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魂：少卿请留步》怀由而往（1）

    第七十六章里·怀由给了玄翎一块玉玦·玦：断绝之意
    ——
    楔子：
    上：
    天气晴朗，崇安寺里难得逢上一无人进香无人添油的日子，原是怀由大师归寺之宁，寂静得落针可闻，直到一声糯软的嘻笑，打破了这份宁静。
    “我才不管呢，山上才没娘亲说的什么野兽……人人都说上头住了个白毛爷爷，今日，我朝亖，定要瞧个仔细了！嘻嘻——”
    自言自语的小姑娘扎着两根羊角辫，一边念念有词壮着胆，一边走了一会儿就揪住粗壮些的树枝不放，想到自己辛苦一路上来的目的，竟也还兀自笑出声来。
    而后，却是一阵惨叫声响起。
    惊了崇安寺后林中的飞鸟，醒了竹篱小筑中酣睡入梦的人儿。
    ——
    下：
    作为蓬莱境的仙境大弟子，我本是前途无量，正途坦荡，奈何修道修了一半，师父丢给我一个大凉国，言说我还未曾尝过人间疾苦，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总之就是弟子从未受过苦，师父看着糟心，丢来尘世训训，待明白了个中道理，便可回去接着修仙得道，乃至飞升了。
    前头说错了，大凉国作为四国之首，倒不是我说拿就能拿的，师父只是命我前来大凉担任国师一职，更要不以非常法保其盛世。
    不过我还是私底下偷偷想过数回，师父他老人家，该是嫉妒吧？！
    想着想着，又到了午后小憩的时辰，不得不说，不修仙了，这从前万恶的睡觉一事，如今，当真是美好。
    “啊！”
    可惜天气晴朗，本该睡到夜起的本大师，被一声惨叫给惊醒了。
    啊，又忘了说，我姓忘，单名一个往字，不知到父母是谁，却记得这个名字，嘿嘿，没准还是我自个儿取的吧。不过自师父认我做了大弟子，便赐了我“怀由”一名，他说生而为人，自当怀由而来，忘往而归，然我的前半辈子既已忘了往，从今以后，便怀由吧。
    虽说神神叨叨了些，听起来倒也是那么回事。
    于是到了这大凉来，他们，便叫我一声怀由大师。
    其实我倒更喜欢爷爷二字，毕竟也是一个挂着一身银发，百来岁的人了，虽一张二十出头、三十到顶的脸长年不变，可总归，心里还是要点伦常的面子的。
    不过想想，若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家唤我爷爷，那还真是有些受不住。
    ……好了好了，现在，我得先上后山看看情况去了。
    ——
    文：
    一、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我是不是该杀人灭口？
    云雾缭绕的山尖顶上，我坐在自己用一把屎一把尿搭起来的竹篱小筑内，看着床上这个小小的小姑娘，硬是发了好长时间的呆。
    我该救她吗？
    师父都让我别用仙术了，那便是不该吧？
    不对呀，这娃娃命数还长着呢，想必就是我给救的吧？
    再细细琢磨一番，我已经是百来岁的人了，国师都是第三任了，便不该再想着师父的教导了，孩离家，当有主见。
    何况这女娃娃生得好看又讨喜——救！
    于是我毫不客气地吐了口仙气，轻薄的仙气盈在她的身体四周，盈着盈着，却突然生出异象来。
    不知从哪儿来的黑气，打四面八方一贯而入，撕扯着我的那缕仙气，此消则彼长，似有许多双手在争夺。
    于是我又不得不开出灵眼，不开还好，一开着实吓了本大师一跳。
    百鬼如众，以那女娃娃为中心围成了数圈，密密麻麻紧挨着，伸出可怖的只有森森白骨的手来朝空中抓取，有些断手的鬼，狰狞着血淋的头，竟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同样垂涎着那半空中的虚无仙气。
    我尚不知其中缘由，只好先歃血三滴，射至屋外空地，待将百鬼数引出，又以仙符做了结界，才堪堪，耳根清净了些。
    奈何日久未战，我直觉眼前一片昏暗，随后，果然如我所想，堂堂七尺百岁男孩就此，真真地，径直倒下了。
    好死不死的是，在我倒下的那一瞬，我分明看见了那女娃娃乍刚眯醒过来，微微睁开的一条眼缝。
    在那一瞬，我不禁还能浮想：完了完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我是不是该杀了她，灭个口先……
    ——
    二、我叫师父，你叫我师父就成！
    当我再度睁眼之际，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我眼前转个不停。
    女娃娃大抵是不怕生的，又或是小小年纪便能分辨得清好人坏人来，她坐在床沿，我便猛地起身正襟危坐道：“孩子，你……”
    “你莫说话，先将头发给我摸摸！”她小小的手掌竟也想堵住我的嘴，还没礼数到直接抓了我的一把头发。
    女娃娃墨发红衣，在我一本正经的老辣目光下还能不哭不啼，甚至得寸进尺，这让我觉得很没意思，不，是很没面子！我必须拿出我蓬莱境的仙家风范来，让她知道，本大师的威名，可不仅仅是大凉的百姓人人喊打才出来的。
    正准备变个脸吓她一吓，女娃娃却猛地将我的头发一拉，晃着小短腿便下了床，屁颠着奔向门外：“白色的，真的是白色的！”
    明明是银色的好嘛！
    “嘶——”
    头皮上的断发之痛还在持续传来，我的五官就这么一狰狞，心里已是滔天的怒意，吊起来打屁股还是捆起来滚皮球，我都已经想好，只是眼前的景象却猛然提醒着我，这不是幻觉，门外那些百鬼并未散去，而且，又要来夺那女娃娃身上的飘渺仙气了！
    于是我心里的大发慈悲便压制不住地冒了出来，虽说这女娃娃不仅不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反而拔了他的头发，但我佛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今日，便立志要造十四级！
    挑着眉冷冷一笑，猛地朝门上扑了过去：“诶！你先别走！”
    虽然力量和速度都发挥得很好，但我还是摔了个狗吃屎，连人，也没有抓住。
    原因可能是我手长脚长，肢体不怎么协调之故，而她却这里短那里也短的，咕噜一滚，便离了我的怀抱，此时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又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
    “喂！你不能出去！”我也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这屋子上悬一颗封尘珠，所以就算我长年不归，这里亦终日无人打扫，这地，都是干净得很。
    “为什么？”她直直看着我，天真问道。
    “外……外头天要黑了，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知道怎么回去嘛？啊？”为什么为什么，因为外头有鬼啊！你这凡人，还这般小，便是同你说了也不会信。
    “我便是一个人上来的，自然知道如何回去！”她扬了脸，兴致勃勃地冲我炫耀，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道，“我告诉你哦，我今年才五岁，就能上天入地了，厉害吧？！”
    不就是离家出走的小屁孩嘛，上了山，没叫老虎叼走已是万幸，竟还有脸到他这来耀武扬威了。
    罢了，她如今，当是不知道脸为何物。
    女娃娃看着我反应平平的样子，面色随即一改，叉腰哼气道：“哼——你定是觉得我在骗人了，我告诉你，我可是能看到鬼的。你知不知道你这屋子外面有数不清的鬼魂，我告诉你啊，他们——都是我的跟班！”
    等等等等——她说什么？
    “等等等等——你说你知道？”这回我可是真吃惊了，这女娃娃莫非是一个千年难遇的鬼灵苗子，能见鬼魂，能通魂，还能与其共处一室的鬼灵苗子？
    她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当真？”我还是不信，再次确认道。
    “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骗你不成？！”然后她又将那把白发交还与我，转身走开，还不忘说一句，“我饿了，你这有吃的吗？”
    ……这人，不会也是哪里来的仙家，同他相反，长道不长龄吧？
    于是我也屁颠着起身，鬼使神差地用术法将掩藏了去的小灶现了出来，又念了几个简单的术语，变了几个鸡蛋，几颗青菜，还有一大把面出来。
    “嘻嘻——”一碗清汤面上，一颗小脑袋抿了笑，大口不止。
    我想，她定是艳羡我的手艺，色香味俱，又不必自己亲自动手，这小嘴砸吧吸溜着面的模样，还真是叫人肚皮作响。
    愈想，我越是确定了一个想法：没错，她定是道行尚浅的仙家小童。
    如此一来，我倒觉得她可爱多了，这半冲天的羊角辫可爱，这一身红衣裳可爱，这唇红齿白的模样也可爱，就连因吃面吃得畅快不已而流出的清涕，也可爱得打紧。
    “小鬼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娘亲说了，我叫朝亖，朝是朝霞的朝，亖是四个一的亖。”晓是知道了我确是一个好人，她寻了喝汤的空档，不忘回答我的问题，“你晓得不？”
    我……
    真想回她一句不晓得。
    不过怎么取了亖这个字，这么不吉利的字，拿来给孩子取名，这父母，安的是什么逆天的心理？
    “那我便叫你四一吧。”我生怕她在长身体，一碗不够，又给她做了一碗出来，这回整了块肉，看她吃着的样子，又是香了几分。
    “白发爷爷，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她总算是对我来了兴趣，竟将吃到一半的面搁置住，好生问起我来。
    不过，当我看到她墨黑的眼瞳子里自己的模样时，却是想听她能叫我一声哥哥。
    也不就是非得叫哥哥，总之，我并不想她叫我一声爷爷。
    虽说我的岁数，当她的太太祖父都是绰绰有余……
    “我……我叫师父！你叫我叫师父就成。”我不知为何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来，座下孤身百余年，虽在外已有一个弟子，可若是能认一弟子久伴座前，漫漫凡世，倒也不寂寞。
    “好的，师父！”
    她甜甜地唤了我一声，这般软糯的声音好似在梦中听过，我看着她一脸吃饱餍足的模样，心里的某处，忽然明亮起来，也甜甜的，是充盈着这烟火味的甜味。
    －－－－－－题外话－－－－－－
    E…
    因为八月放纵造的孽，只好放了番外上来，怀由还会有后续，其余的和正文会慢慢出来。
    八月再见，九月要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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