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夫所以》第三百一十四章 独活止痛（三）

    明月要回当归山庄去。
    那里是她母亲选定的皇陵，那就是她的根。
    在回去之前，明月下了诏书，将皇位传给掩月，至于国号年号，掩月若是愿意保留都由她，若是要换新的，那也不错。
    “这样一来，殿下就知道你想逃了。”韦衡靠着马车车框，慢悠悠地驾着车与明月说话。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想逃？”明月探出身子来，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也靠在车门边框上，“这叫出其不意。咱们现在走，我的诏书过几日才会传回去，等他冲破束缚，早就追不上了。”明月枕着双手，懒洋洋地数车轮碾过的圈数，一百里，二百里……离宋嘉历越来越远了。
    “殿下那么聪明，要是他猜到你要回当归山庄呢？”韦衡心下平静，索性搁下马鞭，盘腿而坐与明月对视。
    “他肯定会直奔当归山庄的，然后是景阳寨。”明月阖眼微笑，这也是她只想去地方，宋嘉历最会猜她的心思了，他肯定知道该去哪里找她，“但是，我不会让他找到我的。当归山庄有许多我母亲布下的机关，不说其他，只要我开启那里的迷障机关，他连当归山在哪都找不到，更别说上山了。”
    “若是他死守呢？你和孩子不可能一辈子不下山——”韦衡突然顿住，他差点忘了，明月的“一辈子”没剩多久了。
    “——若是他一直等，怎么办？”
    “我还有多少时间？”明月垂头，轻抚肚子，“半年？十个月？这时间差不多够他学会不那么爱我了吧？我不下山，他就不知道我死没死，如果他要一直等下去……不会吧……算了，再说吧，反正都出来了，打死我也不回去了，好马不走回头路！”说着，明月眼中带泪，捡起马鞭一扬鞭，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嘶鸣一声，绝尘而去。
    等送她到了当归山庄，韦衡他就可以去找自己的归宿。他们两个人一起出逃，分头安静赴死，好啊，真好啊，一切都要结束了，真好啊……
    ——
    和明月的诏书同时送到的还有姜庭深的国书——国书里还夹着一封私信——他想让贵妃回到卫国。
    两国之间从来没少过消息刺探，明月和韦衡“在一起”消息早就传到了姜庭深那里，他思量了片刻，当即就写下了永修和睦的国书，还有这封信——请贵妃韦氏回国。
    无论是先前棠束离开，还是后来的胡絮出走，姜庭深都没让消息在明面上散布开来，众人听了些流言，其实都明白现在皇帝后宫空无一人，但却无人敢打靠裙带关系攀附皇权的主意——皇帝这半年多来的所为已经让他们明白了，皇后永远都只有一个，甚至后宫也只是为一人而开，如今这人不在了，那地方便该空着，为她一个人空着。
    反正太子已经有了，没人敢再提国本云云。
    也正是因为这太子，姜庭深要迎回棠束——他只放心棠束。
    太后，也就是姜庭深的母亲，说是要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但她心里的盘算，姜庭深一清二楚。他和絮儿的孩子，应当是经天纬地的帝王，不能被人当作傀儡——尤其不能受魏家的掌控。这是他唯一能为絮儿做的，所以哪怕是要他求一个背叛了自己的女人回来为他抚养孩子，他也要去做。韦棠束与絮儿有些交情，心中又没有他，所以他不担心她会争权夺利，这样，后宫有人，可以让朝臣彻底安分下来，浥儿也可以平平安安地长大不至于孤苦伶仃。
    在这封信的末尾，姜庭深写下这一句，“望告知吾妻安否。”他希望韦贵妃回来之时，带上他妻子的消息。
    贵妃可以有很多个，于姜庭深于棠束而言都没有意义，不过是个称谓罢了；而妻子只有一个，丈夫也只有一个。
    棠束看完这封信，眼泪坠下来，晕开了字迹，“我去。”她要回到卫国去，飘零已久，他乡变故乡，阿衡不在，处处都是一样的。
    “伯父，你不用劝我，也烦请您劝劝我父母，让他们不用记挂我，从两年前宜宁郡主出嫁时，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如今两国和睦，我回去之后会过得很好的。”棠束下拜，恳求韦舟横。
    韦舟横一家齐聚，只差韦衡；韦舟山一家本来已经团圆，如今又要失去棠束了。韦舟横看着自己这苦命的侄女，说不出话来，都都挽着文思仙，也是红了眼圈，最后还是芳菲扶起棠束，哽咽道，“孩子，别苦了自己，你不必如此的。”
    “伯母，棠束不苦。”棠束起身，颊边滑过两行清泪。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不信阿衡不爱自己了，阿衡对她的爱她是知道的，但是阿衡又说他很喜欢明月，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孩子，他是真的很喜欢孩子……阿衡若是选她，未来一生一代一双人；若是选明月，一家三口和美幸福就在眼前。她从没想过要和人争阿衡，到现在发现，她争不过。她嫁过人，做过姜庭深的侧妃，贵妃……这些名头她都不喜欢，甚至憎恶，她唯一想做的只是阿衡的妻子……
    贵妃终究只是贵妃，不是妻。她不是阿衡的妻，她不是姜庭深的妻……她余生里都只能是贵妃——
    还好，至少还有个故人的孩子伴她打发这苦长的日子。
    韦家这边准备送棠束回卫国了——卫国的贵妃不能出现在宣国，所以这一趟行程不可显眼铺张；同时，掩月重新拿回了玉玺，凭着这诏书择定了一个黄道吉日登基为帝，因为她这些日子来处理政务决策英明布政仁德，加上文松子的帮衬，所以登基也算顺利。即位后，掩月改国号为宋，年号仍用凰平，至于为什么改国号，掩月自有她的打算。
    掩月以宋国皇帝的名义，回复了卫国皇帝的国书，缔结两国和平共处之盟约，准许两国通商互通有无，并遣使者常驻，处理两国邦交。
    至于宋嘉历，他在接到明月与韦衡“云游天下”去了的消息之后就冲破看守，跨马奔向当归山庄——不是其他地方，他知道，明月无论去哪里，都离不开自己的母亲。她一定会到当归山，哪怕她现在不在，他等，他一定会等到她回来。
    文松子没有阻拦他，只是在他出城之前塞给他一个锦囊，告诉他，找到明月之后再打开，然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宋嘉历怀揣着那锦囊，策马一路疾驰。
    冰雪消融，春天来了，花儿打了苞朵，新的生命又要开始绽放它的美了。
    －－－－－－题外话－－－－－－
    独活是一味药材，可以止痛
    （其实小姜还有很多细节的东西想写没有写，譬如棠束的死心，凭她和韦衡的情分，不可能这么容易放弃，但是小姜写不动了，对不起。这个故事倾注了小姜太多心血，小姜很喜欢写故事，但是在故事之外小姜还有很多必须要做的事，所以……大家等着这个故事的结尾吧。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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