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间后院里。
赵云溪看着聂掌柜那比往日更加严肃冷沉的脸,回味着他方才的话。
“呃……”
“云溪,我看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不想让你受苦罪方才提点你,风王府并不是那么好进的,京中不比这小小县城,更是波云诡谲,人心涌动,而风世子因为深得皇上恩宠更是那个中心,在京中的地位可见一般,如他这样的人,将定来的世子妃必定是人中龙凤。”
赵云溪拧眉,面色不太好。
“想来你并不知道一些京中的局势,铁大将军虽然一直镇守边关,可是这些年与皇上早有龃龉,而前些日回京,又与其夫人,蓝府的大女儿和离,还是将军夫人主动说出,皇上竟也同意了,铁将军的面上多少是过不去的,且此事莫说在京中,就是有这小小县城也是传得沸沸扬扬。”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大周朝稳定了太久了,迟早要乱的。”聂掌柜看着赵云溪,神色凝重,“我只是不想让你去趟这这浑水,而且,世子府又岂是那简单了的。”
“可何以就说得我不是人中龙凤。”
赵云溪言之凿凿,大有一幅被侮辱之态,她本来对这个世子就没什么,可是却听着聂掌柜如此直言不讳的贬低自己,这话听着就不太爽了,又道,“如你这般说,我可真是泥中尘埃,和世子站在一处,都要染了他一身灰。”
这话不掩讽刺,毫不遮掩,聂掌柜又如何听不出来,他知道,面前这个少女是聪明,而他,也是钦佩她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能在这县城里,将水云间做到如些势浩大,有计有谋,已是罕见了,而他,也真是为了她好。
“云溪,我只是为你在着想,怕因为世子的身份地位而让你陷入其中,你还小,长大一些就会懂了。”
“我明白聂掌柜是关心我,我的事情我也会自己看着办。”
赵云溪是真的生气的,话一落,沉着脸转身走了。
走到一楼大堂,看了看二楼方向,顿时也没了和风煦吃麻辣烫的心思,干脆出了水云间,打算去凝香阁看一看,这刚没走多远,腰间骤然一紧,就被人给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后巷。
“男女授受不亲的,世子。”
赵云溪看着眼间的人,一掌拍开他放在她腰间的手。
“怎么这么生气,我好像并没有得罪你。”
风煦看着赵云溪眉峰间的恼意,暗觉奇怪,须臾,语气一沉,“莫不是,那姓聂的欺负了你?”
“没有的事,世子爷你身份尊贵,以后没事不要再来烦我,我怕麻烦。”
赵云溪看着风煦身上那和她同色同款的衣裳,心头情绪莫名,许久,将风煦一推就要走,却被风煦又一手给捉回来,直接将她抵在他和墙之间,一双凤眸一瞬不瞬的凝着她,里面火焰翻滚似要将她吞噬似的急切,“小丫头,爷的心思难道说得不够清楚吗,还要多明白。”
“什么心思不心思,不知道,让开。”
“爷喜欢你。”
风煦突然大声道。
赵云溪面色一僵,好半天讷讷回神,声音都别扭了,“爷,我才十三。”
“我十八。”
“我……还没长开。”
“爷等你。”
赵云溪呼吸一滞,很是压抑,她一直以为可能是因为她的异类行为,引起世子爷的好奇,而这种好奇,说不定过几日,说一阵儿,劲儿一过就没了,却没曾想,世子爷真的,真的是……认真的。
“给句话啊。”
风煦本来不想这么急的,若不然,方才在水云间里面,那样暧昧的情形下他就可以说了,可是就怕吓着她,但是方才他一直在等,谁知就见她阴着一张小脸出来了,原本想着和她玩一玩,逗逗她开心,没曾想,她却张牙舞爪的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样子,这可是让他生气了,不止是生气更是心慌,和这个小女子认识这么久了,他深切的了解她,一定是个一旦下定主意就干净利落,毫不犹豫停留的人,所以他怕了,也就表白了。
可是这都表白了,这丫头,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小丫头……小溪儿……”
风煦的手在赵云溪面前晃了晃,晃了晃,又晃了晃。
“……爷啊。”
赵云溪清澈的眸光终于一动,看着面前那张完美得没有一点瑕疵的脸,看着上面浮动的惊慌。
这样的神色不该出现在这样一张上的,他该是举若清贵,从容自信的。
可是,他现在,就是慌了,在和她表白后。
而看着他这幅表情,她的心,竟是一跳,再跳,有些麻麻的酥麻,淡淡的疼。
好半响,赵云溪略略抬了抬胳膊,眼神有些不自在的朝别处看着,“那个世子哈,小女子虽然是穷,如你所言,是个乡下妞,可是呢,对于做做人家的小妾啊,侧妃啊,通房啊,什么的,真是没什么兴趣的。”
“小妾,侧房,通房?”
风煦一听这话,面上顿时有了怒意,这都是些个什么玩意儿,说话间,另一只已经紧紧的握住了赵云溪瘦削的肩膀,“谁和你说爷要找你做侧房,小妾,通房了?”
“你府上没有小妾通房神马的?”
“没有,爷的院子里干净得只有男人气息。”
赵云溪咽咽口水,清眸涌动,“那个……或者,你要找我做床伴儿?”
“小丫头你是想找死吗。”
“那不然呢,难不成还娶我当世子妃啊。”
赵云溪撇撇嘴,除非天塌地……
“我就是娶你做我的正妻,风王府的世子妃。”
风煦认真道。
赵云溪看着风煦那认真极致的脸,一瞬呆愣,冲击太大,有些受不了,好半天,咽了咽口水,讷讷的问,“然后,娶无数个小妾吗?”
“赵——云——溪,我再说最后一次,是正妻,独一无二,别无他人,这一生都只你一位,听清楚没,听到了没。”
赵云溪的瞳孔已经无限放大……
她是听清了,可是太震惊了。
在这个三妻四妾的地方,贫民大多几个老婆,更惶论皇室之中还是这个极受皇上喜爱的世子爷。
可是,他都在她面前自称是“我”了,耳根也红了,看着她的眼神开始变得灼热了,气得都要冒烟了,是,真的吧。
赵云溪瞳孔里映着风煦那张风华倾城的脸,微风吹来,她额头光洁如玉,更初得小脸精致,唇瓣殷红。
一个吻,不其不至,印在她的额头,就好像一大片清雅雪花朝她袭来,将她包裹,只觉得好好闻。
风煦只是浅尝辄止,然后便松开她,虽然极力掩饰,可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代表着他的紧张。
“好了,就当你是答应了,待我回京后,就下婚书。”
风煦微微扬头,就好像在宣布着什么重大事件。
赵云溪闻言,撇撇嘴,紧紧的盯着风煦,“诶,那个,你要不要,再考虑下……”
“赵云溪!”
“好嘛好嘛,我就那么随便一问。”
赵云溪摸摸鼻子,心里腹语,这世子爷真是小气扒拉的,开不得玩笑,再抬头时,却见风煦笑得如同隔避家的二傻子,还抬手,将她额间的碎发撩得更加凌乱,“真好,以后你就是我家的了。”
赵云溪……
好幼稚!
“以后不能多看别的男子,知道吗。”
赵云溪……
好幼稚!
“以后时刻要记得想我念我,不许对我那么凶,知道吗。”
赵云溪……
真的好幼稚好吗。
“还有,和那个聂掌柜不要太亲近,那不是个什么好人。”
这个……
赵云溪真是好无语了,一个让她不要和太子走近,一个让她不要和聂掌柜走近,这两人可真是,有个性。
“风煦。”
“嗯……”
赵云溪突然发动袭击,一声轻唤之后,踮起脚尖,对着风煦那张薄润的唇一吻。
风煦此时整张脸都暴红了,只感觉到一张柔柔的小小的唇紧紧的贴着他的唇,那清甜的芬香,是这世间他从没有闻到过的独特,那么唯一得让他心乱意迷,想久久久沉沦。
“世子,世子……”
一旁,天圆推了好久,世子爷才从那迷醉中回过神来,四下一望,痴痴的问,“人呢?”
“世子,云溪姑娘都走了好久了。”
天圆叹,又忍不住的笑。
没想到自家世子还如此纯情害羞呢。
只是,王爷和夫人真的会同意吗?
……
前世活二十多岁,没有谈过恋爱,没拉过小手,没亲过小嘴,今世里小小年纪就被人告白了,还让她主动一回,感觉……
相当不错!
赵云溪双手负手,心情很美妙。
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啊。
她又不傻的,不是早看不出世子的心意,只是,总觉得遥远,直到方才听到他的承诺,那样若九天皓月的男子,以后会成为她的专享,真是不错。
这想着想着,赵云溪的的步子都轻快起来了。
“有些事,不要寄予太多的希望。”
身后,突然传来聂掌柜的声音,好败兴。
赵云溪回头,看着正摇着轮奇过来的聂掌柜,“这话何意?”
“你是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和世子之间是什么关系?”
“是,但是你若不说,我也不会问。”
聂掌柜的视线在赵云溪唇间掠过,语气微微透着凛然。
“因为,世子他是……我的杀妻仇人。”
赵云溪眼眸一缩。
聂掌柜又一个字一个字道,“只不过,我的妻子,心甘情愿为他而死。”
赵云溪小脸阴沉,“能说清楚吗?”
“我本是京中的教书先生,因一琴曲得到风王爷的赏识,而入王府教习下人们读书习字,那时候,我便相识了风世子院子里伺候的丫鬟,白芷。”
“很好听的名字。”
“不止是名好听,名如其人,她风貌清秀,为人灵敏,深得世子赏识。”
聂掌柜好像是陷入了某个长长的回忆中,神色落寞得那眉宇都紧紧的皱一起了。
赵云溪眸色闪烁,就这样听着,也不插话。
“我只一眼,便爱上了她,可她的内心里,却只是倾慕她的主子,外人眼里只知玩乐的世子爷。”
赵云溪敛眸,听聂掌柜继续道,“在一次随府外出时,遇到了刺客,她为世子挡了一剑,王妃感念她的忠义,便要给她赐婚,让她随意的选择……”
说到这,聂掌柜说到这倏然看向赵云溪,“你知道,她怎么选的吗?”
“她一定不会选风煦。”
聂掌柜的眼皮子微微一缩,阴即帐然一笑,“是啊,你猜对了,因为她太懂本分,也太了解世子爷的心了,所以,她选择了我,因为她明白,王妃早就看出来她的心思,不是在为她指婚,而是在变相的赶她走,而这一切,我不相信世子会看不出来。”
聂掌柜说到这有些激动,“本来一切都很好,她嫁于我,我们成婚,在京中过得很好,可就是,就是……”
赵云溪见聂掌柜如此激动,立马出声相劝,“你要不要静一静,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不。”聂掌柜痛苦的摇头,“这事压在我心里太久了,如今能有一个人听我说,我很高兴,很高兴的……终归,白芷太担心世子,那一日,她去王府找世子,被王妃看见了,我不知道王妃对她说了什么,第二日,她就说,要和我离开,寻一方小城与我携手到老,我那时是真的很高兴的。”
“这不是很好吗,皆大欢喜。”
“不,不好……”
聂掌柜突然仰起头,看着那苍茫茫的天,声音蓦然哽咽,“不好,一点不好,我本以为我们在这里开了水云间,一定会过上幸福的生活,还会子嗣环绕,未来的日子必是极好,可是那一日清晨,我醒来,白芷她……自杀了。”
“什么?”赵云溪面色一震,“你……”
“明白了吧,我后来左思右想,也只能追溯到了那日她去了王府,到底发生了何事呢,是世子对她冷言而趋,还是王妃对她厉言警告,才让她行如此事,我……”聂掌柜痛苦的捂着脸,声音黯哑,“我,不得其知。”
不得其知?
“所以,自从白芷死后,你就一个人守着这处水云间,守着和她有关的一切记忆。”
“是。”
赵云溪眼神飘浮,想起那日与风煦说起这事时,他也好像不太想提此事。
“我也并非觉得世子不好,只是身于皇权中心的人,心肠难免冷薄,你年纪还小,又聪明,应该会有更平和幸福的日子。”
“多谢。”
赵云溪怀着心事,慢慢的,在聂掌柜那落寞哀怨的目光中,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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