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秋国境东边的纵一海,看着不大,可是一走,就是小半个月。
薛昀是第一回坐海船,也是头一回,在海上漂泊这么久,险些晕船。还好,船员也还算热心,提前给了他这个奇奇怪怪的偷渡者,一些救命的晕船药。可能是为了船舱的整洁吧……
薛昀在甲板上,凝神静听。
前方的瑞秋国边境城市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看来是要上岸了。
这几天,这艘船上颇为安静,就好像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
也是,会发生什么事呢?可能是薛昀多想了吧。他闲来无事,净观察人玩儿了。这艘船上,几乎每个人,薛昀都有或多或少的了解。只有一个人——巡音,这个人,薛昀几乎一无所知。
首先,巡音深居简出,从不和众人一起吃饭,再则,她的住处也是极为隐秘的,甚至比船主人莓瑰的镜屋,还要再神隐一点。
薛昀这个眼尖心亮的人,连个蛛丝马迹都没发现,何况是和她搭话?更是没机会……无论薛昀怎么看,巡音和船上的任何人,都不是一路子的。
不对,巡音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艘船上!
薛昀左思右想,盘算了十几遍……还是掐灭了所有的推想。据他了解,这艘船的配置里,可没有“巡音”这个人。
巡音的出现,就像“薛昀”的出现一样,是个异数。
就连“巡音”这个名字,也是薛昀在船员的对话中,有意无意的偷听来的……至于她是不是真叫这个名字,就不得而知了。
薛昀想到这里,反而笑了。罢了罢了,像自己这样,因为好奇心旺盛而搭船的人,也不在少数。这艘贼船上,多一个、少一个异数,也不稀奇。
……
玻铃圣船的女主人莓瑰,刚打了热水,洗了一把脸。盆里的水,变得浑浊了,而她的脸,变得干净而柔和。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在船上奢侈的洗脸的。女主人天然有这个礼遇。
不得不说,莓瑰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她常对着镜子观看,甚至就住在这镜屋里……不过,她在镜子里看的,并不是她自己,而是……孤寂。
这镜屋里从来,就只住一个人。
所以,她一应的起居饮食,都尽量亲力亲为。
出来讨江湖,很多事情,她都是知道的,她也从不敢放肆。这个与世隔绝的女主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那里面的人是谁。每一次照镜子,她都觉得很陌生,像是看着一张陌生的脸。
不得不说,这镜屋的构造很好,冬暖夏凉,海风想吹进来的时候,就吹进来,想不吹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就暖融融的。莓瑰时常觉着,这间镜屋,真的很宜居!不然,怎么会接连住了19个主人?
不知道……陆地上,会不会也有这么结实的屋子?
莓瑰靠近镜面,看清自己现在的样子。她变了,变得像个大姑娘。现在的她,和小时候的样子相比,差别已经很大了。个儿头,是小时候的两三倍!
小时候,跳起来都碰不到镜屋的门楣,如今,那门楣经常打到她额头。
为什么她的身体会变化?而且,变得这么快?变得她都认不出自己了。
尤其是素颜的自己。
长大了之后,莓瑰也像岸上的那些女人一样,学着化妆。可能是她有天赋,也可能是玻铃圣船拥有太多珍稀的护肤品和化妆品……总之,莓瑰的化妆术,简直出神入化……
可是,越是会的东西,越让莓瑰觉得厌烦!
她最欣赏的,就是素颜的自己。
她素颜的样子,真是太美了!
她不觉得是“美”,而是觉得——素颜的脸上,有很多变化。不像是涂抹了妆品之后,那么僵硬、那么对比鲜明。
她喜欢富有变化的,自己的脸颊,真是很喜欢。
……
婴儿在一旁咯吱咯吱的吧唧嘴,莓瑰突然意识到——屋子里除了自己,还是有一个小娃的。
这个在风粹国的岸上,捡来的孩子,就安逸的躺在一旁的摇篮里,盖着柔软的小被子。
摇篮是船长做的。
船长易翙的木工,已入化境,捡来这个孩子没多久,易翙就自觉的做了这个灵巧的摇篮。
说到木工,这艘船的历任船长,都是会木工的。这个超凡脱俗的手艺,就像是一种隐性的“身份继承的象征”。不一定,每个木工好的人,都是玻铃圣船的船长,但是,每个玻铃圣船的船长,木工都是一等一的好!
这个镜屋,就是第1代船长做的。
到如今,这艘船上当值的,已经是第17任船长了吧……
时移世易。
玻铃圣船的女主人,到莓瑰这一届,也已经是第19任了……
……
莓瑰想:这个捡来的女婴,难道也放任她在这里孤独终老?就像自己一样?
这小孩!她在冲自己笑呢!
唉……
身为这艘船的女主人,倒也有诸多好处,比如:衣食无忧,不染俗世。与外界的一切商用往来,也自有船长出面料理。
岸上的那些女子们,所担心的婚丧嫁娶,这里一概不论,可省去了多少烦恼?
莓瑰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没什么不满意的。
活到了现在,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不了了。如果走出这艘船,……,莓瑰没想过。外面的世界,是莓瑰无法掌控的,令她畏惧。
这里的一切,可能就是她人生的全部,她没得选。
莓瑰看着这个摇篮里的小女孩,她的一张脸,粉嘟嘟的,真像她小时候!
像她小时候!
莓瑰看着看着,突然有些不确定。这艘狭窄的船,难道要禁锢这个女孩一辈子吗?这样的生活,难道不能改变吗?俗世的故事,莓瑰听过看过,就是没有亲身经历过。
……
漂泊的生活,对于莓瑰来说,着实没什么好坏可言。
之前的18个前辈,也是这么过来的。她们的事情,莓瑰不全知道。或者这么说吧:莓瑰只认识上一辈的女主人。
上一辈女主人,名叫风柠,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人,总共加起来,也没和莓瑰说几句话。好像风柠在年轻的时候,吃了哑药,自那以后,总不爱说话。或者说,有的时候,是说不了话得。
莓瑰的童年,可以说是:在沉默中度过。
第135篇要上岸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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