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夫所以》第二百 五十五章 复国( 八)

    姚封胥神色认真,显露出超脱年纪的稳重,他注意到了眼前人的讶异,便接着说,“别人没认出你来,但是我知道,那个和亲公主,还有那个身穿白衣的景大夫,都是你。”
    在青唐郡里,明月在高台上接受过万民朝拜,但绝大多数百姓距离高台太远,并不能看清公主的样貌,但姚封胥他是大将之子,连郡守府也时常出入,庆典之上自然站得靠前,有机会看得清楚;明月也曾以景阳的身份,与宋嘉历并肩走在大街上,想来,姚封胥也碰巧看见了她。
    原来世事早在很久以前就埋下伏笔,所有后来出场的人物都已经早早地已经露过面了。
    明月颓然一笑,坐下来,道,“你眼睛倒尖。”
    她不否认,承认了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损害——她现在是无人之下的皇帝,过去再怎么不堪,如今也都自在了——
    何况,从前的日子远比现在让她快活。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成了穷兵黩武的狗皇帝,明明孤竹君对你那么好,他被关押起来的时候你也拼了命去搭救他,还和他一起去卫国,怎么去了一趟卫国,你就成了宣朝的皇帝,你知不知道,你是要跟孤竹君——你的丈夫为敌啊!”听她认下了,少年周身颤抖,几乎是怒吼着。
    他虽然年少,但也亲身经历了这数月来的巨变。曾几何时,他看着高台之上的那一对璧人,心里怀着奇怪的情绪,他想做孤竹君那样的大人物,文武双、心怀天下,最后再娶一个像那公主一样的仁心仁德的妻子,人生就美满了。
    志同道合、同舟共济,携手渡过危难,他们的生活是少年心中圆满的范例,是他希望穷尽毕生努力来达到的,可不过数月,曾经的佳话便成了可笑的谎言,那么,他的梦想也紧跟着破灭了。
    所以,当姚封胥在梅园中认出那狗皇帝竟然是他曾钦佩的救死扶伤的白衣大夫时,他心里乱了,手上也不稳了,那本该精准落在狗皇帝头上的瓦片最终掉在了明月的脚下,滚进了雪里。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少年含泪控诉。
    “我还希望有人来告诉我为什么呢,少年……算了,既然你早就认识了我,那么我们就算是旧相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就叫你封胥吧……封胥,好名字,听着就像个大将军。人来到这个世上,都不愿意犯错,可最终还是落进纠缠不清的是非里。你叫封胥,你父亲必然希望你建功立业,可建功立业背后就意味着杀戮与血腥。你年纪还小,还没有亲身经历真实的厮杀,所以你不会明白这里头有多少无奈。”明月不自觉地将手搁在肚子上,神色柔和下来,她望向姚封胥,接着说,“你是满门最后的希望,我也是。宣朝覆灭的时候,我才三岁,我早慧,三岁时已经懂得许多了,皇宫的熊熊火光,父兄的惨死,我如今都记得。而且,我所担负的仇恨,不是我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在我身后,还有数不尽的失去家园亲人的宣朝百姓,他们的仇恨都累积到我身上,我只能负重前行,即使我能原谅,他们也不会。这道理很简单,正如今日的情景,即便我说服了一个你,还有万千的许国臣民要反对我、痛恨我,我没有办法——”
    “到了我这个地位,生死荣辱都不是个人的了,我认错,也只能跟你一人认,未来的路还是要不改方向地继续走下去,你,明白吗?”明月的话说完了,她静静望着姚封胥,仿佛一个慈爱的母亲。
    她心怀着天下百姓,哀之所哀,痛之所痛,可她所能做的也只是默默承受着和他们同等的伤痛,她没有办法,她阻止不了杀戮,甚至没有法子将伤亡降低到最小程度。她本就不是征战治国的材料,如今在这个位置上,她不过是被历史的进程推着走,她无处可退,甚至不能露出怯懦,连抱歉认错,也只能如此私密地进行。
    少年似懂非懂,在他年轻的生命中建立起的观念中,是非对错向来分明,所有决策都只关乎个人的抉择,他隐约明白了明月的难处,可又对这种无奈深恶痛绝,力图反抗,“可你是皇帝啊,你叫停,没有人敢不听的。”
    明月摇头苦笑,“没有人能够叫停,时间从来都是向前走的,一旦迈出了最初的那一步,便只能勇往直前了,若停下来,便只有死路一条,可如今,我还不想死。”
    指尖在腹部游移,明月心中涩涩,这孩子还没有开始他的人生呢,她怎么能轻言放弃?
    姚封胥垂下头,前所未有的沮丧,声音带着沙哑,“所以,你和孤竹君,和我,注定是敌人了。”
    少年的理想破灭了,心中的完美世界崩塌了。
    明月从他这声音里听出些不对劲来,起身走到他跟前,抬手用手背试了试姚封胥额头的温度,轻叹一声,“现在,你的敌人是风寒。”
    傻小子,以为自己是铜皮铁骨么?在雪地里躺了好久,挂着这一身的破布却不肯披上她的狐裘,这不,病了吧。
    姚封胥抬起头来,双颊带着红,不知是因为风寒,还是心底的暖意涌了上来。
    ------题外话------
    连男朋友都没有的小姜却写了那么多对恋人,现在孩子都有了,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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