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爽归不爽,骆龟蒙毕竟是成名已久之人,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
这三年来,天琅坊四处寻访苏迈,起初自然是因姚朔之故,不过时间一长,便发现其人身上,另有隐秘。
自浮屠岛沉没之后,苏迈便再无踪迹,本来按江湖常理,人死恩怨休,铁剑门自无再追逃的必要,纵是他未死,日后见到,再行处置不迟,只是不知为何,在此之后,天琅坊暗中查探之人便传回消息,铁剑门上下,皆在加紧查探苏迈下落,这阵势反而比先前更加紧张。
一个平平无常的叛逃弟子,值得全宗门上下如此重视么,正常情况下,自不可能,除非,他身上有甚不可告人之秘。
在此之后,天琅坊便着意暗中查探铁剑门的动静,最终被他们发现了数十年前那桩秘事,当然,苏迈对此到底知道多少,并无人清楚,只是隐隐打听到,此事有可能决定神州气运,不然金刚盟数十年前开始布局,自然所图甚大。
商连天得知此事后亦非常重视,除了加大力度查访苏迈下落外,另一方面,亦派人潜入黑木山中,伺机打听更多内幕,此事于他乃至天琅坊而言意义重大,若铁剑门之事属实,有苏迈在手,日后无论正邪之间形势如何变化,他都有利可图。
天琅坊在神州界,号称第一大商号,流转财货,以利为先,故而并无正邪之分,甚至于并不在各大宗门世家之列,也正因此,在数十年的经营中,一直未引起正邪双方过多的关注,在三大供奉的扶持之下,天琅坊财力自不用说,而门下幕僚客卿等更是多不胜数,其实力已不下一流世家。
作为商人,商连山自是左右逢源,既和正道宗门保持良好的合作,与金刚盟之间,亦多有往来,甚至于在某些事情上,还能达成默契,毕竟,这神州承平已久,正道三大宗门坐享天下,对于后来者而已,并非乐见之事。
这三年来,苏迈便像在这世上消失一般,再无一点音讯,任是天琅坊门人遍布天下,亦从无一丝可靠的信息传来,此刻突然得到有关他的消息,且不说是真是假,对于骆龟蒙而言,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买卖可以做,那六虚山院门槛虽高,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这做生意嘛,自然得等价交换才行,你说有苏迈的消息,总不能光凭一张嘴吧?”片刻之后,便听得骆龟蒙说道。
“这买卖主动权在你身上,天琅坊既然有办法送我上山,那山上自有你们相熟之人,你大可随我一道前去,等到了六虚山院之后,自会告之你苏迈的下落,你自去验证便是,若言之有假,到时候再找我算帐不迟,其实呢,我不过是万仙楼一普通门人,借我一百个胆,也不敢得罪于天琅坊。”苏迈闻言一笑,似有无奈地回道。
这事对于他而言,不过一句话的事,他自然不会蠢到先抛出诚意,眼下他只能赌骆龟蒙对于此事的兴趣,若天琅坊确实急于得知他的下落,那这事十有八九,骆龟蒙会干。
果不其然,默然半晌之后,骆龟蒙权衡利弊,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好!”
骆龟蒙咧嘴一笑,突然伸手拍了拍苏迈的肩膀,大叫了一声。
苏迈只觉一阵重压袭来,不自觉地抖了抖,面露苦色。
骆龟蒙见他这下意识的动作,似乎颇为满意,看来,以他的修为,苏迈想在他眼皮底下逃脱,几无可能。
此人自称有要事要上山,又无法借助万仙楼之力,看来在楼中地位很是一般,如今看来,修为亦极为寻常,只是不知他又是如何得知这苏迈的下落且不告之万仙楼,却来找他合作?
骆龟蒙虽心中存疑,不过这事对他而言,确实吸引力太大,故而这细枝末节,他亦懒得去关心,心想着便是到了山上,若发现他言下有虚,便一掌了结完事。
能让他骆龟蒙吃这哑巴亏,那肯定得付出代价才行,不然这天琅坊供奉之名,便成了笑柄。
苏迈见其爽快答应,心中松了口气,心道骆龟蒙在乾元城中亦是颇有盛名,自非轻易上当之人,此刻答应自己,当是权宜之计,不过他倒也不担心,到时候半真半假的透露点信息,一时间,骆龟蒙只怕也很难弄清楚。
二人计定,很快便分手而去。
苏迈背着骆龟蒙远去的背影,心下亦有些忐忑,他不清楚,骆龟蒙是否真的相信他的话,与虎谋皮之事,他先前亦做得不少,但此刻他有要事在身,却不能再有甚意外。
按照约定,骆龟蒙让苏迈在希夷大街东头一家叫五味的丹药铺等待,说是他安排好,便来会他。
苏迈打听方向,行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找到其所在。
这希夷大街作为城中主道,自是大商林立,歌楼酒肆应有尽有,天琅坊做尽天下买卖,虽也设有酒馆客栈,但多数生意,却是以灵材法宝丹药等为主,故而骆龟蒙让苏迈到这五味药铺,倒也是情理之中。
天琅坊旗下商铺无数,名号亦是繁多,这五味药铺听起来毫不起眼,想来或许便是天琅坊在城中的一处分号。
而当苏迈来到门前时,眼前这景象,却和他想象之中,颇有区别。
这是一间甚为破败的二楼小楼,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半打着盹坐在柜台之前,身后是一排木制的药柜,除了药香之外,再未有其外。
“这药铺,看上来和俗世之中的药店并无区别,却不像售卖丹药之处啊!”苏迈立于门外,神情有些疑惑。
要知道,这修士所用之丹药往往蕴含某种灵气,须以特制之丹瓶保存,不然极可能会因药力逸散而失效,便是在天琅坊的药铺之中,亦是有蓄含法力的药柜加以防护,不可能随意放置。
而眼下这药铺之中,看起来并无一特别之处,便是这老掌柜的,亦像是一寻常凡人,这昏沉沉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一修士。
听得外头动静,掌柜微微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望向苏迈,象征性地笑了笑,随后便问道。
“客倌,可是要买药材?”
苏迈迈步而入,朝他笑了笑,口中说道:“我来找天琅坊的骆供奉。”
“客倌说笑了!”
老人闻言,眼神一亮,随后缓缓站起身,却接道:“此处不过一小分号而已,虽在天琅坊名下,但却从无大人物来过,这骆供奉啊,小老儿亦只是听过!”
苏迈皱了皱眉,听这人言下之意,此地虽是天琅坊名下产业,但似乎这骆龟蒙从未来过,不过想想,这倒也正常,若非是骆龟蒙自己约苏迈来此,他也不会想到,堂堂的大供奉,来这破旧而冷清的小店做甚。
甚至于苏迈还有些怀疑,天琅坊富甲天下,怎会在这天戈城中,有这么一间破店?
“无妨,他约我至此,掌柜的自去忙罢!”苏迈朝老人拱了拱手,便随意在店内观望起来。
“既如此,那便请客倌至内堂稍待片刻!”老掌柜弄不清苏迈的虚实,似乎骆龟蒙亦未通知他此事,见状只好将苏迈请至里屋。
苏迈随之而入,不到十来步,便转进里侧一小院之中。
这药铺在外头看去有些寒碜,但这里屋倒颇为清雅,虽说不大,但却甚是安静,院中有棵秋海棠,不知是甚品种,竟有丈许来高,其下根茎遒结,枝叶繁复,看上去,颇有些年岁。
老掌柜将苏迈请至院内,便转身而去,出门时,顺道还将那院门关上了。
苏迈对此,倒也未曾留意,只是有些奇怪,入门都是客,为何这老掌柜的连杯茶都未倒给他,按说天琅坊的掌柜,多是见惯世情的人精,再说他还是骆龟蒙的客人,怎么说也不能如此冷落。
好在他此刻一心想着上山去见红袖,故而只是念头一闪而过,也未太在意。
没多久,院内便有动静传来。
苏迈转身一望,却见那院门如旧,这脚步声,像是从里侧传来。
“莫非,这院内除了掌柜,还有别人?”苏迈心中一动,想到先前这掌柜的态度,警觉顿生。
这骆龟蒙,不会使阴招吧?
心念一生,不由得紧握了握手中的布包,那黑剑感受到他的异样,白光自布面之上一闪而过。
下一刻,便见几个黑衣男子,自院中闪了出来。
苏迈定睛一看,对方竟有五人,片刻之间,便将其围住。
“这……?”
苏迈面色一冷,很快便反应过来,看这架势,自然是骆龟蒙所使。
看来,还是大意了啊!
暗叹一声,心中大骂骆龟蒙卑鄙。
先前在那大街之上,因他自称是万仙楼之人,或许彼时骆龟蒙尚有几分忌惮,没有贸然出手,而此刻,自己送上门来,在这一天都见不到几人的小店之中,他想要呼救亦是无用。
“你们……,是天琅坊之人?”
顿了顿,苏迈面色平静地朝几人问了句,事已到此,后悔无益,赶紧逃脱才最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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