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是星河》第三百三十八章 大祭司

    以海水化形而成的一座座巨大山峰，不断轰砸在岩浆奔流之上。
    这些山峰虽然是海水化形而成，但却因为内部的高密度挤压，每一座都蕴含着庞大的压力和海妖司主的肉身力量。
    在触碰到岩浆奔流上的同时，山峰如同崩碎一般，形成崩山之威，将其内部的无尽压力和肉身力量爆发开来，顿时将岩浆暴流的速度减缓，并有冷却断流之势。
    岩浆暴流与那海水形成的一座座山峰不断轰击在一起，在交汇处蓦然形成大量震动和几近无限的高温蒸汽。
    一缕缕白烟，伴随着呲呲啦啦的沸腾之声以及轰砸而出的巨大爆裂声波，直直穿透出海水，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东海海面上，波涛四起，无穷海浪因为海底深处的波动引导，开始形成海啸，不断在海平面上拍打冲击，声势恐怖至极。
    “快！！回村！！起海啸了！！”
    “二虎子，快回来！！起海啸了！！”
    很多出海打鱼的凡人村民，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来平静的海平面上，突然就像大海发了怒，刹那间波涛汹涌，一层层海浪直冲数丈之高，随便一个就可以将那些孤立无援的渔船彻底吞没。
    “柱子！！快掌舵！！回……”
    “啊……”
    “爹爹！！！”
    一艘又一艘的渔船被海浪掀翻，彻彻底底在这无尽的海之怒中失去了踪影。
    两大司主之间的较量，带来的最直接后果，便是这些可怜的渔民，永远的丧生在了大海之中。
    他们只是凡人，一生靠着出海打鱼为生。
    也许他们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些所谓的仙人。
    其实说白了，这些凡人，才是最底层，也是最无辜的存在。
    东来岛上，涅无缘默默看着海平面上的风波，顿时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能感受到，在海底深处，似乎有两个海妖发生了争斗，而这海平面上突然掀起的波涛，正是因为海底的稳定被扰乱而导致的。
    微微叹了一口气，涅无缘一眼化万里，看着极远的地方，那些不断在海啸之中挣扎求生的凡人渔民，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冉姬，我去去就来。”
    隐约间，不远处的冉姬听到涅无缘的话语回荡在耳边，回过头向着海岸边望去，哪里还有涅无缘的身影，只有那似有魔力一般的缥缈之声，久久无法消散。
    深海地宫之中，独坐在第二回廊内的大祭司，默默凝视着红魔与海妖司主大战的方向。
    大祭司沉默不语，脸上看不出悲喜，却是泛着难言的自责。
    红魔和海妖司主的立场，都没有错，错的，是她身为大祭司，但却并没有处理好这一切。
    大祭司同样能够感受到海平面之上，有很多凡人在因此而丧生。
    那些凡人本无罪，他们就像海妖一族中的普通子民一样，都是无辜的……
    红魔恨的，不过是那些人类之中的贪婪修士而已，和这些凡人，毫无瓜葛。
    犹豫片刻，大祭司站起身子，化作一道妖气流波，迅速顺着地宫通道，霎时离去。
    再次出现之时，大祭司已经出现在红魔与海妖司主大战之处！
    望着眼下的岩浆奔流与化形山海，大祭司眼中的自责和悲伤已然无法言喻。
    “散。”
    大祭司朱唇轻启
    ，一个淡淡的‘散’字，于这早已被彻底紊乱的深海波动之中流转不息，恍惚间，这仅仅一个‘散’字之音，竟是被拖的无限长，绵延不息，如同一曲美妙的歌声。
    歌声所过之处，所有被两大司主大战而扰乱的海波，顿时平静了下来，并且从震荡的边缘开始，逐渐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妖气波，将两大司主大战周围数百里海域尽皆封住！
    紧接着，这妖气波就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护罩一样，从外向内，急剧收缩。
    妖气波所过之处，皆是回荡着一种美妙动态的歌声，那歌声，似在诉说，又似在哀诵。
    红魔眉头一皱，抬起头看着上方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一道深蓝的俏丽身影。
    海妖司主也是停下了动作，同样凝神向着大祭司站立在海中的位置看去。
    一时间，妖气波已然收缩至大战爆发地点的周围，所有的岩浆奔流，所有的化形山海，但凡是被妖气波收缩覆盖而过，皆是忽然平静下来，化作一缕缕尘埃，洒满海床之上。
    沟壑被填满，裂隙被掩盖，无穷无尽的岩浆奔流，迅速降温冷却，形成这海床上起起伏伏的山脉。
    妖气波轰然而至，直接掠过两大司主暴怒的身形，于最中心的圆点渐渐消散，回荡起一阵优雅的歌声。
    红魔双眼恢复了清明，浑身金红之色褪去，身子也恢复了正常的大小。
    海妖司主浑身岩石皮肤化作尘埃，渐渐脱落，整个人急剧缩小，也是恢复到了平日的样子。
    海妖司主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压制下愤怒的情绪，旋即转向大祭司所在的方向，单膝跪地，恭敬地一拜。
    而红魔却是陷入了强烈地挣扎，沉默了许久许久。
    “见到大祭司还不跪下！！”
    海妖司主察觉到红魔始终无动于衷，立刻转过头再度怒吼，引得红魔的身子微微一颤。
    红魔身子颤抖，缓缓转过身，向着大祭司跪了下来。
    红魔眼中流着泪，仿佛整个人都失了魂一样，哽咽着嗓子，默默出声……
    “罪民红魔……拜见大祭司……”
    红魔双膝跪在地上，将头慢慢叩在地上，声泪俱下，身子止不住的在颤抖。
    海妖司主微微皱了皱眉头，大祭司满面的悲哀，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红魔依旧跪地俯首，他此时此刻表达出的情绪，是那么的不甘心，仿佛他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楚，但却无人可以理解一样。
    “大祭司……为何……为何我海妖一族……要与人类为伍……红魔不懂，人类残杀我海妖一族，致使我们只能隐藏于深海之中，永世无法见到天日……为何……为何会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红魔的言语，无一不表露出他内心极度的痛苦和不平。
    红魔是一个顶天地里的人，他错了就是错了，他会自认罪民，甘愿受到任何惩罚。
    但是，他内心中对于君缅尘这个人类为什么可以居住在海妖一族里面，还能和他们一起淬炼肉身这件事，同样表达着不理解和不可原谅。
    红魔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汉子，爱恨分明，不会为自己的罪行辩解，但也绝不会摒弃自己的信仰。
    他要保护海妖一族不再受到任何伤害，为此，哪怕牺牲他的一切，他都无怨无悔。
    海妖司主听到红魔声泪俱下问出的一系列‘为何’‘为什么’，
    深深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大祭司满面悲哀，同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红魔问出的这些话。
    其实海妖一族最早的时候，并不是隐世居住在深海之中，而是在浅海区域生活着。
    那时候，大祭司还小，依稀记得人间还处在蛮荒时代。
    海妖们的灵智普遍不高，没有属于自己的文明，只能模仿着一代又一代海岸边城池中的人类，学习搭建城池，学习构建起一套阶级体制，学习他们有着不同的身份地位。
    海妖们会化形，但也是按照人类的样子去化形，因为在他们灵智不高的脑袋里，总觉得那些人类很聪慧，能够拥有很多独属于他们自己的智慧结晶。
    越来越多的海妖们开始走上陆地，栖居于海岸附近，建立起自己的城池和国度，与周围的人类相处极为融洽。
    可是，好景不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渐渐地，有一些贪得无厌的人类，开始发觉，海妖的浑身上下，似乎都是宝贝，可以卖上很好的价钱。
    除了海心最为珍稀以外，哪怕是海妖的血肉，都是极好的炼丹亦或是修炼材料。
    更有甚者，竟是有一些诡计多端的人类，假意与海妖一族交好，背地里却是耍计谋将海妖族人卖给当时的蛮荒御兽家族。
    再之后，便是连天的战火。
    人类与海妖之间，爆发了很多次战争，在人界的东海岸，有一处城池，名叫海城。
    海城便是当时海妖一族立足于人类土地上最繁华的一座城池，同时也是爆发战争最多也是最为惨烈的一片区域。
    后来，战火波及到了海城，大量海妖不得不从海城退回到东海岸，而海城也被改名成为了戎城。
    可是就算海妖们已经退出了人类大地，逃回浅海区域之中，但依旧被越来越多的蛮荒御兽修士所杀戮、追赶。
    一个又一个海妖被活生生抠出海心，干涸而死。
    一个又一个海妖被蛮荒御兽修士带走，成为妖宠，亦或是妖宠的食物。
    再后来，险些彻底灭族的海妖们逃回了深海之中，再也不曾出来过，于这海底不知几万里的深处，建起了一座城。
    此城，无名，并不是因为海妖的祖先们不会起名。
    而是因为，上一个被海妖们起了名的城池，化作了漫天的战火。
    现在这一个城池，海妖先祖们便是不愿意再去命名了……
    一代又一代的海妖不断死去，又有一代又一代的海妖不断诞生。
    经历了无数年的沉淀，当时还是孩童的大祭司，现在已经成为了当代海妖一族的最高权威。
    大祭司的住所在地宫之中的第二回廊。
    而在第二回廊里面，竖立着很多尖碑，那些尖碑，是历代的海妖先祖坟墓。
    每一个海妖先祖坟墓上面，都以海妖之血铭刻着一些文字，那些文字很悲哀，也很愤怒，但是更多地，是在为海妖一族悲惨的命运，鸣不公。
    ……
    人类之中，没有一个人无辜的，也没有一个人是可信的。
    海妖一族千千万万阴魂身上，都有那些人类留下的战争之影。
    这战争之影，永生永世无法磨灭。
    昭示着那些位于海岸之上的人类修士。
    罪恶。
    滔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