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以前,甚至刚成婚之时,他不明白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有时还觉得,也许自己不会有爱上一个姑娘的那一天。
现在他知道了,爱一个人,就是像现在这样,即使风声汹涌而至,即使身处残垣断壁之下,仍然心怀温暖和希望,即使连经恶战,身乏体疲,依然没有倦怠,没有畏惧。
因为他现在是完满的了。他以前,有相亲相爱的家人,有同生共死的兄弟和朋友,现在,又有了亲密无间的爱人。
有些父母兄弟都不能分享的体验和心绪,有一个人,现在可以和他一起分享,可以融化他一切的坚硬和棱角。
夫妻夫妻,夫和妻,是这世上最密不可分的两个人,共经风雨,共担责任。
他的伤,她会替他疼,他的骄傲,他的荣光,亦有她承载。
有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他以前也曾深以为然。
但他如今也明白了,爱一个人,并不会束缚自我,而是能从她那里汲取力量,获得更多的勇气和信心,可以支撑他离开她,驰骋在广阔的天地下,继续前行。
因为他所想,亦是她所思,他不过先行一步来到这里,他日必有相携而至的一天。
他想念她发间的清香,想念她柔软肌肤上的温度,想迎着她眼里的莹亮神采拥她入怀,把她的所有美好据为己有。
想得越苦,对胜利的渴望也就越热切。
他的胜利,就是她的胜利,他所经历的一切,都会有她的参与。
这实在是一件神奇的事。
他微微地笑着,又喝了两口酒,抽了靴子里的羊角匕首,在一处完好的塔楼墙壁上,刻了几行字:
“枕弓马上行,星夜至幽城。
残垣埋白骨,风摧草冢荒。
悠然一口酒,疾行出雁关。
何日山泽稳,当归与君逢。
——建明二十六年暮冬,闻若青于赤雁关题与妻书。”
他写完,把这处塔楼的方位仔细记下来,把酒囊里的酒喝尽,下了城墙。
风浩浩荡荡地刮过屋檐庭院,肆虐一阵,终于慢慢住了,连日的朔风寒雪,给京都城笼罩了一层阴凉颓靡之意。
京都城如今已是风声鹤唳,边关局势紧张,皇帝长病不起,南边的怀阳王,两日前已于福州起势,向崔皇后及太子发出了讨伐缴书。
尹沉壁仔细地看过了那篇已在京都城中广泛传看的缴书。
“……崔氏性狠手辣,掩袖工谗,狐媚惑主,以至祸乱宫廷,竟无人敢言!昔年先设陷于陈后,毒杀先太子,后又残害徐妃,把持后宫,以图其子金銮之位,其种种劣迹,馨竹难书。今国君病体难支,焉知不是崔氏母子所为!呜呼!其所为已人神共愤,为天地之所不容!吾高举义旗,是为清君侧,除妖孽,以还四海之清平,河海之晏清……”
怀阳王的起势以及这封缴书,在京都城内掀起了汹然大波。
尹沉壁看过缴书,匆匆去了崔府一趟。
崔老夫人和顾蕊都很沉着,顾蕊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姐姐不必为我们担心,如今我已吩咐关门闭户,无事少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徐氏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很和蔼地叮嘱尹沉壁,“京都城里的百姓都是墙头草,如今闻家和崔家拴在了一条船上,闻家在边关又吃了败仗,失了一座城池,现下也还没好消息传来,你也尽量少出门。”
尹沉壁应了,又问崔瑾。
这下婆媳俩都面有忧色,顾蕊蹙眉道:“按理早两日就该从河南回来了,也不知为何今日还未到,许是路上耽搁了。”
晚间尹沉壁便留在了崔府,与顾蕊同塌而眠,安慰了她半宿,顾蕊也才放下连日忧思,草草睡了半夜。
清理完外头的各项产业后,谢霜又和尹沉壁一起,把国公府里的下人也进行了整顿。
除了浮舟小筑,其他各个主人的院子里,都只留了一半的人手,另外的一半,由府里的管事和管事妈妈领着,分为几批,陆续安置到了京郊外的几个庄子上。
一些愿意出去的下人,谢霜都归还了卖身契,按照资历送了数额不等的银子。
昔日花团锦簇的国公府,如今一下清净下来,人虽少了一半,但大小事务安排得还算是井井有条。
尹沉壁不禁跟谢霜感叹,“可见府里以往的人的确过剩了,冗杂庞复,这么一来倒是清爽很多。”
谢霜微微笑道:“我何尝不知?但咱们积年下来的很多老仆,虽无功但也无过,总不好硬着心肠去赶,如今也算借着这个时机,打发走一些是一些。”
尹沉壁身边的四个丫鬟,她只留了木棉和晴夏,栖云和望春暂时跟着管事妈妈去了城外的一处田庄。
尹沉壁细细地叮嘱了栖云和望春,承诺一旦京都局势好转,就接两人回来。
栖云望春合着院内的三个洒扫小丫头,都依依不舍地去了。
人减少了,规矩重新定了一番,木棉和晴夏各有能干之处,秦妈妈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尹沉壁并不觉得顾此失彼,难以应付。
她也抽空把母亲从尹家田庄接去了柏杨庄。
柏杨庄位置更偏远一些,庄墙很坚固,又地道地窖,余庄头稳妥细心,兼之曾从军多年,尹夫人呆在柏杨庄,应该比呆在原来的小庄里安全许多。
长桦院里的男主人不在,总觉得白日天光悠长,寒夜孤灯影只,她晚间挑灯夜读时,间或会出神一阵,这时她便会把丈夫的来信取出来翻看一番。
晴夏进来给她添茶,常常看见她注视着手中的信纸,一时托腮微笑,一时凝眉怔忪,有的时候兴起,还会出了屋子,把弓箭拿来练习一番,院里树上挂着的箭靶,都给她射坏了两个。
这日晨间太阳露了脸,虽光晕惨淡,到底聊胜于无。
尹沉壁叫上晴夏,一道把箱子里的衣物拿出来晾晒。
晴夏捧着一堆衣物出去后,尹沉壁继续整理衣箱。
她整理了一会儿,看见两件衣服下有一件贴身小衣,拿起来一看,却是晴夏原先给她做的那件半透明的绡纱肚兜。
她记得她把这肚兜塞到了箱子的最底层,并且之后就没动过这箱子了,那这肚兜怎会跑到箱子的中间去的?
她的东西,一般也没让丫头们碰过。
她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丈夫离开前,她给他看那件中衣时发生的事儿,蓦然间明白过来。
好啊!那坏蛋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她的东西,看见了这件肚兜,还暗搓搓地等着她穿给他看!
真是……
她捂住了一下飞红的脸,又好气又好笑,胡思乱想了好一阵,才把那件肚兜收起,仔细地放在常穿的那箱衣物中。
午时方过,满身是伤,一路被人追杀的崔瑾有惊无险地回了平国公府,洗漱一番,顾不得仔细处理身上的伤,匆匆骑马进了皇宫。
与此同时,万里之遥的西北边境,也拉开了交战双方酝酿已久的大战帷幕。
元隆关外的原野上号角声扬起,苍凉悠远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之际,吃饱喝足的北狄人集结起了一个个的方阵,向着二十里之外的正前方,缓缓开始行进。
第104章 元隆关之战 他们的兄弟来……
天际的云层低低地压着, 天边挑着一抹深透的亮光,广阔无垠的平野上另有一大片浓黑的乌云,如黑暗的潮水般向前涌动蔓延着。
这片浓云渐渐在大地上扩展拉开, 长长的一线几乎横越了半个平原, 随着缓慢地前移现出狰狞的身形。
风停住了,大地一片寂静。
慢慢地, 随着平原上那片黑云的临近, 整齐划一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震动平野,鼓穿耳膜。
元隆关的箭楼之上, 闻若丹身披重甲, 不动如山, 目光自原野上那波向前流淌的黑海巨涛上移开, 看向天边那抹异常灼目的光带。
军师李溪亦是一身玄甲披挂整齐, 在他身边喃喃道:“雪暴恐要提前, 这天气……”
闻若丹右手轻轻一摆,止住他的话头, “北狄人都不怕, 我们怕什么?”
他顿了顿, 回头扫视一眼城墙上列队而立,悄静无声的燕云军士兵, 笑道:“老天爷这时候也想来掺上一脚,好啊!那就来看看,到底是哪一方能赢!”
元隆关厚重的城墙上, 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下方的护城河冰面已提前化开,河水中掺了泥沙和粗盐,水面浑浊无光, 隐隐约约倒映着上方缓慢移动的乌云。
马面墩台处的大炮弹药已经上膛,床弩上的利箭蓄势待发。
北墙的墙垛处已整整齐齐地排列了三排将士,从箭楼左右望过去,黑压压地延展开去,望不到头。
弓箭手为前排,手铳手和弓.弩手为第二排,长矛手为第三排。
南面的墙垛处码着成山的各种武器和石块、油桶,木箭、木矛都已裹上油。
每隔二十步是投石车,每架投石车上,第一块砲石都已安置妥当。
角楼里燃起了熊熊烽火,玄黑色的燕云军旌旗高高扬起,如蛰伏的黑鹰盘踞在旗杆顶端。
关墙以南的墙角下方,两万步兵列阵而立,姜辰手一挥,各处的墙梯前,一队士兵出列,手执檑具叉杆,小跑着上了城墙,迅速在长矛手后方列队站定。
姜辰手臂再次挥下,又一队士兵手执狼牙拍,飞索爪绳上了城墙,最后上去的,是两排手执刀枪剑戟,准备贴身肉搏的将士。
北狄人的号角声再次高高扬起。
大军停了下来。
经过缓慢的行进,北狄的方阵已经压到了关墙下方的第一道壕沟之外,离关墙约莫三里开外。
城墙上的燕云军这时可以清晰地看到北狄大军的阵列。
五万人的大军,总体上是一个巨大的矩形,这个矩形被分割成几块长长的矩阵,前头的三条矩阵是步兵,后面的一条是骑兵,步兵和骑兵的中心,是三辆宽大的战车,中间的一辆四面围着木围,高处的坐塌上,坐着这次北狄军队的统帅兀拖。
大军最前方一排长长的矩阵,是手执长盾,手拿铁钩的士兵,这是专为对付埋在土里的各种尖钩铁刺而设的第一道攻手。
紧跟着是运送推动各种攻城用具的矩阵,大大小小的木板、木桩、云梯、冲车、临车、投石车、运送砲石的板车、庞大而沉重的攻城搭楼,夹杂在队伍里,导致这部分的矩阵看起来有些杂乱。
第三道矩阵,是黑压压的步兵先锋,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部分的北狄士兵是最野蛮、最不畏死和最擅攀爬的士兵。
最后方森然而列的,是北狄人悍勇的骑兵,他们的战马高大健壮,狂野彪悍,马上的人手持盾牌,紧握武器,此时战马安静但又烦躁地刨着脚下的泥土,像是沉静深海之下暗流汹涌的巨涛,又像是平静火山口下翻滚的赤红岩浆,随时准备喷薄而出。
整支大军黑压压地延展着,占据了关墙下方圆五里左右的大片地方,这是一只暂时沉睡在大地上的巨大的、凶狞的猛兽,下一刻便将腾跃而暴起,向关墙发动凶猛的冲击。
广袤的平原安静地让人窒息,连一丝风也没有,天地凝固沉闷,像是抽走了所有的生机,肃杀而无声。
于这最后的凝重静默之下,所有人的胸腔盈满冷冽的空气,心脏剧烈跳动。
箭楼旁边有两个闻若青自京都带来的士兵,被安排上了城墙一线,初见这般阵仗,承受不住这种压力,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手中握着的弓颤如筛糠。
旁边的士兵鄙夷地将其拖开,立刻有人上前补齐位置。
闻若丹沉着脸道:“拖到墙角,让他们好好看看燕云军是如何战斗的。”
城墙右边一里开外的一处塔楼前,闻若蓝全副武装,凝目注视着下方大军中心的战车,看见战车上的哨兵再次举起号角。
“开始了!”他喃喃地说,感觉到压在胸口的巨石一松,汹涌的情绪爆发出来,挟裹着愤怒、兴奋和冲天的豪情,他张开长弓,看向远处箭楼,等待着主帅的号令。
这次北狄人的号角声沉重、短促,像是在天地间划开了一个口子,随着号角怆然的召唤,静止的风猛然刮了起来,双方军队蔽日的旌旗开始狂烈舞动。
天际乌云涌动翻滚,下方的猛兽苏醒了,徐徐张开尖利的爪牙。
第一长型矩阵的北狄士兵开始缓缓移动,集结成一个个的小方块,长盾被士兵在头顶和四周展开,围成坚固的小型堡垒,先后朝着第一道壕沟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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