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芷澜惊骇,转身,果然看到楚歆羽站在铁栏外。
狱卒打开门,让楚歆羽踏进去。
许芷澜豁然大怒:“楚歆羽,这个贱人,是设计害我的是不是?不,应该叫傅盈婼。”
说着,她踏步上前,走了几步,却被脚下的铁链拽住,差点往前扑倒。
“原本我极喜欢傅盈婼这三个字,但被用过后,我嫌脏了,所以,还是称我为楚歆羽吧,嗯,过了今天后,明天可以叫我蔺三少夫人或北平侯夫人了。”
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嘲讽就像一把尖刀插在许芷澜的心头,尤其当她脑海中浮现出那些自己曾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
她当上皇后,狠狠的将楚歆羽踩在脚下,让她跪添自己的鞋面,蔺宸曜对她更是千依百顺,虚寒问暖……
这些情景与眼前的处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对比越是鲜明,心头的疼痛就越是深刻。
她目光含恨,盯着楚歆羽,指着她咬牙切齿的道:“就是这个贱人毁了我的天命,害我成了现在这个副模样!是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所拥有的,这辈子应该是属于我的!不是死了吗?还回来干嘛?这个不人不鬼的贱人!”
她重生,不就是老天要允许她改变上辈子的命运吗?她才是老天选中的人,她这辈子应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何还要让傅盈婼回来?
“不人不鬼?”
楚歆羽斟酌着这四个字,语气中含着淡淡的笑意,让人听起来有几分悚然,不知她下步会说些什么话,或做些什么举止。
对!就是这种语气这样的笑容,与印象中的傅盈婼几乎一个模样。
许芷澜不禁往后退了半步,内心嘲笑自己,是她太笨了,一个人无论容貌如何改变,骨子里的性子是无法改变的,若她早就发现这些,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说这几个字很贴切,知道吗?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人,还是索命复仇的鬼,不如,来告诉我。”
许芷澜抬起铐上了铁链的手,朝楚歆羽挥过去,疯狂地大叫:“这个贱人!贱人!以为赢定了吗?我告诉,我有本事将的魂魄囚禁在玉佩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别以为占用了别人的身体,我就奈何不了!我是才是天命的皇后,傅家的一切都是我的,蔺宸曜也是我的!”
说着,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哈哈大笑了起来,样子看去上有点癫狂。
“上辈子我就是一刀刺进胸口,把的身体火烧了,的骨灰放在一个小小的瓮里,然后让大师开坛作法,将的魂灵囚禁在玉佩里。既然能占了别人的身体,那我一定也可以!只要我像一样死了,我同样可以占有别人的身体,到时候,我一定会将的一切抢过来,让尝一尝失去所有的痛苦,然后让生不如死,永世不得超生!”
“原来如此!看来我还是小瞧了野心,抢我的一切?!嗯?”
许芷澜收敛了笑。
她不清楚傅盈婼是如何重生附身在楚歆羽身上,她找周通也只是想寻找傅盈婼的灵魂,是否还在人世间,而张天仙大师却从没有告诉她,傅盈婼的灵魂还可以寄在别人身上,以为封印在玉佩里,她就不能再生为人。
“觉得死后,真能如我一样吗?刚才说,为什么那么多人死了,傅盈婼和楚歆羽为什么还没死?”
楚歆羽看着她微笑道:“其实我没死是承蒙今生的照顾,若不是杀了我,把我的灵魂封印,若不是派杀手去晋灵寺刺杀楚歆羽,她就不会死,我和她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因为,我和她相遇上了!我是她,她也是我!所以,我是人,也是鬼,而不是所说的,不人不鬼。”
闻言,许芷澜胸口堵着一口气,出不来,又咽不下去,渐渐的带上一丝血腥气。
她听到楚歆羽继续说:“放心,我有今天也是会拜所赐,所以,等死了,我一定不会找大师开坛作法,封印的魂魄,因为这样做太缺德了,我会请高僧为超度,不会让变成孤魂野鬼,也不会让化作厉鬼不得安宁。”
楚歆羽句句都是善待她,为了她好。
她想再重生?想要灵魂附在别人身上?
楚歆羽偏偏要送她去地狱,还要请高僧诵经护送她一程。
许芷澜胸口堵住那股血腥气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喷了出来,幸好楚歆羽闪得快,并没让血喷在身上。
楚歆羽还在说:“哦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没告诉,杀我,封印我魂魄,我还能附身在楚歆羽身上重生,那是因为我的灵魂本来就附身在傅盈婼身上,杀我多少遍,我都不会死,明白吗?”
后面那句,她是故意刺激许芷澜的,她不是想重生吗?她以为自己是神仙吗?再死,还可以重来。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特殊,大概是自己得老天爷特殊眷顾吧,所以她格外珍惜自己得来不易的生命。
许芷澜戟指嚼舌道:“傅盈婼,楚歆羽,我诅咒永生不得好死!”
她气急败坏,满口谩骂,不堪入耳,与她伪装出来温婉知书的大家闺秀形象大相径庭。
“看来很喜欢永生,怪不得想重生,那真可惜了,我请来的高僧并不懂如何让鬼魂永生,不过如果想永生,也行,我另找一个大师为摆个法阵,最好是能安魂锁魄的阵法,让永生都是现在这副模样。桃心,说周通会不会摆这种法阵?”
桃心?
桃心也在此?她还以为桃心已出事了,等等,她怎么会跟楚歆羽一起?
难道她早就背叛了自己?
怪不得了,郢国公被扳倒和晋王被囚禁,原来是桃心骗了她。
这个打击比刚才楚歆羽刺激她的话还要重,她深信永不会背叛自己的人,竟然背叛她!
就在许芷澜心如刀锉时,铁栏外面的阴暗角落,走出一个人,“周通法术无边,肯定会摆这种法阵,只是他是有道之人,不会随便给人摆这种法阵,除非那人十恶不赦,死后做了厉鬼,需摆阵消除厉鬼身上的戾气,让他们安心投胎。不过听说这过程很痛苦,有些厉鬼因此受不住而魂飞魄散。”
“桃心,竟然背叛我和这贱人一起?!”许芷澜说着,胸口再次涌上一股血腥气。
“背叛又怎么了?难道只准背叛别人,就不准别人背叛吗?”疏香走了进来,面对着她道:“再说,我又不是桃心。”
“什么意思?”
疏香抬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露出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孔。
“……”许芷澜惊讶,她不是桃心?若她不是桃心,那她的桃心呢?
疏香从她的眼中明白她内心所想,便说道:“的丫鬟,自然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许芷澜却以为他们杀了桃心,再一次血气攻心,口吐鲜血。
“们不是人,有什么事冲我来,她什么都不知,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楚歆羽打断她的话,冷笑道:“顾四不是她杀的吗?秋雨不是她杀吗?黄莲不是她杀吗?还有我从普灵寺回晋京城那天,我的马受到惊吓,不是她用银针惊吓的吗?再说,我父母对什么也没做,他们还养了几年,不是也杀了他们。”
“可她……”许芷澜张口说不下去。
“怎么?身边的人被冒充的感觉如何?”楚歆羽问。
“……个贱人!我要杀了!”许芷澜突然发烂,抬脚就要朝楚歆羽踢去,却被疏香眼疾手快,抬脚朝她的膝盖踹了过去。
许芷澜被她踹到一边,痛得爬不起来。
“若不知道,那我就让感受一下。”楚歆羽走到她跟前蹲下,朝她看了看,“这张脸倒长得可以,不过,我可不想顶着这张漂亮的脸去行刑。”
许芷澜正想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时,突然不知哪来飞来一只虫子,在她脸颊咬了一口,她感到一阵刺痛,抬手一拍,飞虫飞落到了地上,她看不见的脸颊迅速以肉眼所见的红肿起来。
楚歆羽的声音悠悠响起,像是吟诗似的——
“这虫子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红颜,喜欢栖息在乱葬岗的尸骨堆里,以吸收骨气成长,所以,凡被它咬过的地方会红肿溃烂,而它的唾液会通过血管进入人体心脏,之后慢慢将心脏腐蚀殆尽。”
伴随着楚歆羽的声音传来,许芷澜感觉自己脸颊很痒,继而心脏也是,痒得她很想用手去扰,脸颊痒可以用手抓扰,可心脏呢?
她急得冷汗直冒,痒得她急切的想找什么去将脸上的伤口毒素洗掉。
“没有用的,即使跳到水池,也洗不掉伤口的毒素。”
“楚歆羽这个贱人!”许芷澜怒急攻心,又开始诅骂起来。
这次楚歆羽没有理会她,转身走出牢房,疏香跟随尾后。
“别走……”
许芷澜扑上前去,却又被疏香一脚踹了回去。
楚歆羽站在铁栏外,看着倒地扰脸扰胸口的许芷澜道:“死可以一了百了,但对那些被杀害的无辜冤魂来说,让这样死太便宜了,所以,死前,让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说完,再没看她一眼,便迈步离开。
疏香往牢里扔了把匕首,轻笑一下,道:“若难受,可以用此匕首把脸伤那块肉剐下来,或用它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这样就不难受了。”
侯爷说了,她死了也不要让她带着像傅二姑娘的脸去死,她脸上的伤口越痒越想抓,越抓越溃烂,面积也越扩越大,到时整张脸的皮肤都会烂掉。
许芷澜倒在地上,时不时的抓抓脸,心脏暂时没那么痒,只是脸上她越抓越痒,不抓就难受。
这夜,许芷澜作了个梦,梦回上辈子的事。
在皇后的寝宫里,只有她和傅盈婼。
那天,是她出嫁前两天,傅盈婼已是皇后了。她传自己进宫,握着自己的手道:“以后好好的过日子,他虽不是豪门世家子弟,但人品是不错,也挺上进的,只要夫妻俩能一条心,将来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许芷澜不以为然的撇了下嘴,如果真为她好,想她过好日子,干嘛不将她配给豪门世家子弟当嫡妻?
就连两天后她的大婚,她都没什么表示,只是让人悄悄接自己进宫,说些对自己丝毫没帮助的话。
明明是自己年龄比她大,过了桃李年华还没成亲,几乎要成为全晋京城的笑柄了。
她十五岁寄在外祖家,他们虽没有虐待她,可因她没有任何依靠,秦老太太为了家族利益要将她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当继室。
她很感激傅盈婼将她从秦老太太手中将自己救出来,让自己去傅家陪她,可如果真的为自己好,就该替她觅适一个好家世的男人,而不是一个没任何功名的武将。
“嗯,我知道了,就像表妹一样,与皇帝夫妻一条心,苦尽甘来,最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这样的荣耀我们让我们既然妒嫉又羡慕啊!”
傅盈婼笑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如果本宫有选择,宁愿像一样平平淡淡,可惜人生没有重来。”
“真的?若让重新选择,会选择跟我一样过平凡日子?”许芷澜不相信有人会那么傻,放着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不要,却只想过粗茶淡饭的简单生活。
……
从梦中醒来,许芷澜疯了!
她觉得自己的重生,其实是成全了傅盈婼的愿望。自己拼了命想要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华富贵,却是傅盈婼拼了命想要甩掉的。
她很清楚,上辈子傅盈婼与蔺宸曜有过一段情,因两家的关系无法在一起,致使后来即使她嫁给萧敬晟,蔺宸曜仍对她念念不忘,终身不娶。
而傅盈婼呢,在她成亲那时召她进宫说那番话,想必是她的真心话,可那时自己以为她在说反话,他们都是俗人,俗人哪有不爱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是她成全了傅盈婼和蔺宸曜啊,上辈子他们相爱却因身份不能相守,这辈子,傅盈婼换了身份,成为了楚歆羽,没有身份的束缚,不但得到皇帝的赐婚,就连太后和皇后都赞同他们在一起,认为这是天作之合的好姻缘。
哈哈,好一个天作之合。
这都是许芷澜的重生换来的,他们凭什么这样对她?
“啊……”
她痛苦地尖叫,脸上的伤口越来越痒了,被她抓过的地方已溃烂了,血淋淋挺吓人的,而心脏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咬一样又痒又痛。
就在她倒在地上痛苦打滚时,牢房外面的街道却是另一番喜庆热闹。
……
这天,艳阳高照,天蓝如碧,干净的看不见一丝云。
忠毅侯府上上下下一片喜庆洋洋。
碧云阁里,昭阳郡主和孙若雅很早就来了,她们昨天来添过妆,今天是来送楚歆羽出嫁的,屋里除了楚佳婷和楚佳韵并没有来,其余楚家姐妹都在。
楚佳婷姐妹没来的原因,是今晨袁氏企图自杀。
尽管楚佳婷说让她耐心等一下,她会想办法让人带她离开地牢,可她知道,自己主算逃离地牢,在外面也只能偷偷摸摸过日子,回娘家肯定不行了,在外面她又过不了这种苦,她希望用自己的死,给楚歆羽添上一把堵。
幸好衙役发现得及时,不然,在这种喜庆的日子,真会被她给添晦气了。
免得影响楚歆羽的心情,楚老太太就让楚佳婷和楚佳韵姐妹留在碧落园,等晚宴的时候,才让她们出来。
而事实上,楚佳婷真没那个心思去给楚歆羽送嫁,自她知道傅二姑娘是冒充的,她就知道救母亲出地牢无望了。幸好没有人知道她和这个假傅二姑娘的交易,否则,她也会被连累了,所以,她这几天就装病不出门。
却说楚歆羽沐浴过后,徐妈妈黏了线来给她开脸,完毕后,外面的丫鬟来报,说全福娘娘已来了。
全福娘娘必须是父母俱在,儿孙满堂,子孝孙贤,所以,二夫人给楚歆羽请来的是威远将军夫人。
威远将军夫人笑起来很亲切,她说:“年少时,我与梅夫人,也就是的外婆是手帕交,今天能替好友的外孙女上头,真是我的福气。”
楚歆羽就道:“其实是我沾夫人的福气才是。”
威远将军三代是武将,老太将军和老将军都是久经沙场,风里来火里去,多少回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身伤痕,而大公子也在刀枪剑戟中,经历无数生死,逢凶化吉挺了过去。
所以,威远将军夫人是全晋京城最有福气的人。
威远将军夫人笑道:“楚五姑娘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有福气之人,哪里需要沾我的福气,是我沾五姑娘的福气才是。”
全福娘娘,吉利话不离口。
威远将军夫人虽是头次做全福娘娘,可她却出嫁了两个女儿,说起吉利的话挺流畅的,而且给楚歆羽梳头挺顺手。
楚歆羽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威远将军夫人拿着梳子,在她的头发轻轻滑动,嘴里念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楚歆羽在她念词的同时,脑里不禁浮现自己与蔺宸曜满头白发的情景,而且在她脑海里的蔺宸曜就算满头白发,在她眼里仍是最帅的老头子,而她,在蔺宸曜眼里,肯定也是最漂亮的老婆子。
他们会在花园里喝茶,跟孙子女们聊着他们年轻时的故事,而且她最会讲故事,孙儿女们都喜欢缠着她,帅老头子吃醋了。
想着想着,她轻笑了起来。
梳好头,二夫人从丫鬟端来汤丸给楚歆羽。
楚歆羽低头一看,碗里除了汤丸还有莲子和红枣。
一旁的三夫人就道:“快把这些吃下去,图个吉利。”
楚歆羽点点头。
吃完后,开始上妆并穿嫁衣。
当楚歆羽穿装完毕后,昭阳郡主和孙若雅看呆了,好美啊!
这是她们第一次见这样的嫁衣,听说是楚歆羽自己设计的,果然是与众不同。
楚歆羽看着上了妆的自己,有点陌生。
原本这张脸的五官就够吸引眼球了,如今用了胭脂点了红唇,更娇艳动人!
楚歆羽见她们喜欢,心情愉悦道:“以后们成亲,我送们嫁衣。”
昭阳郡主欣喜的点头,孙若雅却道:“帮我们设计便成,剩下我们自己完成。”
戌朝的女子,嫁衣都是自己做的,楚歆羽的嫁衣虽不是自己绣的,可整体设计却是她,这也算是自己做的。
她们真很羡慕,这嫁衣可是独一无二,尤其是裙子,轻飘飘的,裙摆绣的金丝花卉,风一吹像波浪一样,一浪一浪,很漂亮。
“也行。”
楚佳期着眼前的一切,眼里升起了一抹妒忌,为什么?同为楚家女,楚歆羽轻易就能得到一切,她真的不服!
当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楚歆羽身上,除了楚佳瑜,谁也没留意到楚佳期眼里那抺嫉妒和不平,楚佳瑜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四姐姐,别再用这样的眼神看五姐姐了,只要降低一下自己的要求,一样能得到幸福的。”
她知道前两天二伯娘给她介绍了一个青年,他是二伯娘哥哥手下的副将,原配没了,但给他生了个儿子,今年才两岁,其实这副将条件不错,二伯娘想着肥水不流外田人,便介绍自家的侄女给他,可四姐姐却不喜欢人家,说不要做继室。
其实做继室有什么不好,何况像她们做庶女的,嫁过去能当正室已很不错了,只要善待继子,日子一样能过得和和美美的。
“要多事!”
楚佳期睨了她一眼,不准她多事。
既然如此,楚佳瑜也收起关心,她心里暗想,以后她都不多事了,做好自己就行了。
离接亲还有半个时辰,威远将军夫人扶楚歆羽坐在床上,等着花轿前来。
因有上次的经历,应付这次的婚礼,侯府上下都做得有条有理,丝毫没有慌乱,倒是楚歆羽,听到外面不断传来丝竹之声,又看到丹青和紫铃频频往窗外看,弄得她也紧张起来。
人不都是这样的,事情临头的,反而踏实,相反,等待的时候,最是难熬。
竹帛见楚歆羽的情绪一直不稳,就道:“姑娘,要不去眯一会眼睛吧,昨晚没睡好,万一今晚要闹洞房,岂不是半宵都没办法合眼了?”
“也可以和我们聊聊天的,这样就不紧张了。”孙若雅附身过去,朝楚歆羽眨眨眼。
“好吧,我们聊聊。”聊天可以缓解紧张。
这时,外面的丫鬟跑来说,安姑娘和康姑娘来了。
安绮兰和康宁昨天也来添妆,今天是来送嫁,一进来安绮兰欢喜道:“我们来的时候,看到荣国公府的花轿了,现在应该已到前街了。”
“前街?那很快就到了。”楚佳瑜道:“等会谁愿意去做拦路官?”
孙若雅道:“新郎是我们戌朝的战神,千军万马都挡不住他,我们几个弱鸡姑娘哪能挡得住?”
“刚才不是说要当拦路官过把瘾吗?”
“我是随便说说的,何况拦路官又不是我们姑娘家做的。”
“胆小鬼!”楚佳瑜鄙视的睨了她一眼,然后跟安绮兰康宁和楚佳期道:“不如我们去。”
“我不去……”楚佳期秒怂道。
楚佳瑜觉得她们都太胆小了,倒是昭阳郡主够义气,自告奋勇举手去。
“们真的要去?”孙若雅有些吃惊。
“当然啦,今天这么喜庆,我们去热闹热闹。”说完,楚佳瑜和昭阳郡主两人一起下楼去。
“我也去。”
说话的是楚佳茗,四房的小姑娘,今年才九岁,没在侯府长大,故而性子野性的很,却跟府里的姐妹相处很融合。
楚佳期嗤鼻,自信满满道,“我敢打赌,她们走到门口准会转回来。”
当拦路官一般是男生,要么比试诗歌,要么比试箭术或猜谜语,可她们几个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昭阳郡主肚里有几滴墨水,或者她可以出问题,但新郎是谁?他是平北侯啊,能文能武,正如孙若雅说的,千军万马都挡不住他,何况几个弱鸡姑娘。
孙若雅等了一会,见她们没回来,便耐不住,说:“我出去瞧瞧。”
见她去,安绮兰和康宁也跟着去。
结果等一会儿,还没见人回来,楚佳期就让丫鬟前去看看。
瞧时辰差不多了,二夫人将已准备好的一顶赤金镶宝石的点翠珠冠戴到了楚歆羽的头上,那顶珠冠插着六支拔金点翠凤凰衔珠步摇,并镶嵌无数粒尾指头大小的宝石。
楚歆羽顿时感觉头顶一股压力往下沉。
二夫人眼圈红红的,拉着她的手,像母亲一样叮嘱她道:“嫁过去,要相夫教子,孝顺婆婆,友爱小姑,千万不要耍性子,知道吗?若是遇到什么委屈,尽管回家,我们就算再没本事,也会护着的。”
三夫人道:“是啊,二婶三婶就是的母亲,的依靠!”
楚歆羽感觉很温暖,原本她的泪点挺高的,但被她们这几句话,弄得眼睛湿湿的了。
突然间,她有点舍不得她们,今天之后,她不再是楚家姑娘,而蔺家媳妇,出了这个门,回来她便是客人了。
威远将军夫人就道:“要哭就现在哭,等会哭就很难看了,妆也补不上。”
……
却说前院这边,蔺宸曜看着两个小屁孩张开双臂站在门口,把路给挡住,谁也不准过去,他们身后站着几个姑娘,是给做这两小孩后援的。
其实她们也不知道出什么题考北平侯,因为她们是姑娘,拼力肯定不行,只能考题了,可又没有事先安排考什么问题,最后决定让两个小孩打头阵,看看像平北侯那样威武的人会如何哄小孩让路。
至于如何发挥,就让两小孩自己自由发挥,结果楚佳茗和楚致鹏不约而同道:“得把我们哄高兴了,我们就给开路进去娶我五姐姐回家!”
楚佳茗的声音最响亮,也很有气势。
怕蔺宸曜不知道两小孩是谁,早已做过功课的鬼烨在一边提醒道:“侯爷,她是少夫人的堂妹,旁边的小男孩是她的堂弟,左上边的也是她的堂妹……”
鬼烨依次的一一介绍。
蔺宸曜脑门有三条黑线。
怎么娶个媳妇,也要过五关斩六将。
之前在大门外,已被几个舅舅拦住比试过一番,现在又来一批女将,还这么弱小的将。
蔺宸曜没有哄小孩的经验,也不知道如何哄他们高兴,若是知道进门要过五关斩六将,他肯定飞檐走壁到碧云阁二楼,将楚歆羽抢了,然后快马加鞭的回府拜堂。
鬼烨知道蔺宸曜对小孩没辄,就帮腔道:“九姑娘,要不们先让我,一会我让人给们送一堆好吃的过来?”
“我已经九岁了,不是三岁小孩子,没那么容易哄诱的,哼!”
“我已经七岁了,不是三岁小孩子,没那么容易哄诱的,哼!”
姐弟俩一前一后,连动作都是一样的,萌得让人忍不住想笑。
“不然这样,我带们去骑马?”
楚致鹏一听骑马,眼睛亮了,侧头看向九姐姐,眨眨眼睛,结果楚佳茗下巴一扬,“不要!”胖嘟嘟的脸满是傲娇与不屑。
鬼烨:“……”
小孩不都喜欢好吃好玩的吗?怎么这两小鬼这么难缠啊。
鬼烨不知道的是,来的时候,昭阳郡主已将两人哄诱好,无论如何也要抵住诱惑,成功后就带他们去吃玩乐。
屋内,楚歆羽已弄好一切,坐在床上等新郎进来。
当楚佳期的丫鬟跑回来报告外面的情况,楚歆羽忍俊不禁。
“那最后有没有把路让开?”楚佳期好奇问。
丫鬟一脸灿烂的笑道:“当然有,最后是北平侯许诺九姑娘和八公子,只要他们把路让开,往后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他,若是想见五姑娘也可以,荣国公府随时都可以来,甚至在荣国公府住多久都行,八公子就动心了,至于九姑娘,她还要了北平侯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收她为徒。”
“什么?”楚佳期惊讶的跳起来,楚佳茗太胆了吧,竟然要北平侯收她为徒?“那北平侯答应了吗?”
“答应了,不过不是拜他为师,而是他身旁的护卫。”
楚佳茗因为不在侯府长大,父母管教她又不太严厉,任由她自己成长,故而性格比较跳脱,喜欢跑去听人说书,而且最喜欢听英雄故事。
当她知道自己的五姐夫是戌朝战神北平侯时,她不知有多欢喜,因为她的梦想就是要当一个女英雄,但做英雄前必须要有一身武艺,想到若自己能拜战神为师,那么自己以后一定能做个女战神。
再加上蔺宸曜出手大方,一人给了个大红包,足足有一千九百九十九两。
两小孩虽少,但也知道近两千两银子有多少,都抵得上他们二十年的月钱了。
所谓拿人家手短,昭阳郡主等人也不好意思不让蔺宸曜进去了,几人很有默契地让出一条路。
楚佳期听后,肠子都悔青了。
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在那边一站,就有两千两大红包,因一时的胆怯,损失甚大,不知现在去补救还来得及吗?
她正想开口说出去瞧瞧时,昭阳郡主和楚佳瑜等人回来了,她们今天收获挺大的,心情特别的高兴,尤其是楚佳瑜,她这辈子都没拿过这么大的红包,觉得这个姐夫太给力了。
她上前握着楚歆羽的手,祝福道:“五姐姐,一定要幸福哦!”
“一定会的!”
昭阳郡主等也一一给楚歆羽送上祝福,并说了一些吉利的话。
而这边守在楼下的丹青欢欢喜喜的跑上来道:“姑爷吃了有“甜枣”的汤圆!”
这个吃汤圆是戌朝的习俗,楚歆羽在楚佳芃成亲时在屋里听婆子们说起的,汤圆里面包了不同的东西,酸甜苦辣都有,但只有一个汤圆里有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这个汤圆叫“甜枣”,吃到这个汤圆的寓意是早生贵子。
新郎吃了汤圆,代表女方这边要开正席了,她就要上花轿了。
果然一会儿,就有喜娘进屋,冲着楚歆羽笑道:“新娘子该出门上花轿了!”
喜婆身后跟着楚致岷。
他已在侯府住下了,同时,楚老太太会趁她今天成亲时,让楚政对外宣告,找回失踪多年的长子。
可以说忠毅侯府今天是双喜临门。
楚致岷眼睛红红的看着楚歆羽,自己回来住下,妹妹就要出嫁了,分别那么多年,做兄长的却没照顾过她一天,对她挺愧疚的。
“若妹夫欺负,一定要告诉哥哥。”楚致岷道:“哥哥虽官职不及他,但为了,哥哥绝不畏强权。”
“知道了!”
她的话落,丫鬟捧来红木漆盘,紫铃将盘子上的盖头取下来盖在楚歆羽头上。
楚歆羽只觉得眼前一片红,眼前景物被遮挡看不见,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迈出这门后,她就要开启人生新的旅程,是一个她做了两世人也没有迈出去过的旅程。
她听到喜娘道:“五姑娘,该走了。”
接着,她被人背了起来,一步步走下楼,接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音响起,一路上吹吹打打。
楚致岷背着她去了安善堂拜别楚老太太,父母和叔叔婶婶们,由于梅氏不在了,牌位就放在楚政的左边椅上。
跪谢侯府的养育之恩后,楚歆羽再次被楚致岷背着走出侯府大门,坐上了花轿。
八人抬的大轿,宽敞的轿内珠翠装点,描金绘彩,平稳的往前行进,丝毫不见晃动,耳边传来震耳的鼓乐和喜炮声,街道两边挤满了人群,指指点点的笑论着。
尤其是看着陪嫁一台接一台的跟在后面,十里红妆的阵仗凑热闹的群众们咋舌。
“世家望族迎亲果然不一样,这么多陪嫁,到底怎么用啊!”有人惊叹道。
“楚五姑娘帮朝廷筹了不少款,又救了城西的百姓,这般风光大嫁才配得上她的身份。”
自从瘟疫的事落幕后,现在在晋京城的百姓心中,楚歆羽是上天派来的仙女,援救了他们这些人,所以,他们觉得只有楚歆羽才配得上他们戌朝的战神。
轿内的楚歆羽没注意这些人聊什么,她只感觉眼皮有点沉重,干脆合眼打瞌睡。
昨晚她从大理寺回去,不知是心情紧张还是什么,辗转难眠,快天亮才合了一会儿眼,就被紫铃叫醒起来沐浴梳妆。
路上花轿行走得很平稳,楚歆羽几乎没有感觉自己是在坐花轿,仿佛就坐在椅子眯了一会儿,荣国公府就到了。
随行的喜娘将早已准备好的尺、镜、剪刀递过去,楚歆羽感觉有人掀起外面一层轿帘,接着起了三声箭响,周围顿时一阵喧闹喝彩声。
楚歆羽想应该是蔺宸曜将里面的轿帘射了下来。
喜娘将大红绸子塞进楚歆羽手中,让她顺着朝前走,跨过火盆和马鞍,头顶被人洒过五谷,一脚踏进荣国公府,耳边伴随着喧嚣的鞭炮贺喜声,踏着长长的喜毯,一直通往正屋喜堂。
楚歆羽盖着喜帕,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凭着感觉踩着喜毯缓缓前行,继而她又像一个木偶一样,随着礼官的唱和提示不断起立下拜,转身,再拜拜……
等她回过神来时,已坐在喜床上,只是屁股下面好像有东西顶着,让她很不舒服,正想起来时,喜娘按住她道:“这是坐福,不能动的。”
楚歆羽知道,屁股下是早生贵子的寓意,所以,她坐着真的不敢再动。
外面的乐声也渐渐远去,只有屋里低声说话和阵阵的笑声。
楚歆羽正努力分辨那些声音时,眼前忽然一亮,喜帕被挑开了。
她抬头对上蔺宸曜那双清澈深邃的眼睛,只是这双眼睛和她以前看过的略微不同,这一次里面含有些许道不明的深意,她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却能意会到。
楚歆羽脸颊一热,然后低下头去,娇羞的模样恰到好处,蔺宸曜忍不住嘴角微抽,满眼都是笑意,像一阵柔软的春风,教旁边几个丫鬟婆子看去了,眼睛都直了。
随后,蔺宸曜在她身旁坐下,侧头定定的盯着她,楚歆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心想是不是她的妆容不对,正想开口问时,听到他说:“虽然上了妆很好看,但我还是喜欢素颜的模样。”
以往他潜进她楼阁时,看到她时都是素颜,就算是白天,因她的皮肤天生如雪,无须胭脂,只涂一层口红,便美的惊人!
现在浓妆抺艳,是他从未见过的,本来洁白嫩滑的肌肤在厚厚的粉底下不见踪影了,不过脸颊上的淡淡红晕,樱唇上的那抺艳丽,却给她添了几分艳美。
“这种新娘妆扮,一生只有一次,还想我嫁几次?”
她这个妆是新娘妆,比以往的妆都要艳,她看到镜里的自己,虽然也被惊艳到,但她还是喜欢淡妆的自己。
他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立马握着她的手道:“其实这妆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
“嘴甜!”
楚歆羽娇羞瞥了蔺宸曜一眼,他今天穿着大红色绣凤穿牡丹的园领吉服,腰间围着镶嵌宝石的玉带,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眼含笑意,剑眉微扬,越发衬出他男子汉的英挺伟岸。
喜娘这时端了饺子过来,楚歆羽咬了一小口,好像没煮熟的样子,她犹豫要吞出来还是咽下去,听到喜娘问她:“生不生。”
她只能硬着头皮,硬咽了下去,然后小声道:“生。”
喜娘大笑,一旁的丫鬟婆子还有几个妇人也跟着笑了。
接着一丫鬟捧来酒,那是合卺酒,蔺宸曜起来接过,倒了两杯,一杯给楚歆羽,然后两人身体凑近,握着杯子的手交叉,昂头将酒饮尽。
礼成后,蔺宸曜被人催去待客,临出门时,凑到楚歆羽耳侧细声道:“等我!我很快回来。”
说话时,故意往她耳内吹了口气,楚歆羽全身顿时像触电一样僵住了,脸蛋更像被火烧了一样,滚烫滚烫的。
蔺宸曜出去了,楚歆羽终于可以起来了。
一个穿着玫红色绣嫩黄缠枝玫瑰褙子的妇人走过来,笑着对楚歆羽道:“三弟妹,我是大嫂,累了一天了,先把凤冠拿下来,去洗个热水澡吧,等会三叔回来,那些人也不知会不会跟着来闹洞房。”
楚歆羽点点头。
蔺宸曜曾经跟她简单的介绍过他的家人,虽然没见过面,但听他的描述,在她心里,已将这些人的样子记在心里了,所以,她知道这妇人是蔺宸翀的妻子韩氏。
竹帛便过来,替她把凤冠取下放好。
韩氏要领楚歆羽去沐浴,楚歆羽拒绝了,“让丫鬟来吧。”
“那行。”韩氏道:“外面一帮女眷说要见见新娘子,我想着忙了一天累了,便让人打发了,反正明天可以见的,所以安心沐浴,不必怕有人进来打扰,还有,等会我吩咐人送些饭菜上来,想必也饿了。”
“谢谢大嫂!”楚歆羽真的饿了,比起沐浴,她更想填饱肚子。
“不客气,等回门后,我们再好好说说话。”
楚歆羽点点头,韩氏的笑容极亲切的,她有种预感,自己会跟她相处得不错。
二夫人曾跟她说过,荣国公府虽是名门望族,家大业大,但宅里的人并不像其他世家望族那般勾心斗角,只要她嫁过去,孝顺公婆,友爱姑子小叔,日子定然会过得很舒心的。
韩氏将屋里的人都带了出去,剩下屋里竹帛和紫铃,还有两个小丫鬟。
其中一个丫鬟走过来,跟楚歆羽说:“夫人,奴婢服侍去沐浴。”
楚歆羽看了一眼她,瓜子脸,樱桃嘴,长相倒不懒,就问道:“们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奴婢叫绿萍,她叫紫影,我们是三公子吩咐服侍夫人的。”
在荣国公府,仆人称呼蔺宸曜为三公子,只是外面的人和他的下属,才会称他为侯爷。
“名字挺不错的,好吧,我先沐浴。”
既然是蔺宸曜吩咐的,楚歆羽也没推迟。
走进浴室去,绿萍想要跟进来,却被楚歆羽阻止了,她不习惯陌生人服侍,便叫竹帛进来。
沐浴好后,楚歆羽换上一身簇新的常服。
外面厅里,几个小丫鬟婆子已在桌面摆上好酒菜和点心。
楚歆羽原本就饿了,沐浴过后,肚子更饿,她将绿萍和紫影打发出去,只留下竹帛和紫铃伺候。
也不知是不是饿过头了,明明看到食物,她肚子很饿,可当吃下去的时候,她喝了一碗鸡汤和吃了三块点心就饱了。
身体放松了,倒是想睡觉了,可想到蔺宸曜说要她等他,而且很快回来,算算时间,他去了有一个时辰了。
楚歆羽让竹帛叫人将酒菜撤下去,然后坐在床上。
撒在床上的花生枣子桂圆等东西已被紫铃收拾起来,不过一本正经等人很煎熬,感觉时间很难过去一样。
就在她昏昏欲睡时,一道声音把她惊醒了。
“三公子回屋了。”
醒来后,楚歆羽才发现自己和衣躺在床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房门就被推开,一阵酒气随着风卷了进来。
蔺宸曜被两个粗壮十分吃力的婆子扶着进来,然后轻轻的放在床榻上,楚歆羽第一次见到醉成这样的蔺宸曜,事实上,她还真没见过他喝酒,不知他的酒量如何。
两位妈妈扶他回来,想也受累了,便吩咐竹帛拿两个红包给她们。
竹帛倒是利落,拿出红包塞给两位婆子。
婆子接过,红包挺沉重的,起码有五、六两,心一阵大喜,说了两句吉利的话,便恭敬退了出去。
婆子离开后,楚歆羽看着醉得不醒人事的蔺宸曜,嘴里细声低咕道:“原来说叫我等,就是等着伺服啊。”
说着,她转过身,对竹帛道:“去打盆热水……啊……”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被人往下一扯,整个人就扑到蔺宸曜怀里,腰间被一条强健的手臂紧紧搂着。
她侧头,对上蔺宸曜那双狭长的眼睛,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她惊讶道:“没醉?”
原来他是装醉的啊!过分,还以为他醉了呢。
“事实上,我没喝酒。”
“没喝?”楚歆羽在他身上臭了臭,明明一身酒气,怎么会没喝。
蔺宸曜看着她小狗似的动作,轻笑道:“我让人把酒换成水了,所以他们怎么灌都不可能醉。”
“那喝了多少?”
“大概有七八坛吧。”
他可不想自己的洞房花烛夜是醉熏熏的状态,或是让他的夫人守着他过一夜,所以,他让人将酒换成水,而身上的酒气,是他故意泼上去的,所以,喝了一晚的酒,都没有人发现他喝的其实是水。
“真坏!”
楚歆羽轻捶了他胸膛一下,没想他这么调皮,居然想到把酒换水,若是让人敬他酒的人知道,岂不是肠子悔青了。
蔺宸曜握住她的手,放到胸膛上,让她感受自己胸膛下那颗有力跳动的心,“我只想在面前做真实的自己。”
楚歆羽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微微低头道:“我、我替去准备热水,先梳洗一下。”
说着,她想抽回手,把被他握得紧紧的,蔺宸曜道:“让丫鬟去。”
竹帛和紫铃闻言,立即去准备,两人放好热水,便悄悄的退了出去,并把门关好,留紫铃在门外守着,以便里面使换。
屋里,蔺宸曜抱着楚歆羽,让她坐在自己漆上,道:“想见的时候,终于不用再半夜潜进的闺阁。”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她是他的了。
“是啊,每次进来,我都担心会被人发现。”
虽然她不在意那些世俗眼光,但她生活在这时代,也不得不遵守,所谓人言可畏,名声对一个女人来说,实在是很重要。
“以后不用担心了。”
蔺宸曜与她的手指相扣,低头慢慢靠近,楚歆羽知道他想做什么,心突然一紧,抬手挡住他的唇,“先去洗澡,水都放好了。”
“陪我。”
“我洗过一次了。”
“那服侍我。”
“有手脚啊。”楚歆羽想到自己从没伺服过人,便道:“如果要人伺候,我去叫丫鬟来……”
“是故意气我的是不是?”
气他?楚歆羽眨眨眼,没有啊,她怎么气他了?
蔺宸曜无奈地低笑道:“今晚是我们洞房花烛夜,觉得有别人在,还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吗?”
“那、那好吧。”
“不洗了,反正我很干净。”
说完,蔺宸曜放开楚歆羽,三两下的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然后将她头上的珠钗拿下,放在一边,如丝般的秀发倾泄而下。
“不要洗澡?”
“不,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浪费很多时间了。”蔺宸曜拉着她一起躺下去,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把脸埋在她馨香的秀发里。
楚歆羽想到一会儿要做什么,脸颊如火烧那样火辣辣的,身体僵在蔺宸曜怀里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会被他就地正法。
她上辈子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虽然学什么都很容易上手,可她二十多岁还没经历过人事,对这种事情,却陌生得很,何况听说第一次很痛的,要是他能温柔一点,也许也许……
蔺宸曜将她的脸转过来,瞧见她垂眸不敢看自己,而脸上的红晕宛如是晚霞那般红艳,看她如此娇羞,蔺宸曜觉得身体某一处正正逐渐起了变化,他先是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低声道:“会有一点痛,忍一忍。”
楚歆羽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她怕热,怕冷,更怕痛,如果她点头,就表示默认他接下来的动作,如果摇头……他会不会以为她拒绝?
“怎么了?”见她没出声,蔺宸曜低头问。
楚歆羽原想说我没什么,最后却成了摇了摇头。
“不愿意?”
“没有。”
“愿意了?”蔺宸曜幽黑的眼睛几乎要发绿光了:“那太好了!”
他说完,翻身将楚歆羽压在身下,楚歆羽想说不都不行了,瞬间,帐幔落下,将两人身影掩在红帐里。
烛光中,她施绫被,解罗裙,脱红衫,去绿袜。郎感受到妹的花容满面,香风裂鼻。情不自禁下他插手红裈,交脚翠被,把双唇对上她口。
兰袂褪香,罗帐褰红,绣枕旋移相就。海棠花谢春融暖,偎人恁、娇波频溜。象床稳,鸳衾谩展,浪翻红绉。浓似酒,香汗渍鲛绡,几番微透。
鸾困凤慵,娅姹双眉,画也画应难就。
两人闹到天微亮才消停,楚歆羽两天晚上都没好好睡,经过大量运动后,已精疲力竭的瘫软着,也不管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蔺宸曜怜爱地将她捞入怀里,让她在自己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低头去亲了亲她的脸颊,只觉得触觉温软滑腻,忍不住又是一阵揉捏磨蹭。
渐渐地,他又感觉自己有些蠢蠢欲动了,可看到楚歆羽脸上疲惫之色,不忍吵醒她,反正来日方长,不差这一时。
何况她已是他的妻子,只要他宠她怜她爱她,她永远也不会离开自己。
……
第二日,楚歆羽在蔺家宗祠入族谱时,听说许芷澜午时时,已推出午门斩首了。
同时,许明轩偷偷潜回了京城,还没有到斩首的法场,就被蔺宸曜的暗卫捉住了,当时他欲想低抗,可鬼烨射伤了双腿。
许明轩与许芷澜兄妹两狼狈为奸,杀害了不少无辜的人,秦家怕他会连累自己,声名与他们兄妹断绝了所有关系。
许明轩最后的下场,同样是上了断头台。
香家一案重审结束后,蓝依的身份恢复了,之前抄家末收的东西,朝廷还了回去,蓝依可以回江南重建家园了。
蓝依的伤好得七七八八,她在楚歆羽新婚第二天回来了。
两人同甘共苦两年多,早就情如姐妹了,知道蓝依要离开晋京城,楚歆羽有些舍不得,原还想撮合她和鬼烨的,这样两人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可她知道,蓝依有她的使命。
在她带着蔺宸曜回门那天,杨茜珺和孙若雅一起到侯府来了。
杨茜珺是昨天回来,因错过了她的婚礼,今天特地过来给她补上添妆和祝福的。
楚歆羽见到她,感觉她瘦了很多,而且整个人的气质似乎也变了,眉宇间的英气减了两分,却多出了几许温柔,看样子,似是爱了。
楚歆羽替她高兴。她知道,在洪州杨茜珺肯定发生了些事情,她问起来,杨茜珺吱吱唔唔的,脸上更是出现娇羞之色,楚歆羽是过来人,不须言名,也猜到一二。
直到后来皇帝给杨茜珺和萧敬炫赐婚,楚歆羽心里悬着的担忧便落了下来。
上次萧敬炫受伤掉落山谷,是洛云卿救了他,两人孤男寡女共度一夜,大家都在猜想洛云卿将会是秦王妃,谁知因郢国公和晋王出事了,洛云卿也牵涉其中,商阁老是洛云卿的外公,现在连商家都被怀疑是不是与郢国公有关系,商阁老因管教外孙女不严而引咎辞职。
而洛云卿因救过萧敬炫的命,可她曾将太子与萧敬炫的行踪透露给许明轩,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最后被判逐出晋京城,没传召,不得进入晋京城。
蓝依是在楚歆羽新婚半个月后,离开了晋京城,同行的还有鬼烨,蔺宸曜派鬼烨到江南办些事情,在哪里至少要待上三个月,正好与蓝依一起有伴。
楚歆羽明白蔺宸曜这样的安排,因为蓝依养伤期间,一直与婳儿在一起,而鬼烨也时常去看她们,两人接触多了,自然有些事情发生了。
鬼烨跟了蔺宸曜多年,从没有对女孩子像对蓝依这样上心过,如果蓝依离开晋京城,也不知何年何月回来,怕鬼烨找不到媳妇,只好作此安排,若两人真有结果,到时就让鬼烨待在江南。
中秋节过后,永顺伯府选了吉日送来彩礼,虽然永顺伯府不如往日,但彩礼还是按礼数来,半个月后,楚佳宜出嫁了。
楚佳期的婚事仍是没着落,二夫人给她介绍了好些青年才俊,可她仍是没放下心中的执念,她认为自己现在是北平侯夫人的姐姐,就算是庶女,身份也不同以前,她应有更好的选择。
其实二夫人介绍给她除了家境不是世家外,人品是不错的,家境也不复杂,二夫人认为像楚佳期这样的脾性,不适合当世家的媳妇,找个家境简单,人品不错的人过,再加她背后有侯府做依靠,日子应该会过得很舒适的。
可她偏就是看不上人的家境,最后二夫人干脆将她的婚事丢回楚政,让他自己去操心了,结果楚政将她许配给一个他在济南认识的富商当继室,富商原配只生了两个女儿,后来因为得了热病去世的。
富商想要个儿子承继家业,就托楚政帮他在晋京城觅适一个官家姑娘,对方嫡庶没关系,只要能生就行,若是对方生了儿子,他庞大的家业是对方的儿子继承,而且还额外给女方娘家两间在晋京城地段不错的店铺。
楚政想着肥水不流外田人,自家就有一位庶女,便亲自将这门亲事定了下来,楚佳期想反对也不行,她没有楚歆羽的魄力和背后有秦王和康妃娘娘作靠山。
而楚歆羽与蔺宸曜成亲后半年,大夫诊断出怀孕了,荣国公府上上下下都开心极了,尤其是蔺老夫人,这是她第一个重孙。她不但给楚歆羽送珠宝首饰,人参补品,还派了在这方面经历丰富的妈妈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平时也有三个丫鬟出入跟随着,生怕她磕着碰着,甚至在她的房里铺上了地毯。
楚歆羽觉得蔺老夫人这样种夸张了,她虽然怀孕了,可是她不想到哪里都跟着一帮人,她又不是不足三岁的幼童,不需在房里铺地毯。
楚歆羽尽管不满蔺老夫人这样做,但她并没有在蔺老夫人面前提出来,而是与蔺宸曜商量,让他想办法说服蔺老夫人,不要把她当幼童的照顾。
她也是第一次当母亲,自然会保护好自己的孩子,看到人多,出入总是跟着她,反而让她容易得抑郁症。
也不知道蔺宸曜是如何跟蔺老夫人说的,他去找蔺老夫人的翌日,那些跟班消失了,而照顾她饮食的妈妈也走了一个。
而长公主在她和蔺宸曜成亲以来,虽然没有刻意的刁难她,或动不动就对她立规矩,但却对她客客气气的,让人想亲近也亲近不起来。
反而她对别一个姑娘却十分热情,这姑娘叫阿兰黛,是长公主到龙华寺上香时,马匹因为突然受到惊吓,发狂奔跑,是这位阿兰黛不顾危险将马匹控制住了,救了长公主一命。
长公主知道阿兰黛是到晋京城寻亲的,但由于亲人已搬离晋京城,她又打探不到亲人去哪里,就寄住在龙华寺,可她带的盘费也用得差不多了,不能在龙华寺继续住下去,但她又不想回故乡,所以想在京城找份工作。
当长公主要给她银两作为她救了自己的报酬时,阿兰黛却拒绝了,她说:“若夫人想报答阿兰黛,就帮阿兰黛找份工作吧。”
“行。”长公主二话不说答应了,但转念又想到她一个姑娘家在京城,身边没有亲人,就算有份工作也不安全,就让她先跟她回府,工作的事慢慢再帮她找。
所以,阿兰黛是以长公主的救命恩人身份住进了荣国公府,每天陪着长公主喝喝茶,打马吊牌,或是参与各种贵族宴会,而长公主把阿兰黛介绍给别人时,说是她朋友的女儿,来她京城觅夫婿的。
此话传了开来,很多夫人都送拜贴去给长公主,想借此与长公主套套关系,定下阿兰黛的婚事。
可楚歆羽却知道,阿兰黛对其他人没有兴趣,因为她看上蔺宸曜了,那是她亲眼所见,绝非自己瞎猜的。
那天蔺宸曜与往常一样下朝回来,而她与蔺宸曜提前约好,他下朝后到花园的望月亭里陪她,她在那边画画,因为杨茜珺要成亲了,让她替她设计一款嫁衣。
当蔺宸曜走到绿林小道,而这小道与望月亭只隔了一个莲花池,望月亭的位置又比小道高,所以蔺宸曜往这走来时,楚歆羽一眼就能看到。
而阿兰黛这时出现这里,假装与蔺宸曜偶遇上的样子,然后与蔺宸曜侧身而过时,故意拐了一下脚,身体便往蔺宸曜倾倒过去。
楚歆羽看到了,眉头蹙起,她看得出来阿兰黛那一拐是故意,但她不喜欢蔺宸曜与别的女人有接触,尤其是别有用心的女人。她在新婚的第一天,就跟蔺宸曜说过了,她不想他当太阳温暖别人,她只想他除了父母血亲外,只准对她一人笑。
而眼前这一幕,蔺宸曜并没有让她失望。
蔺宸曜原本要踏出的脚步,意识到她倾向自己这边时,突然收回脚,退后半步,阿兰黛没想到他会临时收脚的,重心不稳,摔到道边,仆人今晨才修剪了道边的花丛,所以阿兰黛这一摔可想而知,付出了什么代价。
楚歆羽看到了都替她肉疼的,她以为蔺宸曜会伸手将她拉起,毕竟一个女人摔倒了,出于礼貌,是会这样做的,但结果又让人意外。
蔺宸曜迈步直接走过。
阿兰黛见此,呆住了,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又在丫鬟的帮忙下,站了起来,不顾身体上的刮伤,挡在蔺宸曜跟前道:“侯爷,您难道忘记我吗?”
“我必须记得吗?”
阿兰黛被他的反问问得哑口无言。
他的确不必记住自己,那天她被几个人闯进寨里的人劫持,在半路上,遇上了她的英雄,是他帮自己甩掉劫匪,而她帮他从迷雾里走出来。
然后她想跟着他走,却被拒绝了,理由是相互无欠。
她知道他的身份,虽然他拒绝了自己,但她寻上了京城,只要她待在京城,就有机会接近他,可她万没想到,到了京城之后,才知道他已有未婚妻,而且蔺家是不准纳妾的,除非原配多年无法生育。
可她仍是不死心,只要让她留在他身边,她不会计较名份,今天的偶遇的机会她等了很久,可却换来一身伤。
而蔺宸曜的表现,楚歆羽心悦,她就喜欢他对哪个女人都这种冷漠疏离的态度,所以,阿兰黛再怎么倾心于他,她也不用担心这个男人会被勾引走。
至于长公主,自知道她怀孕后,对她的态度也渐渐的暖和了,关心孩子也不忘记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把身体养壮些,因为女人生孩子是要走过鬼门关的,若没健壮的体魄,最后受苦的是孩子。
楚歆羽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既然她愿意接受自己,那么,她也不会抽着她曾经对自己的态度不放,后来她与长公主多几次深入接触后,才发现她其实是一个傲骄的人,偶尔有些小孩脾气,但只要摸透她的性格,与她相处并不难。
……
十二月,大雪纷飞的夜晚,楚歆羽顺利生下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小公子!蔺宸曜没看儿子一眼,急急的奔进房里,蹲在床榻前,看着疲惫不禁的妻子,双眼顿时红了,颤颤的双手握着她的手。
楚歆羽感觉自己的手被蔺宸曜轻轻握住,他的手很温暖,让她瞬间安心,像是整个人,骤然就落到了实地上来。
“玄晖……”
刚才她用力生孩子时,差点就要昏死过去时,她看到羽儿了,就站在她的床前,她差点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羽儿却微笑的说:“加油!一定能做到的,要狠狠的幸福下去!”
然后羽儿的身体惭惭的淡去。
她知道羽儿是来向她告别的,自己用了她的身体,却还没有好好的跟她说声谢谢,更不想她这么快离开,拼着最后一口气,想喊住她不要走,可她张口“不——”,孩子出来了。
蔺宸曜道:“妹妹,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我看到羽儿了……但她又走了,我都没跟她说声谢谢……”谢谢她给了自己身体,让她得以重生,与蔺宸曜再续未了缘,还替父母和自己报仇了。
虽然她与傅家没有相认,但她却知道,傅老夫人一定猜出什么,不然自己成婚没多久,便邀约她过府,问她的炭精画师出何处。
她实在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复杂,就把当初骗蔺宸曜那样的话照搬的告诉她,她没想到傅老夫人这么容易相信了。
过了三天,傅老太太说自己与她很投缘,想认她做干孙女。她心想傅老夫人回去三天才作决定,一定想通了什么才这样做的。
傅家原本就与她有某种扯不清楚的关系,既然他们主动提出来,她顺水推舟,应下了这层关系。
楚歆羽想到这些,忽然红了眼,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但眼泪没的掉下来,蔺宸曜凑上去,轻轻吻了吻她的眼敛,“妹妹,只要我们好好活着,幸福的活着,她在另一个世界一定很欣慰的。”
楚歆羽点点头,“我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也能找到属于她的另一半,像一样疼爱我的疼爱她。”
蔺宸曜道:“会的,她一定会!”
“我想看看我们的孩子。”
“好,我去抱他过来。”
蔺宸曜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楚歆羽含笑的看着他背影,那么的宽厚俊拔,一股无言的温柔从心底深处溢出,她相信,未来的路只要两人并肩携手,同舟共济,一定能相守终身,幸福满满!
------题外话------
写了快两年了,总算是完结了!
感谢大家的一路相伴和不离不弃,爱们哟!
会连载两章番外,之后就把《重生之锦绣婚程》的结局篇填上。若喜欢重生文的,可以移驾到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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