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言话落,满屋子的人陷入沉默之中,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落针可闻,只有甄言淡定道,“我这里先开几味安胎的药给她服下,休息两日便没有大碍了。”
“怀,怀孕了?”好半晌许国公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也是,这才刚刚成婚呢,连洞房都没来得及怎么就怀上了?
与他想法相同的人不在少数,只是转念一想,桃倾当初是宰相府的丫鬟,还是沈大人的贴身侍女,这贴身侍女也可以说是通房丫头,这个时候怀上身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逸王脸色及其复杂,他本就是趁着今日宾客众多,来找茬的,可是这个时候偏偏闹出这么个消息,桃倾有孕在身,而且怀的还是沈君澜的骨肉,眼下他手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她问罪了。
沈君澜似乎受到了莫大的惊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起身接过药方递给新月,“你亲自去煎药,务必保证不出任何问题。”说着他还有意无意地朝逸王看去一眼,戒备的意思显而易见。
新月心领神会,福神道,“奴婢一定亲自看着,不让任何人接触到。”
赵奕脸色难看至极,难不成他还会为了抓走桃倾跑去在药里下毒不成?他还没那么迫不及待!
新月离开,沈君澜对赵奕道,“陛下的旨意臣已经知晓了,只是眼下内子有孕在身,而且昏迷不醒,刑部那种地方也不适合安胎,还请逸王殿下转告陛下,明日一早臣定当亲自进宫请罪。”
赵奕暗恼,“听沈大人这意思,莫非是要徇私枉法不成?”
沈君澜道,“殿下误会了,并非是君澜有意阻拦或者说是徇私,只是眼下的情况殿下也看到了,不论内子是什么身份,如今她已然是君澜的妻子,况且还怀了君澜的骨肉,那便是宰相府的人,保护她那是我这个做丈夫的责任,正如当初逸王妃离世,不正是逸王殿下没有细心陪伴导致奸人有机可乘吗?君澜不希望那样的悲剧重演,也不认为,一个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的男人有能力保家卫国,报销朝廷为百姓谋福祉,不知君澜所言殿下以为如何?”
赵奕脸色沉甸甸的,“沈大人这指桑骂槐的本领是越发出神入化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之人,这件事待我回禀父皇,自有父皇定夺,届时还望沈大人能够秉公执法,莫要随性而为,否则,如何对得起信任你的父皇和对你深信不疑的千万子民,沈大人认为可对?”
沈君澜不卑不亢道,“殿下所言有理,臣定当不负陛下信任,不负百姓所托,还请殿下放心。”
赵奕拂袖转身离开,“我们走!”
一群禁军如潮水般退去,站在门外的宾客们也都各自告辞离开,青岚作为管家礼数周地将人一一送走,辅国公和许国公打了声招呼也带着国公府的人离开,临走前娄颜眸色深沉地望了里间的桃倾一眼。
“怎么了?”辅国公夫人疑惑地随着她的视线往里间望了一眼问。
娄颜摇了摇头,“没什么。”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疑惑,阿倾明明有极严重的宫寒,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怀上孩子?莫非是以前的大夫诊断错了?
闲杂人等都离开了,许国公绕着沈君澜走了两圈,“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动作还挺快的,这才刚刚成婚呢就当上爹了,不过老头子我喜欢,最好是给我生个大胖曾孙子好让我热闹热闹。”
沈君澜客气地拱手,“国公说笑了,这都是机缘,并非是君澜说了算的。”
许国公不满地瞪他,“这都成婚了还叫国公呢!难不成也要给你来一杯改口茶不成?”
沈君澜失笑,“爷爷言重了。”
许国公哼了一声,背着手往外走,“行了,倾儿就交给你照顾,我这个老头子也不在这儿跟着碍眼了。”
“国公,墨知送送您。”沈墨知道了声,他的小厮推着轮椅跟上许国公。
沈老夫人面色复杂地看着沉睡中的桃倾,喜悦有之纠结有之,可更多的还是懊恼,当初就不该听那些庸医的,说什么宫寒难治,怎么甄言不就把人给治好了吗?!简直胡说八道!
“二弟,方才逸王殿下说的都是真的?”林初意还是将心里头的担忧说了出来,“弟妹真的是前朝余孽?”
闻言沈君澜并不说话,林初意便当他是默认了,“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向陛下解释?你之前真的不知道弟妹的真实身份吗?”
被抱孙子的喜悦冲昏了大脑的沈夫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桃倾是前朝余孽,如今朝廷大力打击排除的对象,觊觎大成皇室江山的贼子,这才是她的新儿媳的身份,一旦陛下追究起来,只怕连她沈家也脱不了干系。
沈君澜大抵能猜到他们的想法,但是并不多做解释,“这件事我会和陛下说的,你们放心,绝对不会连累到沈家和许府。”
他这明显是把他自己和沈府划分了开来,沈老夫人一把年纪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当即就有些不高兴了,“怎么着?你还想与沈府分家不成?”
沈君澜并没有直接说是与不是,而是道,“这件事我并无把握陛下会不会怪罪,但是眼下唯一能够把连坐之罪降到最小的,就是将我从沈家祖籍里踢出来,到时有什么事也不会连累到沈家。”
“你,你你胡说什么呢?!”他这意思比分家还要严重,沈老夫人气得直杵拐杖,“你个不孝子,居然为了个女人连祖宗都不要了,依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立刻把她给我休了,这样就干净了!”
沈君澜眉眼有些锋利,“母亲,她如今怀着我的骨肉,我怎么可能在大婚第一天就休妻?莫说是现在,就算是将来,我也绝对不会有这个举动。”
沈老夫人怒极,“那依你的意思就是为了这对母子就要抛下我这个娘和你哥哥嫂嫂是吗?”
沈君澜蹙眉,“就算是脱离了祖籍,我也一样是您的儿子,并没有不认一说。”
沈老夫人坚决不同意,“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你这个决定,要么你就休妻,要么你就让她拉着沈府上上下下一起死!”
刚送走许国公回来的沈墨知刚好听见这句话,他蹙眉道,“母亲,您情绪太过激动了,二弟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着想,您得体谅他。”
沈老夫人就差点没一口气噎死过去,“怎么连你也这么说?难道你要1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送死吗?”
沈墨知道,“二弟做事情一定有他的考量,咱们是他的家人,应该要相信他,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质疑和逼迫他。”
“母亲,我觉得夫君说得有道理,二弟这么做是为了保沈府上下那么多条人命,脱离祖籍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危机解除了,将来再认祖归宗也是一样的,而且若是陛下知晓因为此事导致咱们家四分五裂,他兴许会多些考量,不至于做得太过绝情。”
沈老夫人气得眼睛通红的,“你们一个两个的就是想把我活活气死才甘心!”
甄言上前替她把脉,“老夫人您先别激动,您这气血上涌,急火攻心,很容易晕倒的。”
沈老夫人怒然道,“我看我现在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一个儿子为了女人抛弃家不要,另外一个还反过去帮着说话,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老夫人,话也不能这么说,如今这情况比较特殊,咱们不能以平常的思维去看待,也不能用所能理解的手段去解决,现如今要做的,就是朝陛下施压,只有君澜态度坚决,坚持要保下桃倾,甚至不惜与你们决裂,做好陪着她死的打算,只有这样陛下才会有可能放过桃倾。”
甄言虽然只是一介大夫,平日里不问世事,可他看问题比谁都清楚通透,沈君澜对成景帝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一旦失去这个左膀右臂成景帝只怕还没下定那份决心,何况桃倾本就没有做什么对朝廷或者是对沈君澜不利的事情,看在这两情面上,陛下兴许会网开一面。
这般直观的解释,任是激动如沈老夫人也听进去了,她冷静下来思考了许久,“可若是陛下依旧不松口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让君澜陪着她去死不成?!”
沈君澜道,“这个母亲还请放心,我既然这么做了,定然是有了万的准备,自然不会丢了性命。”再不济也不过是个辞官,或者当逃犯而已,以他的手腕和势力想要躲过朝廷的追捕还是轻而易举的。
好不容易沈老夫人才愿意松口,她百般交待要万事小心之后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临走前,沈墨知与沈君澜兄弟二人相视一眼,其中是难得一见的默契和明了。
等人都走后,甄言一下子松下气坐在凳子上,“接下来该怎么办吧?这东西也不是能一直瞒的下去的!”
沈君澜低头看着桃倾,片刻后道,“等这件事情过了再另作打算。”
甄言不解道,“为何就非得用孩子作为威胁?如今你们已经成婚,保护她是你的义务,老夫人也并不一定会反对。”
沈君澜摇头,“若是桃倾没有怀着身孕,今日母亲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松口答应的,我太了解她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骨肉至亲重要,只有桃倾肚子里有了沈家的血脉她才会有所考虑,更何况陛下那边也不好交代,桃倾怀了身孕陛下无论如何也会看在我的情面上手下留情,至于后续怎么能让她真的怀上,或者说找个合适的时机堕胎都是后话,眼下暂时不考虑。”
甄言点头,“解决眼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但是桃倾这边你打算怎么说?”
沈君澜抬手拂开桃倾颊边的碎发,“自然是实话实说,若是瞒着她,时日长了知道真相她会更加接受不了,眼下是为了保她的性命才不得不这么做的,她能理解。”
甄言赞同道,“的确如此。”若是时间长了桃倾会被莫大的悲伤取代心底的喜悦,平常女子都会接受不了,而且她本身极难怀孕,就算想在后期弥补也不容易。
“这些日子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得让她服药,我给新月的药实际是我新配好治疗宫寒的,虽然不知作用如何,但调理身体是没有问题的。”
刚刚说完,新月便端着新熬好的药进来,“公子,要熬好了。”
沈君澜看了眼旁边的矮桌,“先放下吧。”
新月依言放下,甄言道,“那我们就先出去了,你好好照顾她吧。”
说完朝新月使了个眼色,最近见识越发广博的新月没有任何异议地跟他一块儿退了出去。
次日一早,桃倾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只有嘴里一大股苦味儿,她难受地蹙了蹙眉,朝外喊了一声,“新月?”
进来的不是新月,而是雨嬷嬷,雨嬷嬷道,“小姐醒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的?”
桃倾一时没适应,干巴巴地问,“雨嬷嬷你怎么在此?我不是在宰相府吗?”
雨嬷嬷笑道,“小姐您是睡糊涂了吧!昨儿个可是您和沈大人的大婚,眼下您当真实在宰相府,只是老爷把老奴和桂嬷派过来伺候您,所以老奴才在此处的。”
桃倾一下子醒悟过来,使劲儿拍了一下脑袋,“瞧我这记性。”
“小姐您这可使不得使不得!”雨嬷嬷紧张地上前,“您现在可是有身孕在身的,可不能做这些过激的举动了!”
“啥?”桃倾一时有些懵,“有,有孕?”
雨嬷嬷欢天喜地道,“是啊,您怀了沈大人的孩子,新月现在正在厨房给您熬安胎药呢!”
轰一声,桃倾的脑袋炸了!耳朵嗡鸣嗡鸣的,啥也听不清楚,莫大的喜悦瞬间袭遍感官,她情不自禁抬手落在小腹上,温柔地摸了摸。
雨嬷嬷宽慰到,“昨儿个沈大人听说这个消息也是这般反应呢,一下子呆了都不知道说什么,而且昨日逸王殿下也被沈大人用这个借口给赶走了。”
说起这个桃倾一下子想到昨日发生的事,她忙道,“公子呢?他去哪儿了?”
雨嬷嬷道,“小姐您别担心,沈大人他没事,就是今日一大早就进宫向陛下请罪去了,您且安心养胎,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自有沈大人会解决的。”
原本雨嬷嬷也有些接受不了桃倾的身份,可是许国公都不在意临走前还特意交待她和桂嬷嬷要好生照顾,她们做奴才的都是随着主子的意思选择,自然也不会专门把桃倾的身份放在心上,只要许国公说要是她好就必然要对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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