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魂对于苏迈而言,早已是轻车熟路之事,虽不曾真正对敌,但过往并未少练,只是多数时候,这术法于他而言,亦是颇为鸡肋,他身无修为,自然无法像那长归一般,以一化三,可同时对敌,故而其实用性便大打折扣。
再说,过往练习分魂,亦只是出于好玩而已,对于魂身能否穿越墙体,他从未试过,并无甚把握,此刻突然想到,只不过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
好在这长归的分魂之法着实神妙,魂体甫一触及墙面,便一闪而过,很自然地穿了出去。
苏迈肉身仍盘坐于地,神识却随着魂体越墙而过。
本以为出了这道墙,便可到那小院之中,不料,这天琅坊的禁制,却颇为蹊跷,穿墙之后,眼前所见,竟仍是黑漆漆一片,和他所在之地并无甚分别,观望了片刻,苏迈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有没穿出去。
不过,半晌之后,他又发觉有些不对,这地方似乎并不是个房间,反而像是一条甬道。
虽然并无风声传来,但却能够隐隐地感觉到,右侧有丝丝冷意传来。
犹豫片刻,苏迈便脚底一动,向里飘去。
如此行了约一刻钟,前方忽然有一丝光亮透出,看起来,像是到了出口。
苏迈神魂轻微晃了晃,轻听了下四周的动静,感觉并无危险,便又朝前行去。
片刻之后,他便找到了那亮光所在。
眼前依旧是一片幽深阴冷的所在,石墙之上,挂着数盏油灯,不知是甚东西所制,发出的却是幽蓝色的光芒。
借着这片幽光,苏迈仔细朝四周望了望,发现此地和先前来路并无甚区别,看上去,像是巨石堆砌而成的一条地下通道,那油灯星星点点,直向远处延伸而去。
除此之外,便再无其它,苏迈小心地隐于暗处,留意外面的动静,半晌却未曾听到有人声甚至脚步之声,看起来,这地方,似乎并未有人在。
而更诡异的是,洞道深处,竟隐隐有低鸣之间传来,其声悲怆,听来很是凄厉。
“这是什么声音,莫非,这底下,真是一监牢不成?”
苏迈此刻虽是魂身,但听到这动静,亦难免有几分不安,这声音,沉闷中夹着丝丝痛苦,听起来,并不像人类所发,反倒像某种异兽之声。
若真是如此,那这地方便很不寻常,无论是甚所在,肯定还在这天戈城中,天琅坊私设牢狱,所囚者竟是妖兽,若一旦被脱困而去,那这城中万千居民,便遭池鱼之殃,此种结果,骆龟蒙等人不可能不知,而甘冒此奇险,必有其深意。
想到此,苏迈忙又顺着那声音所发之处,向前飘去。
这长归的分魂术,和神州修士的神魂离体颇有些不同,按说魂体不过一道虚影,并无五感,但苏迈习练数年之后,却发现这魂体可虚实变化,感观亦同常人无异。
当然,此刻为防暴露,苏迈仍是以虚影前行,毕竟,在这幽暗之处,一道浅淡的影子,总比凝实的身形,更便于行事。
很快,那叫声越发清晰,而虚空中,隐隐有阵阵腥臭味传来。
“看来,这地方,真有异兽被困!”苏迈先前还有些怀疑,但此刻感知到这兽身独有的腥臭味,更证实自己的猜疑。
身形一晃,苏迈复又加速向前。
不知是因此刻已是深夜还是这牢底禁制甚严,他一路行来,却未见到一个守卫之人,很快便一路顺利地到了那洞道的尽头。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间方圆数十丈的圆形监牢,无数铁笼沿墙壁连成一片,隐隐看去,其中关着许多不知名的怪兽,那些低哼之声,便自笼中传出。牢中有一石台,高约丈许,其上置有一诺大火盆,不知内有何物,一道道绿光泛起,照得这巨牢之内,幽光泛泛,诡异可怖。
在这火盆之上,有五根粗壮的锁链,自黑暗处斜伸而出,而另一端,正悬锁着一头体型庞大的巨兽,牛头象身,头顶一只尖角,长有丈余,一对脸盆大小的眼睛,此刻正无力地耷拉着,口中发出一丝丝哼鸣,看上去,像是受尽折磨一般,而那些绿光,亦正正地射入这异兽身上。
苏迈仔细朝其望了望,却未发现它身上有何伤痕,只是原本应是强横饱满的兽身,此刻看去颇有些黯淡,甚至于清晰可见一道道皱痕。
“这是怎么回事?”苏迈暗自心疑,这阵势看上去,像是在折磨这异兽,但想了想,却又觉,不像这般简单。
这深牢之内,囚禁了如许多的猛兽,定有深意,而这高台之上的绿光,看起来更像是某种阴邪的妖术。
为证实自己的猜想,苏迈复又朝沿着那石壁,朝里侧的囚笼望去。
这些笼子均是深红之色,近百只或大或小,形态各异的猛兽,铁锁加身,深入骨肉,其上有红光闪烁,一眼看去,便非寻常之物。
而其中,亦有数间空房,锁链随意掉在地上,想来,只怕原本被囚之兽,早已身死骨消。
苏迈一扫而过,这其中,虽未见甚巨妖,但眼前所见,皆是强横一时的异兽,甚至还发现一只早已绝迹的分水兽,这东西世居江河之中,随水而流,可日行数千里,善御水,凶性大发时,可引滔天巨浪,因其隐于深水之中,很难寻找,故而世人并不多见,苏迈亦只是偶然听过。
却不知为何,在这天琅坊的深牢之内,会有此物。
这些被禁的异兽,看上去皆神情萎靡,还有许多苏迈过往闻所未闻之物,不过能和这分水兽关在一起的,想来亦非无名之辈。
望向这些过往横霸一方的凶兽,此刻却是奄奄一息的模样,苏迈不由得心生疑惑,天琅坊在神州界中以商闻名,并未入正邪之列,但过往门下之人,亦多以正义自居,掌尊商连山在乾元城中颇有盛名,其下门人客卿虽多,亦不乏道法高深的修士,但多少年来,亦从未听过,天琅坊中有出过凶邪之徒,做过为世人不齿之事。
而眼前所见,却大出他的意料,如此多的凶兽被囚于一处,显然并非甚好事,而且这些原本实力强横,体型庞大之物,想要捕捉一只尚且不易,这百十只聚于一处,其背后花费更是不可算计。
这笼中之兽,不知被折磨多久,早已没了过往呼啸山林的威势,被这锁链困住,看上去,像是连叫唤都失去了力气。
它们身上那些锁链,更像是被祭练过的某种法器,正不断地将这些异兽的精血抽去,只是不知,天琅坊如此作为,背后是甚意图,但光凭这阴损之举,亦足矣令世人唾弃甚至于沦为正道公敌。
商连山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所图自非寻常,这深牢之内,只怕亦有蹊跷。
想到此,苏迈一时竟忘了自身的处境,一心想去查探下,这天琅坊背后之意图。
不过,这深牢之中,幽暗阴冷,这些异兽虽非寻常之物,但毕竟非人类,不能人语,苏迈便是想要问明状况,亦苦无对象,而更奇怪的是,既然天琅坊背后有甚动作,那这地方,定然很是重要,为何连个守卫都没有,难道他们对这锁链,真就这么有信心?
顿了顿,苏迈随意飘入一间囚室,只见里面关着的是一只虎头狮身的怪物,全身毛发皱成一团,已然失去了过往的光泽,两条锁链穿过它的肩胛骨,其上红光闪动,看去像是有血流过一般。
苏迈此刻乃是魂身,飘然而入并无任何动静,那怪兽趴在地上,本来已是气息微弱,疲惫不堪,不过片刻之后,却突然睁开眼睛,盯着那道虚影,眼神中满是期盼。
苏迈对此,很是纳闷,不知这怪兽是怎么发现他的,不过看它那眼神,却又不期然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毕竟看这模样,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精血耗尽,到时候,等待它的便唯死一途。
飘然而过,苏迈仔细地望了望那锁链,这东西像是玄铁所制,看上去不过拳头粗细,以这些异兽之能,轻而易举便能扯断,不过以眼下情形看,只怕并没这般简单。
能将如此多的铁链炼成法器,绝非易事,不光耗费极大,而且很是麻烦,不可能捕捉到一只,便打造一副,除此之外,便只有一种可能。
苏迈复又转身望向那半空中被悬吊着的巨兽,顺着那锁链朝暗处望去,却见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不过无论如何,他隐隐感觉,这些锁链应有互有关连。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锁链的尽头,应该连着一个大阵,以阵法驱动,才能保证锁链上的灵力不灭,并不断汲取异兽身上的精血。
只是,天琅坊弄这么大动作,究竟又有何目的呢?
苏迈暗自揣测半晌,一时间,却也理不出有甚头绪,他对法阵之事,所知甚少,别说现在只是猜想,只怕便是站在法阵之前,他也看不出名堂来。
复又转身朝那怪兽望了望,那巨眼之中满是恐惧甚至有些绝望,它虽是兽类,但能够被关在这,想来应已开了灵智,先前苏迈突然进来,它本以为来了救星,但此刻看他这模样,又不像是专程来救它,故而这片刻之间,忽喜忽悲,眼神看去,更显得落寞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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