,从那天以来,丝诺就不曾再遇到被某人袭击这种情况。
另外也没有接到师傅夺回笹目的消息。
(果然对方的目标不是我,而是那把刀吗……)
就连这点也搞不清楚让丝诺真的很焦虑。有个看不见的敌人,而且还对自己抱持著敌意,这让她实在无法冷静。
想快点切换想法,毕竟「歌罗莉安娜之树」的活动并不是玩乐。既然无计可施,那也只能将注意集中在手边的事情上。
(不过总是系在腰间的东西就这样不见,该说让人冷静不下来,还是就是觉得空空的……)
丝诺没隔多久就往腰间看去。该怎么说呢,总觉得身体的平衡有问题所以一直很在意。
(可恶!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布兰卡却不在啊。)
这时──
「你的脸色不太好耶,身体不舒服吗,丝诺?」
「亚那贝尔学姊……」
边说边观察丝诺脸庞的,是早一步降落到地上的亚那贝尔。
「如果身体不舒服可以早点休息喔。因为如果倒下了,在这里会没办法接受足够的治疗……」
「不,我没事喔。只是有些我个人要担心的事。」
丝诺慌张地把手举到脸前左右挥动。
接著当丝诺注意到亚那贝尔抱在胸前的巨大盒子后,她就露出一脸疑惑。
「亚那贝尔学姊,那是……?」
「嗯?啊啊,这个吗?」
亚那贝尔先是露出有些得意的表情,接著打开了盒子。弦月形的竖琴就躺在红色的内衬上,看起来是有相当历史的乐器。
「这是、学姊的?」
「是啊。据说这个叫克拉斯特竖琴,是相当古老的东西。不过现在还是能弹出很美丽的声音。」
(克拉斯特……?)
这个名词突然出现,让丝诺吓了一跳。
「克拉斯特是……」
在一旁清点衣服备品数量的乔许似乎也有同样反应。大家都一脸惊恐地往她的乐器看去。
克拉斯特──那是距离现在两百年前灭国的小国之名。还有,对丝诺等人来说,是在灭国的瞬间所待的国家。
最重要的,是那个玛贝拉斯的故乡。
两百年前,将一切责任推给玛贝拉斯并杀了她,使得黎修莉发怒的国家……
现在则被称为死亡沙漠,就连名字都没留下。
(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那个名字……)
「但是,学姊的乐器是陶笛吧?」
乔许有些难以启齿地发问,不过亚那贝尔则是一脸没什么地回应:
「嗯,是啊。这其实是我妈妈拿给我的乐器,说是要交给艾康巴德学院长。」
「艾康巴德……」
「学院长!?」
面对这群吃惊的人,亚那贝尔连忙追加解释。
「咦、因为学院长是制作乐器的名匠,同时也很擅长修理啊。因为妈妈和五圣家很熟,与学院长也见过几次面。是学院长提出说务必把这把竖琴借给她的要求,说是为了制作新的强力乐器,希望能调查克拉斯特竖琴。」
「制作、乐器吗?」
看到丝诺觉得不可思议地歪过头,亚那贝尔──
「没错,结果琴就出借了一年,前几天才拿回来。而我也因为产生兴趣,就稍微弹了一下。」
她抱起竖琴,手指轻轻放上琴弦。
「很不可思议呢,在看到这把竖琴的瞬间,我有某种……没错──这就是命运的感觉。」
「命运……」
「不是常有人说一见钟情吗?就差不多是那种感觉喔。
我原本也不是专攻竖琴,所以在熟练之前真的是花了好大的功夫。」
亚那贝尔用缓慢、如同在拨动水面的动作弹起琴弦。
那是很美丽的音色。就如同流动的水珠般,有著神奇透明感的声音。
(啊啊……)
丝诺忍不住屏住呼吸。
她虽然只是短暂弹奏了几个小节的旋律,这附近却在不知不觉间出现各种颜色的光芒。
──是勃来。为了追求她所弹奏的短暂旋律,精灵接连现身。
「来到精灵岛后才换乐器的学生虽然不多,不过我以后想要同时练习竖琴。当然,我也很喜欢陶笛,不过──」
亚那贝尔的身旁传来类似点火的声音。
「……陶笛太温柔了──总觉得不太够。」
「不够?」
没有回答丝诺的问题,亚那贝尔低声说出类似自言自语的话。
「我想守护重要的伙伴和这个世界。」
(想要守护。)
丝诺在内心慢慢反刍她的话语。
很自然的,就觉得亚那贝尔顽固的侧脸似乎流露出在哪里看过的表情。是在过去,那个玛贝拉斯学院长,在面对她的弟弟帕里亚以及契约精灵黎修莉时的眼神……
那张温柔又隐藏著什么的面容,几乎跟现在的亚那贝尔一样。而且她还抱持著强烈的愿望,想拯救世界,为了阻止精灵岛掉落,希望能找到巫女姬。
(为什么,会抱持如此强烈的愿望?)
亚那贝尔是很了不起的学生这点,是不需要多提的事实。不但有责任感、优秀而且又有人望,她独自撑起就连大人都无法顺利经营的慈善营地,同时还能漂亮地维持学业。
然而这样的她,却是如此深刻地想著一定要去拯救什么,这让丝诺觉得大概有什么内情。
在私交上,丝诺跟她还没有亲密到能够问这种事。不过还是会想要知道理由,为什么那股情感会如此强烈,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如此深爱著这个世界。
「啊啊,抱歉,总觉得话题偏掉了。」
亚那贝尔在回过神后慌忙表示。
「真要说起来为什么会讲到那边去啊……啊、啊啊,对了,丝诺肯定有把乐器带来吧,就是那把白色的大提琴。」
抱著手上的竖琴,亚那贝尔看向丝诺。
「是的,当然有带。」
「我也有带来喔……?」
看到乔许跟著点头──
「那就好。」
亚那贝尔就摆出平时那种学姊的笑容。
「其实今天想跟大家一起办个合奏会。一方面想让孩子们见见精灵,同时又能让大人们高兴。毕竟音乐最能抚慰心灵了。」
「合奏会……」
「前几天有孩子冻死,所以他们举办了葬礼。」
丝诺轻轻点了点头。这段日子虽然还刚刚入秋,却有几天相当冷。有听说那时有几个年纪较小的孩子去世。
「这样很好啊。」
「嗯,务必让我参加。」
「那个,普莉姆罗丝他们今天也会过来喔。」
「已经过来啰,她现在跟黛西去对岸的医院探访住院中的孩子们。」
「那等我们晚点分完汤之后,就拿著乐器到广场前集合吧。至于曲目……因为要尽量选轻快的,不然就演奏花的妖精吧。这样不但简单,大家也能一起唱歌……」
「丝诺、乔许!」
突然,近似惨叫的声音传入帐棚当中。
「黛西?」
比起因为惊讶呆站在原地的丝诺等人,亚那贝尔先一步往声音的主人那边奔去。站在那里的,是跟普莉姆罗丝一同前往医院的黛西。
「啊啊,亚那贝尔学姊也在吗,请立刻跟我过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慌张?」
虽然亚那贝尔先是要安抚应该是一路奔跑回来,不断大口喘著气的黛西,不过──
「这个声音,难道……」
当她听见从广场更前方传来的骚动声后,脸色整个变得很差。
「黛西,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大小姐呢!?」
「……普莉姆罗丝,我明明就阻止她了却呆呆地跟大家一起走……我明明、阻止她了!」
抓住因为太激动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的黛西的肩膀,丝诺表示:
「重新、从头说一次,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啊、也、也是……」
黛西先是有些呆滞地用手扶著额头后──
「我跟普莉姆罗丝离开医院后,就打算回来这里。结果蓝迪却……」
「蓝迪?」
「是指那个蓝迪?辛拉吗?」
面对接二连三的问题,黛西像是拚命要让思考恢复正常般深吸了一口气。
「对,就是那个蓝迪。他边吹著法国号边往山丘上前进,后面还跟著一些孩子们……因为感觉很不舒服,我就说要快点回来,结果普莉姆罗丝完全不肯听……
接著孩子们开始唱起某首歌,然后普莉姆罗丝也跟著唱,我则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当状况变成这样后,突然从四面八方都有同样的音乐队结集,警察也……!」
亚那贝尔用力咬紧了牙关。
「怎么这样……!」
在被吓到的丝诺等人面前,她先是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比平时还暗沉的语气表示:
「走吧,要是不快点阻止……将会演变成无法挽回的情况……会引发暴动的!」
*
跟著亚那贝尔一同前往「山丘上」的丝诺等人,因为看到预料以上的人数而大吃一惊。
布拉席克王国的主要城市克雷司。这个位在山丘上的城市中最宽阔的欧索立帖大街几乎被人淹没。噪音如同烟火般四处响起。彷佛被突如其来的人潮吓到一样,露天商店的老板们丢下商店四散奔逃。
(那是、烟……!?)
就算从远方望去,也能看出民众的前方不断冒出浓烟,更是让丝诺说不出话来。那恐怕是某个贵族的马车吧,翻倒在地的马车被点燃了火,正在街道中央熊熊燃烧。
在那个周围,人们正张嘴发出怒吼。
「反对烟囱税!反对!」
「竟然还打算加税,你们到底是想怎样!」
「是想让我们都冻死吗!」
身穿闪耀铠甲的警备兵,已经在隔著燃烧马车的另一边街道结集。虽然目前抗议的民众人数依然较多,不过一旦面对军队,情势没过多久就会逆转。
毕竟人们手中并没有称得上是武器的武器。手里拿的不是劈柴用的斧头或锄头,不然就是菜刀,再来是抱个满怀的落石,这些都是贫弱到无法称为武装的东西。一旦被手持剑和枪的军队包围,就几乎不可能取胜。
(有不好的预感,得快点阻止大家!)
丝诺等人努力穿过杀气腾腾的民众,飞奔到众人的前方。
「等等!在没有计画下做出这种事情只会让大家送命的!拜托大家,快点回去。」
比任何人都早一步来到现场的亚那贝尔,在跑到大家的前方之后高声喊道。
「你们还不懂吗,军队立刻就会过来镇压了!一旦变成这样大家都会死的。」
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听她说话,甚至还出现开口痛骂她劝架行为的人。
「啰唆!你们毕竟是那种衣食无缺的人啦!」
亚那贝尔的脸庞瞬间僵硬。
「我……我是!」
「你们的活动确实不差,但是就算做那种事也改变不了什么。就现实面来说,你们也不可能从今以后都一直分食物给我们吧。」
用布盖在头发上的中年妇人,用严峻的语气指谪亚那贝尔。
「你们所做的事情只是治标不治本,而且我们不觉得你们打算牺牲自己的生活来做些什么。」
「没……!」
亚那贝尔也没办法直接说出没这回事吧,所以她虽然开口,却像是突然说不出话般皱起了眉头。歌罗莉安娜之树支援的并不是只有这座城市的人。我们会永远救援大家这种话也肯定难以说出口,更别说奉献己身这种事了。
「看吧,果然只是做表面功夫,慈善事业不过是有钱人的娱乐罢了。」
「用那种高高在上的眼光看著我们,心情肯定很爽对吧!」
那种自暴自弃的话语,让丝诺瞬间火气上冲。
「怎么这样,你们知道亚那贝尔学姊每天有多辛苦……」
「丝诺,不可以。」
打断丝诺说话的,竟然是被众人嘲讽的亚那贝尔本人。
「学姊!」
「不可以再继续说下去了,就只有之后的那句话绝对不能说。」
「……!」
那是非常强烈的眼神,包含著足以贯穿丝诺胸膛的思念。其实她自己本身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想说没有这回事,然而亚那贝尔却说不出口。之所以不能说出口,是因为她很清楚,讲了也没办法为人带来福祉。
「啊啊,我们没有打算要责备你们啊,这位小姐。」
可能是听到这边的争吵吧,其他的大人穿过人群靠了过来。
「我们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快点回去吧。」
「大家只是知道,非得由自己动手做些什么才行,这正是那边那位小姐教会我们的。」
男子边说边指著的对象并非亚那贝尔,而是在她背后听大家说话的丝诺。
(我!?)
「那边那位小姐率领音乐队对山丘上发出诉求对吧。看著那个,让我们也下定决心了。果然只能看自己做些什么。我们只有组成团体发出声音,才能争取自己的未来。」
这出乎意料的展开,让丝诺受到彷佛后脑杓被棍棒打中般的冲击。
我并没有这样想。
只是想让孩子们都有能装汤的容器。
确实,在这段时间要求不断膨胀。食物、毛毯、甚至是已经不要的衣服,丝诺等人发出请愿,也确实得到手。丝诺的音乐队所获得的好评没多久就传遍城市,甚至传至克兰德姆。
或许可以说有些得寸进尺。
(但是,我真的没有这样想过!)
丝诺很想发出声音如此表示。那些行为全部都只是想让孩子们能够度过冬天,至少能够吃饱一点而已。没想到看到那个队伍的大人们,会想著自己也要这么做。只要那么做,上面的那些人应该就能听到我们的声音,这种想法根本不曾出现在丝诺脑中。
但是她无法开口。
因为局面已经变成这样了。
(是我煽动了他们……!?)
「你们不用跟过来无妨,这是我们的问题。」
冷淡地说完,众人就以彷佛要撞飞亚那贝尔的气势不断前进。
「亚那贝尔学姊……」
亚内贝尔脸色严峻地点点头──
「如果有牵扯到蓝迪他们,我们就不能撒手。如果他们参加这场暴动的事情被知道了──就会被退学。」
「退学!?」
丝诺瞬间瞪大了眼睛。依照黛西的证词,普莉姆罗丝也加入蓝迪所率领的队伍。如果蓝迪被退学,那普莉姆罗丝也同样有可能。
「大小姐,您在哪里?大小姐!普莉姆罗丝大小姐!」
虽然丝诺拚命地叫著,不过没有得到普莉姆罗丝的回应。这时,终于有一名激动的民众,开始向聚集而来的警备兵丢石头。
(啊啊!)
就像是以此做为信号,人们开始一拥而上。那个动作与其说是行进,不如说是突袭。
对站在市政府前方手拿枪械的警备兵,数百名民众开始往那边移动。
「等、等等!不可以、不可以去那边!」
丝诺立刻张开双手打算阻止大家,然而这个行为却毫无意义。反而还被撞飞跌坐在地上。
「丝诺,没事吧!?」
乔许慌张地向她伸出手。
「不行,阻止不了!」
彷佛要盖过黛西的叫声般──
嗡嗡嗡嗡嗡!
前方传来无法形容的巨大声响。周围立刻发出惨叫,耳朵深处也感到一阵疼痛。
「怎么了!?刚刚的声音是!?」
烟雾彷佛暴风般卷起,瞬间将附近染成一片灰色。
丝诺在这阵烟雾中,拼命睁著眼睛凝视,打算确认到底发生什么事。
(刚刚那究竟是什么,绝对不是一般的攻击──)
一阵强风突然吹来,那阵风瞬间将尘埃吹散,也让丝诺亲眼看见现场的惨状。
「什──」
跑在丝诺等人前方,往警备兵逼近的人们全都倒在地上。
然后在他们前方的,则是新现身的团体。那是穿著整齐军服的士兵,他们跟至今为止的警备兵不同,是受到明确指挥的军人集团……
「竟然是军乐士!?」
亚那贝尔露出足以射杀对方的锐利眼神。看来对方出现相当恐怖的增援,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军团。
出现在那里的,是以军乐士为中心构成的军圑。站在士兵前方身穿军服的男子手中拿著小号,另外,一名有著青白色脸庞的男性型精灵站在他身后。
──翅膀的枚数为六枚。
竟然是上级精灵。
「难道、难道刚刚的攻击是!」
丝诺吞了一口气,而在她身旁的乔许则用沙哑的声音如此说道。
(是受到精灵的攻击吗!?不然不可能在瞬间发出这个威力……)
丝诺看向倒在地上的人们,遭受上级精灵的攻击,根本不可能毫发无伤。
──嗡嗡嗡嗡翁!
巨大声响和暴风再次响起。混在这阵风声中传来的,是军乐士手中的小号声。
回过神来,就看到那个青白色精灵的双手,正如镰鼬般不断放出暴风持续发动攻击。
而且还不只是这样,四处都断断续续传来枪声。
(为什么!?)
为什么政府直到现在还在持续攻击?人们已经因为精灵过剩的威力而失去继续前进的动力了。持续发动攻击只会造成毫无意义的伤害而已。
「……看来他们是打算尽量制造更多伤患。」
不知何时赶过来的哈敏特铁青著脸龎低声说道。
「尽量多一些伤患……为什么!?这又不是战争,对方明明是同一国的国民啊!」
「杀鸡儆猴吧,为了不让民众今后再次起身反抗,所以对方打算彻底击垮我们……」
丝诺说不出话来。军方恐怕也知道歌罗莉安娜之树的存在,而且还为了这件事刻意镇压没有武器的民众,甚至派出军属的神曲乐士过来。
「快起来,振作一点!」
亚那贝尔拚命出声唤醒倒在地上的人们。
「呜……」
「刚刚……那是什么……」
「大家快逃!各位都很清楚面对精灵根本没有胜算吧!一定还有别的方法──」
一边扶起伤患,亚那贝尔一边如此表示,然而──
「那究竟是有什么别的方法!?」
某人用带著战栗的声音问道。
「!?」
「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做?」
「反正就这样撤退我们也会因为缴不出税金而死,跟死在这边还不是一样。」
「──没错!」
所谓充满绝望的声音,就是指这样的声音,丝诺能用耳朵和肌肤感受到。
办不到任何事情。
做什么都没用。
毕竟丝诺等人不是市长,也不是官员或国王。只是毫无政治力的学生。学生能做的事情,正如同亚那贝尔所言,只有在个人能力所及范围内的救济。
那么,该怎么办才好?
要怎么做才能改变?
要怎么做才能有力量?
要、怎么做──
「哈敏特,要快点让大家去避难,这样下去会完蛋的。」
「我知道了。」
将伤患交给哈敏特负责的亚那贝尔,用高音量向周围的伙伴喊话。
「歌罗莉安娜之树的同志们,立刻将伤患送到医院去!绝对不可以战斗,我们不能跟军乐士起争执!」
随著她的号令,同样赶到现场的成员们动了起来。诱导因为军乐士出现而害怕逃离的民众,或是搀扶无法动弹的人离开。
(好厉害……)
丝诺对于成员们那彷佛事先谈好般的动作感到惊叹。
他们恐怕已经数度面对过这样的危机了吧。众人立刻手牵手做出人墙,为了让对方知道自己是歌罗莉安娜之树的成员挥动旗帜,好阻止军队继续攻击。
接著,突破勃来防护墙的精灵,则由成员们弹奏神曲指挥同样别著臂章的上级精灵挡下。
歌罗莉安娜之树的神曲乐士们所召唤的精灵,还有军乐士所召唤的精灵──两边加起来总数超过二十柱。
各色的翅膀光芒充满整座城市的光景,有一瞬间令人感觉在看一场美丽的表演。
但是那四处窜升的粉尘和烟雾,让人确切认知到这里是战场。
这时乔许像是要保护丝诺般奔到她的前方。
「危险!丝诺,快躲开!」
「!?」
有著黑色狮子外表的精灵撕开勃来防护墙现身。
那锐利的牙齿正打算以迅速的动作准备撕裂乔许的喉咙。
「乔许!」
乔许的眼神虽然瞬间有一阵迷惘,不过立刻下定了决心。他迅速拿起单簧管开始编织出乐曲。
那是从温柔的音色中无法想像、由大量音符编织的勇壮战斗支援曲。可能是受到神曲的支援吧,黑狮子精灵摇晃著起身,而被乔许的支援曲吸引来的精灵,则在尘埃中与黑狮子精灵对峙。
「皮斯!」
至今为止都只是跟丝诺一起看著事态发展的黛西,也彷佛下定决心般开口呼唤皮斯。
她将一直背在背上的长笛盒取下,动作迅速地组合起来放到嘴边,开始用那个银色长筒顺畅地编织旋律。
「拜托你,从枪弹下保护大家。」
「交给我吧,黛西!」
就这样,为了帮忙黎修莉,皮斯也与黑狮子精灵展开对峙。
(大小姐、大小姐到底在哪里……)
丝诺虽然也下定决心要去援助他们,却因为立刻注意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而感到讶然。
(没错,现在的我甚至连战斗都办不到……)
因为急急忙忙赶过来,永恒纯白也留在帐棚那边。就连能斩杀精灵的刀──笹目也不在手边。如果只身站到前方去,面对精灵这种对手根本只是在妨碍他人。
(不行,不可以在这时泄气啊,丝诺!要感到失落也等之后再说,现在只要去做能做的事情就好。先尽全力思考再动作!)
丝诺用双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既然无法战斗,就用无法战斗之人的角度去做必要的事情。附近还有很多因为最初的攻击受伤,无法自行逃离的人。
丝诺紧急赶到搬运伤患的现场,总之,只要让这些人逃离这边就好。这么一来,歌罗莉安娜的成员们也能跟著撤退。
「没事吧!?扶著我的肩膀!」
丝诺帮忙将伤患搬上即时制成的担架,同时拚命地呼唤著伤患。同样在现场指挥该如何引导伤患避难的亚那贝尔则突然抬起头来。
「丝诺、丝诺你在那边吗!?」
「我在,我也来帮忙了,因为现在的我根本没办法呼唤精灵。」
「精灵?」
这时抬起视线的亚那贝尔露出一副「糟糕了」的表情。
「亚那贝尔学姊!?」
「谁呼唤了精灵?不只军队那边的军乐士有呼唤吗?」
「是、是的。因为乔许和黛西都有带乐器来。」
丝诺的话都还没讲完,她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险峻。亚那贝尔的视线前方,有著可以称为丝诺等人生命线的勃来防护墙。
(那是黛西呼唤的吗……?)
然而在敌方军队的子弹,以及军乐士召唤的精灵不停攻击下,那个厚度已经比一开始薄上许多。虽然伙伴们都拚命演奏神曲,却完全处于防御状态,情况也不断恶化。这样下去肯定会被攻破。
「这样不行……」
亚那贝尔的肩膀正在颤抖,就彷佛不好的预感成真了一样。
「亚那贝尔?」
「不可以、演奏神曲啊!」
──就在这时。
轰轰轰轰轰!
随著强烈的冲击声,前面那片白色勃来之墙一口气决提。
「哇啊啊啊!」
冲击随后而至。强烈到几乎让人无法睁开眼睛的风袭击而来,让周围全都覆盖上一层灰色的粉尘。
「呜……!」
丝诺的身体向后仰倒,后脑差点就直接撞上石板,然而感觉却没有想像中那么痛。因为月读那娇小的身躯,在那一剎那化为丝诺的枕头。
「没事吧,丝诺!我在这里喔!」
「抱歉,月读。」
「真是的,这种时候布兰卡那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急忙起身后,丝诺便凝视周围打算确认现况,然而充满砂粒和烟雾的灰色空气一片混浊,让她实在很难把握状况。
「对了,大小姐!普莉姆罗丝大小姐在哪……!?」
丝诺用手挥开粉尘,四处搜寻起普莉姆罗丝。当视角瞬间捕捉到熟悉的金发,她立刻慌忙地往那边跑去。
「大小姐!」
在与人潮的前进方向完全相反的地方,找到一名倒在地上的女性。那果然是普莉姆罗丝,虽然卧倒在地,不过看起来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
「丝……诺?」
「您没事吧,大小姐!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在那个瞬间有受到勃来的保护……」
手扶著额头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的普莉姆罗丝,用令人意外的果断语气表示:
「军乐士的精灵们瞄准守备变薄的地方一口气攻击,所以力量的平衡才会瞬间崩溃……」
普莉姆罗丝的喉咙发出尖锐的呼吸声。粉尘在不知不觉中散开,跟刚刚相比能比较看得清楚周围了。从丝诺等人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四处都有歌罗莉安娜之树的同伴,跟刚刚的普莉姆罗丝一样倒在地上。
在众人前方的则是排列整齐的军乐士和他们的精灵们。精灵们的后方,则是由手持枪械的士兵们组成列队,瞄准著倒在地上的伙伴们。
(要是现在被攻击……!)
丝诺感觉到背后有某种冷冽的东西在流动。
现在就算乔许等人重新拿起乐器,也不可能再次建筑出防御墙。军乐士们的精灵──或者说那些枪枝会比防御墙的保护更快打穿丝诺等人。
这时,应该是指挥官的人物从军乐士当中往前走了一步。那是跟其他士兵穿著同样制服的年长男性。
「你们啊,最近有在支援下面那些人是吧。」
男子一边瞪著丝诺,一边用缓慢的口气续道:
「我听说歌罗莉安娜之树只是一般的慈善团体,没想到会引起这种骚动啊。」
「你在说什么……!我们没有煽动大家!」
应该是哈敏特的男子(视野太差看不清楚)立刻从烟雾的另一边做出否定。然而军乐士却对这番话完全充耳不闻。
「这场骚动的首谋是谁?」
冷淡的声音在广场这充满硝烟的空气中回荡。
「快说,是谁。不说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得进监狱。」
那个男人的话语,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根本不可能说出谁是首谋。毕竟这次的暴动完全是偶发状况,并非有民众组成组织来进行。
「所以是打算袒护那个人吗?那就没办法了,只能逮捕你们所有人了。」
对方为了向后方的士兵们下令而举起了手。
然而有人比那只手挥下的动作早了一步开口说话。
「等等!」
丝诺转身往那边看去。
(亚那贝尔学姊!?)
在那边缓缓站起的正是亚那贝尔。
「我不是首谋,而是歌罗莉安娜之树克雷司分部的负责人。由我跟各位解释,还有,你们能逮捕的就只有我,我不会抵抗。」
她边说边把手上的武器──也就是她的竖琴放到地上。
「亚那贝尔!」
「请等一下,你不用这么做……」
面对同伴们慰留的声音,她凛然挺直了腰杆──
「这个现场的负责人是我,如果非得有人要出面,那就由我负责。不过,只是去做解释。」
「但是这么一来……!」
「没事的,就算在这里起争执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对吧。」
彷佛没事般耸著肩膀的她就这样举起双手,往男性军乐士缓缓移动过去。
(亚那贝尔……)
丝诺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不断加速。
有印象。
她对这个让身体中心完全冻结般的不祥预感有印象。
只是去做解释。
过去有一个嘴上这样说却不曾再回来的人。那是一名孤身一人背负起所有责任离世的女性──
无论经过多久,都不可能忘记的事。
(不行,不可以过去,亚那贝尔!一旦这么做了,你就再也无法回来了……!)
难道没有什么方法吗?
一定有方法的。思考,快思考啊丝诺。在这个短暂的时间内想到可以不用让她离去就能解决问题的方法。现在就立刻想到!
如果做不到,我又要再一次感受那时候的悔恨了……
(怎么会……但是,现在到底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由沉默所包围的广场,突然在没有人料想到的情况下被法国号的旋律环绕。
不知不觉中,彷佛地震般的法国号声响经由某个男子的手编织而出。那是低沉、类似火焰的恶心旋律,甚至光用听的就会让人不断颤抖还会使肌肤变黑一样……
「这种程度的军乐士就由我来赶走,怎么可以把亚那贝尔交给你们!」
那是很熟悉的声音,而且是熟识的脸庞。有些凶狠的眼神、冷冽的黑发,以及总是带著微微冷笑的嘴唇──
「蓝迪!?」
拿好闪耀著金色光芒的法国号,蓝迪发出怒吼。
「上吧,瓦尔多尼德!」
他用该神曲召唤的,是有著蓝色老虎外表的巨大精灵。可能是长时间搭档吧,它不带一丝犹豫就遵从蓝迪的指示,露出獠牙往军乐士奔去。
──嗡嗡嗡嗡嗡!
(咦……)
发现这声咆哮感觉似乎在哪听过,让丝诺瞬间感到困惑。
不过既然是他的精灵,那应该有在岛上听过,应该是错觉吧。丝诺否定窜过背后的厌恶感,而且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好快!)
短短一瞬间,蓝迪的瓦尔多尼德已经逼近军乐士的精灵了。它带著气势蹬向石板,为了用爪子撕裂持续发动攻击的青白色精灵而跃起。
然而──
「瓦尔多!?」
在爪子击中青白色精灵之前,瓦尔多尼德就被从侧面跃出的狮子精灵打断了攻击。
在空中失去平衡的瓦尔多尼德就这样掉在石板上。
(那是……!?)
挡下瓦尔多尼德攻击的,是有著帅气鬃毛的黑色狮子。
不只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军乐士的前方出现人或野兽等各种姿态的精灵。
那个数量高达十柱以上。
当然,那不是该名军乐士独自召唤来的。在军乐士后方待命的士兵们,也不知何时拿出小提琴和小号等各种乐器,开始召唤精灵。
站在脸色瞬间变差的丝诺身边,蓝迪露出大胆的笑容。
「集团战吗,真是有趣。」
「蓝迪?辛拉,不可以!不可以战斗!」
正打算将自己交给军乐士的亚那贝尔用类似惨叫的声音说道,但是那个声音已经无法传达给鼓起气势的蓝迪。
他再次拿起金色的法国号──
「上吧,瓦尔多尼德!目标是那个领队的精灵,我会做出支援──用平时不会用的曲子。」
漂亮地吹著在各种乐器中算是特别难操作的法国号,蓝迪开始演奏勇猛的战斗支援曲。
他的蓝色老虎再次蹬了地面,用彷佛得到翅膀的轻盈动作,重新往应该是由军乐士队长所召唤的青白色精灵发动攻击。
就在这时。
蓝迪的法国号开始吐出至今为止从没听过的憎恶旋律。
(这个,难道是这段时间从谱库解放的……)
「──禁忌乐曲!?」
丝诺彷佛被钉在当场般动弹不得。
蓝迪所演奏的,是禁忌乐谱当中的一曲。而且那是与以火焰为印象创作的乐谱一样,有著高攻击性的乐曲,至今为止数度被使用在支援犯罪上──
(但是为什么这种曲子会分类在c级当中?不过现在不是讲这种话的时候!)
接著令人感到惊讶的事情就此发生。
至今为止他那柱似乎因为持续战斗的疲惫而有些无力的老虎精灵──瓦尔多尼德,突然像是取回力量般重新站起。
不只是这样,展开在它背后的四只翅膀还染上浓厚的黑色。
「上啊,瓦尔多尼德!」
──嗡嗡嗡嗡嗡!
遵从蓝迪的指示,瓦尔多尼德一口气高高跃起,接著越过勃来墙,向著对峙中的军乐士的精灵(而且对方还有六只翅膀!),以极快的速度挥下爪子。
「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就决定了胜负。
仅仅一击,就撕裂了敌方精灵的身体使其倒下。
「什、什么……!?」
这意料之外的反击让指挥官往后退了一步。
似乎听到了某人吞了一口口水的声音。
接著,在短暂的紧迫感后──
「呜哇啊啊啊啊!」
其中一名维持著防护墙的伙伴随著咆哮声改变了曲调。
而且那跟蓝迪演奏的一样,是禁曲──
他也不知为何开始演奏起被封印的禁忌乐谱。
「我、我也……」
那个人成为契机,一个又一个的伙伴们露出彷佛被附身般的表情开始演奏起禁曲。
不祥的思念。
层层累积的憎恨之炎。
足以将所有希望全都吞噬的黑暗、以及黑暗。还有绝望──
以这些印象谱成的禁曲,在十几人的学生手中接二连三地被演奏出来。
接著至今为止放出柔和光芒的勃来们,彷佛化为黑暗本身般随著波动、蠢动改变模样。
勃来们就像是成为一个无底黑暗般的生物,张开了瞬间就能将军乐士吞噬的大口。
(这……究竟是……)
出现变化的不只是勃来,其他的契约精灵们也在接受禁曲增幅力量后,再次面对军乐士们,而且至今为止的苦战彷佛是一场梦。
(怎么会……竟然演奏禁曲。明明就规定绝对不能在精灵岛之外的地方演奏啊。)
撑不下去的军乐队指挥官挥动指挥棒,做出撤退的信号。受到预料之外的反击,让他们急忙往市政府的方向逃回去。
「好棒……赢了!」
一名满脸是血、蹲在丝诺身旁的男人发出了欢声。接著令人惊讶的是,在广场上参与抗议的人们一个接著一个起身,开始赞扬起蓝迪。
「赢了,那些家伙被赶跑了!」
「是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我们不会再输了──这就是胜利!」
「是胜利!」
(这是……)
丝诺只是呆滞地站在空气中充满硝烟和铁臭味的广场。
──她不知道的是,这已经拉开了一切「再生」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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