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颜凤柔猜得到,楚元荀也想得到。
这个时候,她需要的不是他们的安慰。
出宫之后,颜薇尘便与他们暂时分开。
端王府的马车上,暮雪陪着颜凤柔与楚元荀同在马车之内。
“大小姐,往后有何打算?”,楚元荀关心问道。
今日一事之后,恐怕颜凤柔就要背上不孝的罪名,颜家是彻底容不下她了。
“我打算带着苓儿去找我二妹!”,颜凤柔释然说道。
颜家那位离经叛道,与年少之时的颜薇尘差不多的二小姐,若能收留颜凤柔母女两,倒也是她们母女两的一个好去处。
“王爷,这是上次你帮我们母女,薇尘让我交于你的答谢!”,颜凤柔将那个香囊拿了出来,交给了楚元荀。
这是颜薇尘,所赠?
闻到这淡淡的薄荷香,楚元荀心中的郁结顷刻间就部消散了,满满的都是暖意。
而看着他的暮雪,眼中情绪更是复杂。
宫内,听到自己父亲被关入天牢消息的颜凤舞,可谓震惊无比,连思考都无法思考,便是从寝宫匆匆跑到了文轩殿,要求见皇上。
可惜,这一次,任凭她如何跪着,楚元霆都不会见她了。
朝野内外,听到这件事,皆是震惊。
平日里跟随颜玉朗的人,人人惶恐不安。
而那些与他唱反调的人,则是欢喜不已。
歌舞坊内,颜薇尘在后院最偏僻的一处,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望着一棵‘沉睡’着的袖子树愣愣发呆。
“为什么事情真相已经大白,我爹的冤情也已洗刷,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后,颜薇尘没有转身,而是呢喃问道。
月云游拿着白色狐裘披风,轻轻的为她披上,然后静静的站在一旁听着她的呢喃。
“我爹最重孝心,其次便是兄弟之情,他当年选择沉默,许是对他大哥太过失望了吧!”,颜薇尘一想到当年颜玉澈的心情,心中就泛着无尽苦涩。
“他一心护颜家,而今日,我却将颜家置于这般境地,我爹他,应该会不高兴吧?”,颜薇尘转头,眼中带着晶莹之光,对着月云游问道。
月云游浅浅一笑,“颜玉朗多行不义,终有一日会拖垮颜家,而现在,有你在,有颜温书在,颜家就不会垮。”
“若非是你,皇上不会答应轻饶颜家其他人的!”,月云游很是笃定的说道。
以楚元霆的性格,不该仁慈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心软的。
而为了颜薇尘,他已是大发善心了。
“月云游,你还真是好骗啊!”,颜薇尘突然朝着月云游大笑了起来,然后拍了他的肩膀道:“你以为我真的是那么仁心善意的人么?我可不是,那些欠了我们颜家的,害了我爹娘的,打骂了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你别忘了,我可是一个很记仇的!”,颜薇尘露出轻傲笑意道。
牧青青也好,焦玫儿、颜凤舞也罢,她现在保住她们,就是为了日后,让她们更加后悔当年所做一切。
欺负她的,欺负她祖母的,还有欺负颜温书的那些账,她都会一一讨回来的。
颜玉朗还的只是太傅府那些人的债,其余的债,可不是他一人就可以承担的了的。
颜薇尘是为了她爹还有祖母感到伤怀,但这不代表她就会心软,将所有的过往都一笔勾销,她从来不是这等大善人。
当初这件事情,颜玉麒就算没有参与,也定是知晓的,他想要脱身的一干二净,简直是痴人说梦。
月云游看着这样的她,直视问道:“那你还恨我吗?”
他说的是‘我’,不是‘我们’,这一刻,他问的只是有关于他自己的。
颜薇尘看着他,诚然道:“一开始我对你是心存芥蒂,毕竟当年的事,我最开始怀疑的是你们月家,但是现在事情已经清楚了,这与你们月家并无关系。若是换做是我,站在你的角度,当年的我,应该也会冷眼旁观吧!”
“而你帮了那么多,我怎么敢再对你说恨呢,我应该向你说声‘谢谢’。”,颜薇尘不意气用事,很是冷静的说道。
她不恨月云游,但不代表,对楚元霆也完释然。无论是谁冤枉了谁,他依旧是亲口下令的那个人。只是,他是皇帝,是父亲亲自选择的君主,她难道还能把他怎么样么?
作为段一言的她不能。
为了何蓝儿、颜温书的她不能。
看着眼前之人她也不能。
在听到颜薇尘说‘谢谢’二字之时,月云游露出了略似感激的笑容,好像是老天爷赐给了他什么恩惠似得。
而后,他问:“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月云游想要知道等所有人都得到相应的惩罚之后,颜薇尘想要做的事。
颜薇尘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了树下,绕了一圈,然后指着地面,抬头对着月云游道:“既然月公子你这么有闲工夫,不如帮我个忙吧?”
月云游一刻都没有犹豫,直接用手便用力的挖土去了。
看着他这么卖力,颜薇尘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想亲自动动手。
可月云游不让啊!
既然如此,颜薇尘就只好在一旁看着。
挖了好一会之后,月云游终于是挖到了一坛酒。
“怎么会有一坛酒埋在这?”,月云游费力搬出来后,对着颜薇尘问道。
埋得这么深,倒也无人发现过。
“想不到,真的还在!”,颜薇尘惊喜的说道。
她只是想树还在,所以还抱有一丝希望。
颜薇尘摸着那一坛酒道:“这棵树据我娘说,是我出生之后,我爹亲自种上的,而这坛子酒,也是他亲手埋的。”
“这是一坛女儿红!”
“你干什么?”,见颜薇尘要打开这酒,月云游制止道。
颜薇尘一脸疑惑道:“酒挖出来了,当然就要喝啊!”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没点酒助兴,怎么行呢?”
月云游却是道:“这酒就别喝了,干脆我们去布大哥那喝个痛快吧?”
颜薇尘一脸不可思议道:“布大哥那一来一回,天都要重新亮了。有现成的酒,干嘛不喝?”
第一次看到月云游有酒不喝,颜薇尘也是诧异的很。
“听说城郊的那家如意面馆又开了,你一定很久没有去尝那里的面了,不如我们现在去?”,月云游一边着急着将酒重新埋了进去,一边柔声说道。
这酒才刚挖出来就被埋了进去,颜薇尘满脸的疑问,但月云游埋的极快,颜薇尘都来不及否决,只好说好。
重新将酒埋好,月云游就带着颜薇尘离开了这。
“你们不是说月家公子来了么?这人呢?”,听到月云游来了的殷用之,几寻无人之后,对着下人问道。
下人们皆是一脸不知的模样。
“这家伙来无影去无踪的,连声招呼都懒得打……”,殷用之很是怨念的说道。
好在颜薇尘是直接是从后面翻墙而入的,所以没有人见到过她,殷用之也就不知道月云游是与她一同离开的。
宫里,苦苦跪着的丽妃。
等来的不是皇上,而是一道圣旨。
‘打入冷宫’四个字,让颜凤舞彻底崩溃了。
他没有降她的妃位,没有责骂她,却给了她最害怕的惩罚。
一入冷宫,什么就都没有了。
“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颜凤舞疯狂的喊道,想要冲进殿内。
侍卫们却是将她层层拦住了,宣读旨意的公公,轻叹一声道:“娘娘,皇上不会见你的。”
“不,我不要去冷宫,我不要。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什么都没有做错啊,我凭什么要入冷宫,凭什么啊?”,颜凤舞撕心裂肺的喊着。
殿内的楚元霆,对那些声音恍若不闻,只呆呆的看着那一块手帕出神。
很快,皇上的旨意就传下来了。
颜玉朗阴谋诬陷,被夺去相爷之位,打入天牢,择日发落。
丽妃娘娘恃宠成娇,不尊宫礼,被打入冷宫。
相府被抄了家,但皇上看在颜府几代贤良的份上,免去重责,皆成‘庶人’。
颜玉麒一家,也受牵连,他连降三级,罚俸禄三年,府邸也被收去。
颜姓一族,唯神威大将军,毫无牵连。
在所有人找上门前,颜薇尘便是亲自派人送颜凤柔两母女出了帝京城。
“大姐,你有伤在身,一定要小心。”,送别之前,颜薇尘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
若不是知道留在这帝京城中,只会让颜凤柔过的更是困难,颜薇尘也不会答应在颜凤柔伤势未愈的情况下就将她送走。
颜凤柔和煦笑道:“四妹你放心,我撑得住了。”
苓儿也道:“四姨,有我在,我会照顾好娘亲的。”
“那苓儿,四姨就将你娘亲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记得要给她换药。”,颜薇尘将所有的伤药都准备了齐,温柔对苓儿说道。
苓儿乖巧记下。
“大姐,多保重!”,颜薇尘诚心说道。
颜凤柔同样道:“四妹,若是将来有机会再见了。”
其实她们心里都很清楚,此次一别,再见不知何时了。
颜凤韵当年忤逆家里,与一个江湖中人私奔而走,而后众人才知那人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雪公子——雪墨临。
这位二小姐其实早与颜家没有瓜葛了,但颜玉朗最好面子,对外还装出一副成了他们那一对神仙眷侣的样子,实则知情的人都知道,颜玉朗对这个女儿也是决绝。
在离开帝京城之后,颜凤韵只有颜凤柔还有联系,她二人年纪最长,姐妹感情也最是好。
或许是早料到颜凤柔终有一日要投奔自己,所以颜凤韵特意告知了颜凤柔,哪里可以找到她。
有颜凤韵在,任何人也欺负不了颜凤柔母女。
众姐妹之中,颜薇尘最想见的就是这位二姐,可惜,却一直未曾见到过。
送走了颜凤柔之后,月影就来通传了一句话。
颜玉朗要见她。
天牢之内,阴冷不见阳光,堂堂一国之相沦落到这种地步,也可以说是从天堂掉落到地狱了。
“你要见我?”,颜薇尘不想假惺惺的再称呼眼前之人为‘大伯父’。
一看到颜薇尘,颜玉朗本来黯淡无光的眼中突然就闪过几丝精光,“我就知道你是回来报仇的,我就不该手软,让你回来。”
这个时候,颜玉朗也没有必要再装了。
“你以为你不想让我回来,我就不能回来吗?”,颜薇尘却是冷笑回道。
“对啊,是我太小看你了!”,颜玉朗似乎是在后悔。
颜薇尘毫不畏惧的靠近颜玉朗道:“你明知我爹不会与你争,为什么还要下此毒手?”
明明是亲兄弟,却一定要置另一人于死地,到底是何苦呢?
“自从二弟出生开始,我才发现原来我爹是很喜欢笑的,他对二弟从来都不吝啬他的称赞,一看到二弟他的眼里就满是欢喜与自豪……娘也是,明明都是她亲生的,但她对二弟的爱,远远胜过我。慢慢地,我就开始嫉妒,在心里嫉妒,但也越来越害怕,害怕所有人与爹娘一样,只看得到二弟,却看不到我……”,颜玉朗似乎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之中,不顾别人的说道。
颜薇尘没有出声打断他。
“直到今日,我依然不会后悔我所做的事!”,颜玉朗说完之后,又抬头对着颜薇尘很是认真的说道。
“你后不后悔,与我无关,若是没事,我可不想再听你的这些话。”,颜薇尘冷然说道,颜玉朗无论说什么,对她而言,都不觉得可怜亦或可悲。
突然间,颜玉朗扑了上来,抓住木桩,对着颜薇尘狠戾道:“你以为你能够扳倒我,就是替你爹报仇了吗?”
“报仇,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一辈子都休想!”,颜玉朗没有没尾的说着,说的也是越发不着调。
“你这话什么意思?”,别人或许当他说的是疯话,颜薇尘却是当回事的问道。
可颜玉朗却是疯癫的笑道:“你永远都别想,永远都别想!”
“四小姐,还是回去吧!”,月影觉得这颜玉朗就是受刺激快发疯了,陛下交代过要他好生保护颜四小姐,早一步离开还是为妙。
颜薇尘再想问,而那颜玉朗却都是答非所问。
最后,颜薇尘有些惑意的离开。
她听到的只有颜玉朗那有些痴狂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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