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走到不远处一个单独的凉亭处,桃倾让新月在外面看着,不让人进来,然后两人才进了凉亭。
一旦里面没有了人,娄颜原本开淡定自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焦急慌乱,连忙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来仔细看自己的脸。
桃倾什么也没说,就在一旁看她不一会儿拿出个药瓶对着镜子在自己脸上修修补补,没一会儿方才还露出缝的人皮面具立马又粘黏回去,就是细看之下也发现不了任何端倪。
娄颜轻松了口气,收好镜子和药瓶,对桃倾一笑,“幸亏今日是阿倾你发现了,若是让旁人知晓,这会儿只怕已经暴露了。”
桃倾摇头笑,“也是你运气好,我站的那个位置刚好能看见罢了。”
娄颜庆幸不已,“若不是你方才提醒,我都忘了自己脸上还戴着东西,我这张脸已经长时间没有见过光,自己都快忘记自己长何模样。”
桃倾拧眉想了想,“你是何时扮作辅国公府的小姐的?”
娄颜讶了讶,“你忘了吗?”
桃倾摇头,“我从来就不曾知道你们的计划。”娄颜是在她之后回京的,若不是娄颜找上自己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也不排除本来的娄颜知道自己不清楚。
但是娄颜在辅国公府消息不比自己灵通,自己一旦坚持自己不知道她也该怀疑是宋衡没有告诉自己。
闻言,娄颜果然蹙了蹙眉,“兴许是你身在宰相府,兄长不便与你传递消息因此才没告诉你,不过无妨,我此时告诉你也是一样,那位娄家大小姐自小体弱被送到外面去医治,早在十年前苏将军为了复国大计就已经看上她了,一直让人密切注意着,一旦她病好回京就找人取她而代之。”
桃倾点点头没说话,这个苏将军指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吧,原来他也是一心想着复国的。
“后来没多久苏将军便不幸辞世,但是哥哥并没有就此放弃,他那个时候已经表现出了同龄人少有的聪明才智,他与当时的几位苏将军留下的老将商量谋划着,直到几个月前得到消息,真正的娄颜已经准备启程回京,而那个时候我们的人没有和娄颜同龄,或者说长相相似之人,未免被人发现,哥哥寻来一位易容高人,他亲手为我制了一张面具,然后又教了我一些平常护理的方法,一直到今日才第一次出现问题。”
娄颜,不,该叫宋惜羽说完,桃倾蹙了蹙眉,“那真正的娄颜呢?”
宋惜羽迟疑了一瞬,“已经被杀了。”
“你们……”
“阿倾,这件事情我们必须这么做,若是不永久除掉她必定会有后患。”自上回逸王妃之事宋惜羽便对桃倾有了新的改观,眼前的她已然不再是当初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苏倾。
桃倾沉凝片刻,“我知道了。”
哪怕她觉得娄颜无辜,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无可避免,她也不是什么圣母玛利亚,还要因此跟宋惜羽理论,要什么杀人偿命,这个世界弱肉强食,自来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强者自然而然主宰弱者的命运,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今日的事也给了我一个教训,往后万事都应该小心应对,阿倾,你如今一个人在宰相府更加要多加小心才是。”宋惜羽还是认为桃倾是为了更方便套取情报而选择嫁给沈君澜,而不是她真的移情别恋。
桃倾看了她半晌,突然认真道,“其实我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帮你们,莫说是复国这样生灵涂炭的事情,即便只是损害少部分人的利益伤害少部分人的性命,我也不愿意。”
“阿倾,你……”宋惜羽震惊不已。
桃倾面无表情地道,“一直以来我都反对你们复国,如今的朝堂国泰民安,百姓们丰衣足食,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发展方向,你们为什么就非要去破坏这份得来不易的安宁呢?”
“阿倾,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宋惜羽满是不可置信,“这江山这百姓,原本就是属于我们北姜,属于我宋家的,是姓赵的那群混蛋截走了我们的果实,抢夺了我们的财富,他们像强盗一样闯进我们的家园,破坏了属于我们的安宁,如今我们只是要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复国本没有错,可要因此牺牲掉旁人的性命就是因小失大,这江山谁做主宰谁当王又不一样呢?只要百姓们过得好,这个难道不是为君着最希望看到的东西吗?”
宋惜羽简直难以相信地摇头,“阿倾,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说过不想复国,但是你会为父母报仇,为死去的那些北姜百姓报仇,让他们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可是你现在眼睛里只看到了大成的表象,这成景帝的皇位难道就不是踩着别人的尸体爬上去的吗?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敢说那表面金光闪闪的皇宫底下埋着的就不是森森白骨吗?难道苏将军和夫人的仇你都忘了吗?”
“是!”桃倾脸色微变,声音发冷,“我是忘了,当初的血流成河是因何而起,难道不是你父皇暴政苛待百姓,所以才会引起民愤吗?当初的一切本就是天意,但是那些我都不记得了,也不想再记得了,我现在只记得,是宋衡砍了司玉的手指,是他放弃了白念和夜安,还有那么多的北姜同胞,他就像送礼物一样将他们送到逸王府送到闸刀之下,
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该付出的代价吗?试问一个连自己人都选择出卖的人有什么资格为君,又有什么资格口口声声为了百姓?你仔细想一想,宋衡的这些所作所为是一个为君者该做的吗?上下不睦其心必离,宋衡绝对不会成功!”
宋惜羽面具之上的脸色泛着白,嘴唇发抖,“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哥哥他对你……”
“他对我怎么样你不清楚吗?”桃倾略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从头到尾他都不曾信任过我,甚至派人监视我暗算我,我身上这一刀至今还隐隐作疼,他让我最相信之人在我身上划刀子等于在我的心上捅刀子,他的那一刀已经彻底绝了我我对他的最后一丝愧疚,试问,这样的人你还敢说他对我情深义重,对我至死不渝吗?若不是为了让我安安心心替他做事,只怕他连敷衍都不愿意,还装作什么都是为了我好为了我着想!”
说真的,她穿越至此遇见的最难猜透之人是公子,可是要说最让人胆寒的,当属宋衡,明明他面上一副对谁都温和有礼,可偏偏在背后捅刀子的也是他,也就是传说中的笑面虎。
宋惜羽彻底无话,桃倾说的这些她都懂,也都看得清楚,可复国是她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东西,她也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大成强占了他们的国家和领土,剥夺了他们的荣耀,他们拿回自己的东西理所应当,同样,周围所有人都会说桃倾和兄长有婚约,是未来的国母是她未来的嫂子,兄长时常在自己面前提起桃倾关心桃倾,可她从来没想过这到底是做戏还是真心。
直到听说司玉的手指被砍了才深刻认识到兄长复国的心已经到了扭曲的程度,再后来,夜安伤了桃倾的消息传出,她更是难以置信,一直坚持以为是夜安自作主张,因为夜安的心思她清楚,可是今日桃倾却告诉她,这一切真的都是兄长的意思,是他扭曲疯狂的报复和警告!
桃倾平复了下心绪,偏开头道,“今后,我不想再帮你们做任何事,也不想再以桃倾的身份活着,我是许倾,我不想复国,也不在乎什么血海深仇,因为那于我而言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记忆,我不想一辈子活在强加的仇恨之中,所以,我放过你们,不会参与告发你们的事,你们也放过我,不要再找我做任何事,好吗?”
宋惜羽眼眶有些红,“阿倾,我知道你现在对哥哥有怨言,但是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真的要说放弃就放弃了吗?哥哥待你不好,但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未来嫂子看待,也一直都记着将军和夫人的情分,我只想以后好好陪着你和哥哥,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难道连这也不行吗?”
桃倾别过眼,“我不孤单,也不需要你们照顾,这么多年我一个人照样过得很好,只要你们别再来打扰我就是对我最好的照顾,请你转告宋衡,让他把司玉送回我身边,倘若他胆敢伤司玉一根毛发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话落,她直接转身走人,不给宋惜羽任何挽留和解释的机会。
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她不想复什么国,也不想报什么仇,更加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的牵扯,这件事若是再不说清楚,只会越来越难与他们脱离关系。
宋惜羽眼看着她离去,眼眶通红,却没有去追,桃倾今日这番话让她有些动摇了,这么多年坚持的复国到底对?还是不对?看桃倾过得这般痛苦,这复国似乎真的伤人伤己的事,可看兄长为了这件事煞费苦心,又觉得付出的就应该有所回报,不能就这么放弃,不能让兄长失望……
桃倾离开那处亭子,也没有回去原来的地方找唐玉莲和秋白霜,她觉得,此时的自己需要冷静,需要思考今日这番话的后果,以宋衡的性子一旦知道了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而且司玉还在他手上,必须要想办法把司玉带回来才能无后顾之忧。
“桃倾,你和四小姐说什么了?怎么感觉你出来之后心情就不好了?”新月有些担忧道。
桃倾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是她有些事情问我罢了。”
新月点了点头没再问。
桃倾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去别出走走吧!”
闻言新月立马摇头,“我说过的会时时刻刻跟紧你,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呆着。”
桃倾有些无奈,“这里这么多人不会出什么事的,就一会儿,一会儿我就去找你。”
新月坚持摇头,“不行,绝对不行,你这次要是再出什么事,公子会杀了我的!我也绝对不能让你陷入任何的危险之中。”
听她一番话,桃倾莫名觉得有些眼热,她这段日子虽然过得不怎么顺遂,但幸亏身边还有真心为她好替她着想的人,如此,便也不算白来了一遭吧!
新月坚持,桃倾也没再反对,两人沿着湖边的长廊一直走着,时不时遇见一些人,不过都是礼貌的点头之后便擦身而过。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有一些人注定要相遇,也注定要分离,短暂的相处之后一别也许就是永生,而有一些人本以为再也不会相见,却又那么巧妙地被命运安排在一起,以最别致的方式重逢。
今生,桃倾不知道自己是命中注定,亦或是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里,总之她是一个相信命运相信缘分的人,当缘分来临之时就应该要珍惜,绝对不能畏首畏尾让缘分白白错失掉。
于她而言,沈君澜就是这份来之不易的缘分,他们与于千万人之中独独相爱,这份感情更是弥足珍贵,她决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放弃,更加不能让自己的身份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无论这条路有多难,她都会竭尽力……
确定了心意和决心,桃倾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只要坚持自己的选择,一切可期的困难和挫折都是微不足道的。
“我们回去吧!”桃倾转身,朝着新月遥遥一笑。
新月一瞬间有些懵,“你……”
桃倾道,“你什么你?我没事了,我们回去找白霜她们。”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新月往回走。
两人走了没多久就找到了秋白霜和唐玉莲,只是几人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就见太子和逸王一行人行色匆匆地往外走去。
“这是怎么了?”唐玉莲小声道。
几人正疑惑着,几名年轻女子正巧经过小声议论着,“听说是宫里出事了,陛下急召几位殿下回宫。”
“是出什么大事了?”
“好像是和琴什小姐有关,我偶然听到好像是琴什小姐被人调戏了。”
“啊?”众人惊讶,这个调戏自然不是简单的调戏,既然是大事,那一定是相当严重的程度。
“谁知道呢?琴什小姐是自愿的也不一定,毕竟那个人可是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
几人越走越远,桃倾耳朵有些嗡鸣,唐玉莲和秋白霜更是一脸不可置信,新月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琴什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那不就是……
几人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之际,许府的管家林叔从外面跑了进来,急喘着跑到桃倾跟前道,“大小姐,可找着你了。”
“林叔,出了什么事?”桃倾面上一派淡定。
林叔面上似有些难以启齿,“是宫里出事了,老爷派我来找您,让您即刻随他进宫,是,是与沈大人有关的事。”
一句话印证了猜测,几人面色各异,桃倾没露出任何失态的神色,姿态从容地道,“那我们走吧。”
从白湖回到许府,不做任何耽搁,许老太爷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等在府外,待桃倾前去便让她上马车一道进宫,桃倾让新月先行回府,自己进宫便可。
一路上许老太爷都沉着脸没有说话,桃倾也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多言,一路安静着到了宫门口,下了马车,老爷子杵着拐杖走在前,背影看上去有那么几分生气的味道。
林叔走在桃倾身旁小声道,“老爷自得知消息后便没说一句话,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桃倾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什么也没说跟上老爷子的脚步入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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