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热闹之后,苏迈二人很快便离楼而去,之后在城中找了家裁缝铺,加急做了几套衣服,便就近找了间稍安静的客栈住了下来。
一夜无话。
次日,当苏迈晓起时,陆云奚已在厅外等候,她修为高深,平素亦睡得极少,天未亮便起身打坐,运功修行,十数年来,从未耽搁,故而比之苏迈,自然要麻利得多。
在苏迈的建议下,二人早早用过早膳,便到城中溜达了一圈。
此刻城内天色尚早,街巷之中尚有几分晦暗,人流亦不甚多,陆云奚倒也不担心被发现。
这姑越城亦算是神州界上有名的大都,建城数千年,其内长街遍地,巨树成荫,府第宅院比比皆是,酒旗店招亦是五花八门,二人随意漫步逛了逛,便是一个时辰过去。
呼喝叫卖之声渐起,烟火之味亦随之弥漫,没多久,这古城便已苏醒,大街之上,人流穿梭,显得极为热闹。
不知为何,过往甚是清冷的陆云奚,似乎对这充满俗世况味的仙城颇有兴致,一路走走看看,心情颇好。
待到红日初升之时,二人便择一僻静处的茶馆,点了壶茶,悠然闲坐,以等到正午之时,去那裁缝铺里取那新制的衣裳。
那长庚却是呆不住,不一刻,便自顾自地飞了出去,二人亦未在意,这鸟儿机灵得很,只要不主动惹事,一般情况下,不会有甚意外。
“云奚,你说这三年来,神州界上会不会有甚变化?”苏迈把玩着手中茶杯,随口问道。
“那水月镜天坍塌之后,我们便再也未听过关于神州界的任何消息,亦不知那浮屠岛上的群雄是何状况,但就眼下所见,似乎那金刚盟奸计并未得逞,只是不知,之后是如何结局,无论怎样,这正邪之争已然摆在明面,神州界上风云变幻,却是必然。”陆云奚闻言,略一思索便回道。
“我想也是,只不过兹事体大,只怕一时之间不会有太大的冲突,毕竟那青泯山远在荒蛮之地,正道之人想要前往清剿,亦非易事!”
苏迈点点头,应道。
“这姑越城地处偏远,一时还看不真切,等到了乾元城,稍加打听,这事便清楚了!”陆云奚应了声,语气甚是平淡。
她对这些事,本不甚关心,只不过看在苏迈好奇的份上,多聊了几句,此刻的她,只想尽快前往乾元城,办完自己的事后,便回南庭山,这江湖之争,委实离她太远,亦非她所好。
苏迈想想,亦觉如此,便也不再关注,心里却想着,不知顾旷和无用等人,是否还在乾元城中。
二人闲聊甚久,桌面上早已杯空茶尽,直到那长庚鸟不知在何处转了一圈,心满意足地飞了回来后,苏迈才起身。
望了望窗外天空,此刻已近正午,便招呼陆云奚一道,去往那裁缝铺中。
其后一切顺利,当二人再次出现在那姑获城郊的山林之中时,已换了幅模样。
陆云奚依旧是一袭白衣,不同的是,袖口之上,绣了朵浅色芙蓉,发髻之上,别一枝淡绿的玉簪,看上去少了些许疏冷,却多了几分娇俏。
苏迈身着浅蓝长衫,一条白色束带将头发绾起,许是跟随先生久了,这一身装扮,倒也颇有几分儒雅之气。
二人行至密林深处,遂令长庚变身,随后便疾飞而去。
如此白昼飞行,向晚留宿,直到次日申牌时分,终于到了那乾元城十数里外。
壮阔的护城河如玉带横天,碧水深沉,骤然现于眼底,高可入云的城墙庄严耸立,白玉长桥横于长河之上,看上去,一切皆如初见时的场景。
长庚放慢了速度,却望着半空那倏来疾去的修士,好奇不已。
苏迈眼望长天,一时感慨万分。
当初入城,有花相容和无用相陪,彼时为救申屠三兄弟而来,本是一腔热血,却不料竟惹出滔天风波,罪于全城,最终狼狈出逃,如今转眼三年已过,却不知这天下仙都,可还有他容身之所?
陆云奚站于苏迈身后,闻得苏迈轻叹之声,想到他先前被蔺归元通缉,亦是面露忧色,虽说数年过去,或许当时的怨恨亦淡了许多,当初在浮屠岛上,苏迈亦不顾安险,前往示警,想来若是有南庭宗和无定寺出面,这通缉一事,尚有可斡旋之余地,只不过,那天琅坊商连山的杀子之仇,却是无解之结,光是这一家,便可让苏迈无处可去。
“苏迈,入城之后,你有何打算?”女子突然问了句。
“我亦无师门可投,想来这城中,唯一可去之处,便是那不二酒馆了!”
“不二酒馆?”陆云奚闻言,面色动了动,随后又道:“便是那清茶姑娘所在么?”
“正是!”苏迈应了声,接道:“我想先去不二酒馆,打听下顾旷和无用的消息,接下来再做打算!”
“也好,你曾说要去无定寺归还大师舍利,若有无用陪你一道,这山高水远的,一路也有个照应。”陆云奚应了声。
“云奚,先前听你提过,到乾元城中还有事要办,莫非,是想再去那伏蚕山中,寻找钱季子么?”苏迈闻言,沉默片刻,终忍不住轻问道。
“嗯……”陆云奚应了声,面色稍暗了暗,继而道:“我对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想再去查探一番!”
“也好,虽然我总觉他所言不虚,但这世上,诡诈之人亦不在少数,你去查探一下,若他还在那地方,便说明他先前所述,多半不实。”苏迈应了句,稍顿了顿,随后又道:“此事毕竟年事已久,又牵涉甚远,只怕一时之间,很难有甚眉目,你切不可操之过急,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哎……”陆云奚闻言,却是幽幽叹了一声,随后黯然道:“祖母年事已高,数十年来郁结于心,恐已时日无多,只怕此事再拖下去,她老人家便要含恨而去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这钱季子果非真凶,有他相助,查出背后做恶之人,便多了几分希望!”苏迈见状,心有几分悯意,但此事毕竟是她的家事,再说以他的修为和能力,确实帮不上甚忙。
不过想了想,又听他突然说了句:“待得我寻到无用,办完手中之事后,定邀他到太霄城一行!”
“邀他?”陆云奚有些奇怪,这事和小和尚有甚相干?
“他有他心通之能!”苏迈忙回了句。
“他心通,这可是佛门无上秘法啊!”陆云奚闻言,颇为惊讶,传闻修得他心通者,多是佛门高僧,这无用年纪轻轻,又怎么会有如此修为?
“听他自己说,从小就会,至于怎么会的,却是说不清楚,他这术法,直可看破别人心中所想,若你们查到端倪,有他在一旁印证,便可事半功倍!”
“这倒是!”陆云奚面有喜色,若果真如此,倒真是一大助益。
人世间,最琢磨不清的,便是人心,多少大奸大恶之人,面上却是一副菩萨心肠,若有人能一眼看透,那这善恶,便分明得多。
闲谈中,二人很快便到了那河水之畔,苏迈示意长庚落地,二人立于河畔,一时有些沉默。
相伴三年,虽各自修炼,但山居岁月,却是淡而不寡,对苏迈而言,甚至是这二十余年的人生之中,最为开心的时刻,只可惜,天下无不散之宴,聚散匆匆,终由不得己,心中再不情愿,他也知道,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一别数载,这乾元城中情况未明,他身份尴尬,树敌众多,此去亦是凶险难料,陆云奚名门之秀,闻名天下,确实不适合再和自己同行!
“云奚,我们……就此别过罢!”苏迈深吸口气,转身朝陆云奚说了一句。
“你不同我一道进城?”陆云奚未料他竟在此辞行,闻言抬起头,望向眼前之人,一脸疑惑。
“算了,我打算先在这城外转转,待入夜再进城去!”苏迈笑了笑,接口回道。
陆云奚亦是苦笑一声,虽觉苏迈有些过于谨慎,但想想,也未尝不好,再说他如此作为,只怕更多是为了她考虑,二人消失三年,若突然一同出现,多少会惹人猜虑,若有那好事之徒,添油加醋,以讹传讹的,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
“我办完事,若有闲暇,就到那不二酒馆寻你!”沉然片刻,忽听陆云奚复又说道。
女子抬头望向苏迈,眼神之中,有几分说不出的无奈,还有丝丝不舍。
苏迈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却听得身旁的长庚叫了一声。
“二位,我……也要告别了!”
“你……?”二人闻言,满脸惊讶地朝它望去。
这鸟儿自孤山脱困,便一直跟着他们,三年来,几乎没离开过,这神州界上,更是从未涉足,此刻它突然说要告别,又去往何处?
“在山上之时,先生曾说,我有一份机缘,便在这神州界上,须得我自己去寻找,若能脱得这身魂气,便有机会化作人形,我想去找上一找!”长庚一本正经地应道。
“先生可有指示,让你让哪去?”苏迈闻言,忙问道。
“没有!”长庚摇了摇脑袋,亦有些茫然。
“你可知,这神州之大,纵横数万里,你若一无所知,又往何处寻?”陆云奚亦觉奇怪,忙开口劝道。
“我总感觉,我有些过往的记忆,可能就留在这神州界上,到处找找看看,或许就能想得起来了!”长庚应了声,看样子,像是去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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