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中州》第四百三十五章 林中奇遇

    听到那人说话的声音,四人同时感到一阵惊讶。萧爻凝目瞧去,只见瀑布旁一块大石上一人盘膝而坐。面朝里,背朝外,看不到他的面相。但见他头发白,身穿一件灰色旧布袍。又见在那老者身旁不远外,另一块大石上坐着一位身穿青色布袍的老者。
    萧爻拱手道“晚辈实不知两位前辈在此修行,绝无搅扰之意。只因肚中饥饿,特来捉几条活鱼填填肚子。”
    萧爻正对着的那位老者缓缓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爻心中暗暗纳奇‘怎么还要问我的名字?’。道“晚辈名叫萧爻。”
    话音刚落,只听那两名老者几乎同时惊呼了一声。萧爻正对着的那名老者说道“你快上前看看,我们是谁?”他虽然想把声音装得十分平静,仍然掩饰不住惊喜之状。
    萧爻心中好生奇怪,只得依言照做,向前跨了两步,突然一声惊呼。叫道“爷爷,是你啊!”
    正是萧万立,坐在萧万立身旁的便是周元嘉。
    萧爻叫道“爷爷,周大爷。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萧爻欢喜无限,跳了起来。在那大石上连翻了七八个跟头,方才停下。
    萧万立和周元嘉也从大石上站起。萧万立呵呵大笑,脸上的胡子跟着抖动了起来。笑声洪迈,惊起无数鸟雀,从山林中飞出。周元嘉满脸喜色,高兴万分。
    三人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萧爻晃眼一看,见到俏立风中的林佩蓉,她正喜滋滋的望着自己,这才幡然惊醒。道“爷爷,周大爷。我给你们介绍这几位新结交的朋友。”
    萧爻引着萧万立和周元嘉,走下了大石,先到丁秀英之前。道“这位是仙霞派现任掌门,丁前辈。丁前辈,这是晚辈的祖父,名讳上万下立。”
    丁秀英向萧万立看了看。但见萧万立白发萧萧,眼角已起了皱纹,但神情豪迈,精神矍铄。双眼之中,虽已没了年轻时的英武气概,但已然换作慈祥柔和之光,饶是如此,丁秀英仍是敬服不已。
    丁秀英稽首合礼道“晚辈丁秀英,见过萧老英雄。”
    萧爻心中奇道“丁掌门如何自称晚辈呢?”
    萧万立呵呵笑道“丁掌门不必多礼。紫阳仙姑的传人当中,也只有小丁姑娘颇能顾大局,敢于担当。仙霞派若非由丁掌门执掌,势难昌大门户。尊师紫阳仙子识人的眼光,老夫一直很是钦佩。”
    萧万立年轻时候,豁达豪迈,又且武艺绝伦。他专以行侠仗义、抱打不平为人生最大快事。不管那人地位如何卑贱,哪怕就是个最被人瞧不起的乞丐,要是受人凌辱,萧万立查知详情属实后,一定给他讨回公道。也不管那人地位如何尊崇,哪怕就是名门大派的掌门、帮主,只要是做了仗势欺人、倚强凌弱的事。萧万立查知详情后,一定会找上门去,依照那人欺辱他人的轻重,施以责罚。
    他武艺高超,几乎无人能与之匹敌。所做之事,又没一件不是大快人心的快事。江湖中,那些生性软弱、常受别人欺凌的人惦记着要找他。而那些依仗豪强、欺凌弱小的人却时时防备着他,生怕遇到他。
    萧万立因此在江湖中闯下了极大的名头。黑白两道中,几乎无人不知‘萧万立’这号人物。
    萧万立成名之时,丁秀英只是紫阳仙子新招入门的徒弟,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按辈分,萧万立当与紫阳仙子同辈。那么,丁秀英在萧万立面前自称晚辈,亦在情理之中。
    丁秀英听得‘小丁姑娘’这四个字时,冷不丁身一激灵。她自从接任仙霞派掌门以来,便着手发扬仙霞剑术,收徒传艺,为将仙霞剑术发扬光大而坚持不懈。她每天听到的别人对她的称谓,最多的就是师傅,除此之外,便是掌门,亦或丁掌门、丁女侠。几十年来,她早已成习。萧万立称她为‘小丁姑娘’,那可是几十年的头一回。
    她为人沉稳、质朴,做了一派掌门之后,更觉得职责重大,时时事事都当以身作则,亲自作表率。她的徒弟又都是一群年轻活泼的小姑娘,其刁蛮顽皮之劲,不在她当年之下。但她也能宽容,由是便养成了严于律己,而宽以待人的秉性。
    她精明干练,做了掌门之后,亲自处理过无数重大的事件。却从来没有哪一件事能令她身激灵。当听到‘小丁姑娘’这四个字时,站在她面前的,仿佛是她的师长,同时感觉到了萧万立那慷而慨之的亲和力。
    丁秀英一时竟有些拘谨。道“多谢老爷子金言,师傅在生之时,常向我们提及萧老英雄的侠名。晚辈亦十分敬慕萧老英雄的侠名英风,不期在此遇见,幸何如之。”
    萧万立呵呵大笑。道“旧日陈迹,已成过往。以过去查照当前,鉴古照今,那是不错的。但咱们活在当下的,似须将眼光放在更长远的将来,心中不该只装着过去,而固步不前。”
    丁秀英道“前辈说得是。”
    萧万立即又道“在后辈的英杰当中,丁掌门品行高洁,英风侠气闻于遐迩,近年来老夫亦常有所闻。老夫尝自言道‘中原的侠义道起于上古,既已源远流长,还将再源远流传下去,不该断在我辈手中。’丁掌门自接任以来,素行侠义。我们同为侠士道中,意义相投的朋友,随意些岂不更好?”
    丁秀英这才得以释然。道“得聆前辈高见,令我豁然开朗,受益良多。萧老英雄既说要随意些,那就随意些。”
    丁秀英一向威严成习,虽说要随意些,但无论如何,随意不起来。
    萧万立眼光一扫,看到了林佩蓉。问道“爻儿,这位小友却又是谁?”
    萧爻道“这是林佩蓉女侠,丁掌门的爱徒。”
    林佩蓉敛衽行了一礼。道“真正称得上大侠的,只萧老英雄而已,小女子不敢妄谵。”
    萧万立哈哈大笑,胸中酣畅,快美难言。
    林佩蓉心中暗想“难怪萧大哥十分豁达,当是受他爷爷熏陶渐染之故了。”
    萧爻正想引荐唐雨溪时,却不见唐雨溪的人影。奇道“唐前辈人呢?咦!怎么周大爷也不见了?”
    萧爻叫道“周大爷,唐前辈。”
    萧万立道“爻儿,他们阔别多年,有许多话要说呢。咱们就在这里歇一会儿,等他们回来。”
    萧爻心中一怔,便即明白,却忍不住好奇。道“爷爷,我去那边找找有没有什么吃的。”
    萧万立盘膝坐定,闭上了眼睛。萧爻朝林佩蓉使了使眼色,林佩蓉会意。低声道“唐前辈是从这条路离去的。”
    萧爻道“我们去瞧瞧。”
    林佩蓉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萧爻道“我也说不清楚,去看了才会明白。走吧。”
    林佩蓉心中诧异,跟在萧爻身后。两人转过一座山坡,只听水声涛涛地响。放眼一看,眼前竟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唐雨溪俏立海边,她面朝大海?望着,身上的裙摆受海风吹拂,抖动不已,但她浑若不觉。
    在唐雨溪的身后,赫然便是周元嘉,两人相距一丈远近。周元嘉似乎神贯注地瞧着唐雨溪。
    当萧爻认出周元嘉的时候,唐雨溪也已经认出来了。见到周元嘉,昔年的在崆峒山中相遇,共同对付大蟒蛇,排毒疗伤……种种往事瞬间浮上心头。她思绪如潮,激动不已。相识之先,是那么的喜欢,可后来剑门重逢,又是多么深沉的决裂。若无相识相爱的喜慰,又哪来相恨相仇的悲痛?
    唐雨溪心中亦喜亦恨,亦欢亦悲,不知如何面对周元嘉,她悄声走开。迷迷糊糊之中,来到海边。
    周元嘉在隐居二十多年后,又得与萧万立倾吐衷肠,在萧万立爷孙的劝谕下,终于将两人的这段情缘看开了。半年前,他决定去唐门寻找唐雨喜。然而,二十二年不曾有过来往,相互不闻音讯。他不知道此时的唐雨溪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他以最常见的几种心思猜想着“剑门诀别之时,唐雨溪还正处风华之年。她家世那样显贵,人又那样聪明美貌。当然还会受人喜欢追捧。二十二年不见之后,她多半已另有家室,改嫁贤夫。那还找她干什么?”
    “当年是我犯错在前,她决裂在后。我去找她,她未必愿意接见。那又何必去呢?”可当年的事,终归是错在自己。若不当面向她认错,得她原谅,这一生终归活在愧疚之中。
    周元嘉打定主意,不论唐雨溪变化成什么样,都以负荆请罪的心态去请求得她原谅。有了这个信念之后,周元嘉排除一切阻碍,毅然决然的奔唐门而去。
    他找到唐家堡的时候,唐雨溪并不在堡中。接边盘问了数十人,得到的回答都是这样一句‘千手武西施很多年前离开唐门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要想再问更为详尽的讯息,但没人知道,无法回答。
    周元嘉懊恼不已,心中又产生许多可怕的念头“她必定是因为我才远走唐门,连她的老家也已许多年没了她的讯息,那她会不会已经……”
    周元嘉想到此处,便痛不欲生。恰在这时,萧万立和小山带着白猴赶去唐门,找到了周元嘉。
    周元嘉苍苍暮年之际,受了这层悲痛的打击,几度欲死。幸得萧万立从旁解救,悉加开解,方才有所回转。
    萧万立向周元嘉说出与萧爻的半年之约,提议去崆峒派,两人最初相识的地方。说不定唐雨溪并非绝情无义之人,她激愤之下出手打死了纪筱梦后。已然心回意转,她不愿自动寻找周元嘉,便去两人初识之地等着周元嘉去找她。
    周元嘉一想不错,崆峒山既是两人初识之地,又是唐雨溪疗伤之地,还是两人定情之地,更是他们许下海誓山盟的地方。那个地方见证了他们的爱情,有太多的回忆。
    周元嘉和萧万立、小山就去了崆峒派。在崆峒山中,周元嘉将两人所一起待过人每一个地方都重新走了一遍。在哪里相识,在哪个洞穴里中的毒,又是在哪里疗伤的。周元嘉回忆着,向萧万立和小山一路解说。
    三人走遍了崆峒,也没发现唐雨溪的半点影子。周元嘉身心俱疲,茫然无措。那时已是四月间了,萧万立以与萧爻约定之期将至为由,要在崆峒等待萧爻,又说萧爻去找杀害萧中泰的扶桑浪人报仇去了。周元嘉为这件事一分心,心头的沉痛才有所缓解。在这件事上,他责备萧万立不该让萧爻单独冒险。他们在崆峒等了十来天,没见萧爻前往,又听到沧州周家堡举办英雄大会,邀请天下豪杰前去参议对付金兵的大事。于是决定来沧州看看,顺便一来打听唐雨溪的下落,二来寻找萧爻。由于周家堡地处偏僻,不易找到,萧万立和周元嘉来到这里后,见风景清幽,便在此休息,不期遇与萧爻相遇。
    当萧爻认出周元嘉,周元嘉站起身来时,见到了唐雨溪。唐雨溪只看了他一眼,然而,唐雨溪是他在黑夜里、在睡梦中回想过千遍万遍的人。哪怕就只一眼,他也立即认出她来了。周元嘉悄声跟在唐雨溪身后,到了海边,已没路走了。唐雨溪刚到海边,便已发觉周元嘉跟了上来。
    唐雨溪因不愿与他相见,又不知该如何面对。面朝大海,背对着他。然而,她思绪如潮,心中起伏不定。
    周元嘉道“雨溪,这些年,你……受苦啦。”
    一阵海浪冲来,拍击着海岸边的礁石,卷起无数细小的水花。唐雨溪的衣襟上湿了一片,不知是浪花,还是她流出的泪花。
    但周元嘉的眼角已满是泪水。周元嘉又道“这些年来,我天天都在想,天天都在责怪自己。直到去年,我才算想通了,是我的错。”
    唐雨溪道“你有什么错?”
    周元嘉在未遇到唐雨溪之前,心中已想好了许多与对她对话的可能。他又道“我不该隐居避世,消沉堕落,我应该早点去求你原谅,而不是等到此时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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