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夫所以》第二百八十七章 恨离（三）

    都都此时倒希望自己没有跟着来西北，父王是生她的气了，不再要她做女儿了吗？是不是她当初不执着要来，父王就会永远是她的父王？想到此处，都都双眼发热，想逃，却又迈不动腿，她心中难受，却也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更是饱受折磨。
    他鬓边已经添了不少白发，适才喊出的那一声“都都”似乎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此时神色颓败得不像样，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文松子失掉了所有的轻狂与恣意呢？他师姐当年常说他，总是长不大，小孩子一样的心性，即使成了家也还是像个大孩子似的，上蹿下跳的没个正行。那时候，他总会反驳，来日方长嘛，总有一天小师弟会长大的……现下么，得过且过呗……
    从宣朝亡国的那一刻起，文松直就成长为了文松子，失掉了所有游戏人间的资本——人生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一夕之间，他最敬爱的师姐没了，他最爱的妻子不知所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孩儿究竟是男是女……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他必须立即成长起来，担负起抚育师姐最后的血脉的责任。担起这责任，他便需要忘记自己的伤痛，陪着小丫头一起成长，只在深夜梦回的时候想，要是他有个女儿，这样闹腾腾地伴在他身边，该是多让人欢喜……
    父女两个久久对视，心中都是狂澜起伏。都都本来就喜欢文松子，乐于同他亲近，如今知道他是自己的生父，心中在慌乱的同时还带着一份欢喜，这份欢喜又夹杂在不安与愧疚中——两个父亲，她都对不起。养了她十五年的父亲，视她如珠如宝，京城里哪个不知道咸山王爱女如命？她做了十五年的混世魔王，享受了无边的父爱，而给她这份爱的人其实与她并无血缘关系；给了她生命的父亲，在颠沛流离中将她深藏在心，最初在回阳堂相遇时，那眼里闪着的光是岁月积聚成的苦涩。后来在王府里，他已经知道了真相，却还要隐忍着不能相认，那时候，她只顾着讲故事，没发觉他是闭着眼忍住热泪啊！
    是否到了她做出选择的时候？眼泪流尽嘴里，满心都苦涩起来。没法选啊！都都不由得蹲下身子来，将头埋在双膝之间，无声痛哭，她向来无所顾忌，做事随心所欲，如今真让她自由抉择了，她却宁愿有人来告诉她答案，到底怎么办？
    知女莫若父，文松子明白都都此时的心境，揩了眼泪，上前，蹲下，轻轻抚着都都的头，缓缓道，“我恼韦舟横抢走了我的妻子，但我又得谢谢他，将我的女儿养得这样好。”
    “紫宸下照，曲台月拱。卿士翼翼，公侯皇皇。在野熙熙，在朝跄跄……都都，你的名字来自于《二都赋》，当时《二都赋》大受欢迎，以至于纸贵，我也是头脑一热，所以决定用它来命名……其实，我没料到那便是我留给你母亲最后的话了，我以为还有很多的时间，来考虑名字，来考虑将来请哪个师傅，将来配哪一户人家……都都，我其实很嫉妒韦舟横，你成长的每一步他都见证了，而我，我甚至不知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是什么什么时候学会的走路，是先学的叫爹还是娘……”文松子说得哽咽，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都都听着也是泪流，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啊，那份对妻女的思念仿佛一柄刀子，反复扎着心窝，如今说出来，更是将伤口结痂尽数剥去，再度折磨。
    都都抬头，泪眼看着父亲，张了张嘴，却始终喊不出来。
    文松子为都都拭去眼泪，道，“我并不奢求你叫我父亲，韦舟横用了心来抚养你，他对你很好，值得你爱他敬他……我，我什么都没做过……都都，今日的事情你只当没发生过吧，回去睡一觉便忘了，你依旧姓韦……你放心，要是韦舟横不许，我便打得他同意！”
    一生要强的文松子此刻甘心将女儿拱手让人，不为其他，只为让她平安欢喜。
    “爹！”都都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扑到文松子怀中，带着浓重的鼻音喊出了那在心中徘徊已久的称谓，搂住父亲的脖子，都都断续道，“我不要忘记……你是我父亲，父王也是……都都贪心，两个父亲都要，好不好？”
    都都红肿的眼睛望着文松子，望得他心痛，文松子连连点头，颤声道，“好！好，都都……我的都都啊……爹好想你啊……”
    父女两个抱头痛哭，在这西北的朔风中，不计较名头是非，只想牢牢抓住相聚的此时此刻。
    而另一边，韦衡独自行走在军营中，也是忍不住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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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姜如此更新废柴，还有小可爱不离不弃，小姜真的想跪地叩头说感谢，谢谢大家的支持，小姜真的很高兴这个故事有你们一同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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