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刚刚得到确切消息,据说是检察官接管了上面对于CGH集团的调查。还有据最新的行情图分析,我们的股票在昨天就已经涨停了。直到现在股值没有任何上浮的趋势。”金秘书冷冰冰的说道,李泰洙正在看着一份资料,在听清金秘书的话后,他无可奈何的用双手轻轻搓了搓正因汩汩流血而麻木得有些僵硬的脑皮。
“没有上浮的趋势是什么意思?是因为安城经济环境面临停滞造成的,还是说只在我们CGH内部出现了资金流失。那么我们的对手呢,宋氏。宋氏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了吗?“李泰洙紧绷着脸孔,质问似的哑声说道。
“如果宋氏也出现同样的危机,那至少也是心灵安慰啊。”
“是宋默生会长吗?应该没有,否则宋会长怎么会满面堆笑的出现在全民歌手的颁奖礼呢。据说那是娱乐行业的盛会,如果嘉宾出现了道德方面问题,是要被临时替换下来的。”
“果然了,从前只是以为树林里又多了一只油嘴滑舌的狐狸,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左右逢源的虎崽子。看来是我大意了,一个同时兼备等夷之志与奸人之雄的野心家怎么可能对我频频示弱呢?酒店行业代表也好还是其他角逐也好,当时想想那家伙的话全无半点私心还真是将动机隐藏得十分含蓄啊。一个慈眉善目的人和一个谦卑礼让的人发起威来真的是无从还击,看来受人牵制的局面是迟早要发生的,事到如今就算有谋略也已经鞭长莫及了。我还能怎么办,先解了燃眉之急再做打算吧。”
李泰洙望着金秘书的眼睛,他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就连声音都显得有些模糊。
“那会长接下来的工作要怎么部署,还打算赶在宋氏之前推出方案AB吗?说不定宋氏会选择趁虚而入都犹未可知。”
“总不能动也不动就要被动挨打吧。”
”虽然现在说来已经是非常时期,但也总不能永远保持沉默,难道要等着更大的风险降临到CGH我头上才采取挽救措施吗?竞争的话就先放他去搏一次好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我安稳着陆,这风水轮盘也应该指向宋氏的那一位了。”
李泰洙脸上的肌肉不断痉挛,他瞪大眼睛,然后战栗的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冷汗密布的鼻翼,崩溃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如滔滔长河般肆意流淌。看着愤怒中略显癫狂的李泰洙会长,金秘书的整颗心强烈的收缩起来,他又惊又怕,就连紧紧贴在掌心的手指都如从冰窟中刚刚探出似的冰冷中隐隐冒着寒气。
“尽全力?那是用上公司的储备资金还是说再联系联系投资方后在新一轮预算做好后再投入到日常运行当中。”
“融资?信贷?只是失踪了一个秘书就引起如此轩辕大波。”
“具体损失了多少?会计那边有没有报准确数字来?”
“30亿。”
“什么30亿?中午的时候不是还。”
“还是等到收盘时才能明确看到股票的真实状况吧。”
从心底猛冲上来的恐惧让李泰洙的身体剧烈一颤,最近几天心里空落落的不知是在害怕着什么,原来CGH的地位早已瞬息万变。
“不论是怎样的方法,都尽力去试一下吧。”李泰洙的脸上每一丝毫表情,比起刚刚真实的愤怒,现在的他就像再次被封印进透明的套子中似的。
“还有这样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封锁起来,绝对不允许对外透露半个字。”
“可是消息都是上上级部门发出的公告,难道我们也有足够的实力去做这样的事情吗?或许,难道会长在检察官那里也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刚才听到李泰洙如此说法的金秘书不由得大吃一惊。
“总之,势必要让损失降低到最小,否则对CGH集团下的其他子公司、分公司。还有安城酒店管理体制的维护都有重大冲击。明白吗?没有办法的情形下就按兵不动,然后在对手稍稍松懈的时候以出其不意的技巧放手一搏这就是宋默生的惯用招式。虽然不知道内部消息是怎样被人递出去以及是否是受到对手公司胁迫后万不得已之下才走漏的风声,但一定要把主动权夺回来。而且上面的人不会不明白,比起宋氏,只有我始终坚定的坐在代表、会长的位置上,才能使他们手中的利益达到接近顶峰的程度。而且也只有CGH的日益壮大才能带动起安城经济早日走出枯水期。否则难道要靠宋氏吗?宋氏里坐镇的那一位可是死海一样只入不出的狠角色呢。从前只觉得他隐忍,现在看来隐忍的背后是深不见底的老谋深算。果然生意人动起狠来与年龄无关。特别还是生性残暴的男人。”
李泰洙那对暗沉的眸子深邃得格外透明,就像两颗神秘的晨星,与眼睛的明亮不同的是,经过几个不眠不休的夜晚,李泰洙的面庞极为清瘦,槁枯的发丝黏在他布满粗纹的褐色面颊上,久久的一动不动,就好像在身体消亡之前便已然死去。
“还有不论是与上面沟通的哪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桥梁崩塌的情况。另外只是我们酒店内部员工也好、投资方也好、还是流动最大的顾客,每一个层面都不能再发生任何事情,明白?!既然要确保酒店的正常运营,那就将责任分散到每一个人的头上吧。”
窗外,阵阵清风,吹散灰蒙蒙的烟云。刚刚还澄澈如碧的天空转瞬间由湛蓝变成一望无际的墨蓝。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静静的俯瞰着整座浸泡在阴霾之中的安城。世界静得出奇,安静到只有紫檀的淡妙余味如丝如缕的穿梭于每一寸微隙之间,天浮云,和煦的阳光喷吐着银白的瀑布,暗淡的天空再次放射着耀眼的光芒,就连飘逸如轻纱般的风都沾染上如水的波光,淡淡圆圆,轻轻摇曳的光晕,缀满了李泰洙原本空洞木然的眼瞳。CGH顶层道馆中的泰洙,嘴角缓缓涌出两股暗褐色的血流,窗畔染上了鲜血的玛格丽特渐渐闭合起花苞,然后腥咸的血伴随着植物枯萎的味道再次从瓣瓣掉落的花蕊中倾溢出来。李泰洙强忍住心痛,他对着白茫茫的世界用力嘶吼。那一刻声音颤抖得连同窗畔上的那盆鲜花都濒临粉碎。看着凋谢了的花苞,李泰洙目露不忍,他直挺挺的等待着仿若世界即将迸裂一般的剧烈晕眩将他重重包围,毁灭般疯狂游弋的光晕就好像一个个巨大的梦境,曾经的一切犹如放电影般真实的浮现在李泰洙愤怒至极,茫然失措中又略带疯狂的眼中。就在李泰洙颤抖的伸出手试图触碰那些从地面腾空而起的似乎是包裹在泡沫中的人影时,如坠炼狱一样的恐惧再次降临在他的面前。
“会长。”就在李泰洙不知不觉的拿起黑带的时候,金秘书再度走了过来,在后面叫道。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就算天塌下来压倒的也只是我,而不会是你。”李泰洙轻轻的走了过来,CGH顶层练功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金秘书有种超凡敏锐的本能就算是在黑暗中也能捕捉到靓丽的生物,(类似于第六感的观察能力)在自己的伙伴面前,这种超越旁人的能力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所以在进入CGH之后,为了改掉自吹自擂的坏毛病,他也吃了很多苦头。
“会长,崔英兰是谁?公司主页已经乱成一团了。无数人在论坛里向您讨要说法,难道您当初真是出于何种目的将原配夫人流放,并在行迹败露后又将她秘密幽禁在安城的某个地方了吗?”面对磁场强大的李泰洙,金秘书的声音降低了十个八度,这在一向以快准狠著称的李泰洙会长眼中金秘书就像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一样,不过正是自己不经意间的示弱,每当李泰洙站在自己的眼前,金秘书都能看清李泰洙倔强面孔下潜藏的内心。
李泰洙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瞪着他,他的脸色越来越阴冷。
“什么?你说的又是什么?真是荒唐得闻所未闻?另外公司的官网还有公司的论坛不是全权由你金秘书负责的吗?主页出现了这样大的纰漏,你还要问真正一无所知的我吗?”
“会长,帖子的真实意图就是这样,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用词,剑锋所指都明确的指向会长您一人。我想您还是有必要向广大网民朋友解释一下这件事情的原委,否则接下来的扩展计划,恐怕就要泡汤了。而且,检察官已经接管了调查,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会在无形中被放大,如果幽禁的罪名在广大网民群众中落实,即便是空穴来风,您也没有办法全身而退了。“
李泰洙的背脊在仿若世界迸裂一般的金色晕光中剧烈的抽搐了几下。巨大的冲击力中,李泰洙很努力的寻找昔日时的那份镇静从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看着面色雪白的泰洙,金秘书侧了侧头,虽然做了一段时间会长的首席秘书,但对于那些没有前因后果的语言,他依然像是在费尽心神的参透天方夜谭。于是,他只能怔怔的望着李泰洙那张突然变得苍老呆滞的面孔,然后在那空洞的双目,还有不断抽搐的表情之中寻找着任何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你先看看这个。”窗户开着,夜风轻轻吹来,洁白的蕾丝窗帘在风中飞舞。窗帘下方的一沓信件微微漾开一个角。从金秘书的角度看上去,冷风中的办公桌瞬间凌乱不堪。颤抖的声音余音袅袅,就连刚刚还气喘吁吁的呼吸也越来越轻。
在距离新产品发布会只剩正好一周的时候,酒店的侍者说有人专程送来,指定要错开任何一位秘书的手指定交给俊熙的。
“之所以我和俊熙之间的矛盾在近期爆发得如此频繁,我想应该是与这些个脏东西有关。”
金秘书当着李泰洙的面用裁纸刀将信封打开。信封中装着厚厚一摞的照片,每一张照片的上方都详细的注明了内容。而每一张照片背面的落款处都有两个相同的名字李泰洙和崔英兰。
翻到倒数第二张照片,李泰洙的眼神瞬间由沉转暗。在照片的背面,用密密麻麻的小字罗列了李泰洙两度逼迫崔英兰堕胎时的情景,还有在身怀有孕的崔英兰遭受第一次绑架前后,李泰洙和绑匪之间的通话记录,甚至在照片的最下方还提供了一个电话号码,对方信誓旦旦的宣称李泰洙曾派人在外国福利院试图秘密的处理掉母子二人的证据。除此之外甚至还附带着当年审理李泰洙崔英兰离婚一案的女法官与李泰洙之间权钱交易的转账截图,以及两个人亲昵约会的照片。在这些照片的最底下是一沓成立空壳公司的法人记录,还有相关法人社会关系的罗列清单。只是从婚姻关系彻底解除的前一年开始监事人就由崔英兰变成了那位女法官的名字。如此看来两人婚姻关系的破裂并非只有感情因素,或者说是其中一方蓄谋已久后这是另一方唯一一个保全自己的方式。而在这沓照片的最底下还有一个厚厚的复印文件,那是一沓早已过了时效的研究履历。
“会长这是什么意思。”李泰洙的手段早已超乎金秘书的想象,特别是信封里的内容比起曾经搜罗到的线索还要令他心慌后怕,这每一张照片的背面都在尝试着牵连出更为恶劣的连锁反应。如果这些证据都能落实,那么安城酒店行业的代表未免做了太久的衣冠禽兽。一桩桩一件件都发展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练功厅里的金秘书心底隐隐有了强烈的不安,尽管站在自己面前的李泰洙眼神很淡,但他依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是说当灾祸降临到一个人头上时往往还会带着一个附加品,就算第一轮冲刷达不成应有的效果,那么在下一波冲击中,刚刚遭受浩劫的你也无力抵抗了。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祸不单行。看来这不是人祸是天劫。是想彻底的摧毁我吧,可是我偏偏不相信什么因果,什么宿命一说。我只相信事在人为。比起横在人与人之间心灵上的阻碍,我只相信我的这一双手。”
“事在人为,您不会是要我去为您…”金秘书警觉的后退半步。因为他发现李泰洙的眼睛就像炙热的激光一般,诡异森然,他的眼瞳直直的从金秘书的眼睛递达更深的心灵所在。然后在死死凝紧的同时,李泰洙的面色愈发惨白。金秘书悄悄的与危险的李泰洙拉开距离。
晶莹冰冷的雨,一滴一滴的从屋檐滴落在早已布满水雾的窗子上。
窗边的玛格丽特,凋零的片片花瓣如雪明亮,又如蝉翼般澄澈透明。
染着雨水的纱帘再次烈烈扬起,在窗子上烙刻下的花苞单薄脆弱,风雨慢摇中即便坠入无边的落雨,看那清冷的样子一如此刻陷入绝境的李泰洙。
在暗香缭绕的隐秘空间里,李泰洙清冷优雅的气质与奢靡华丽的装潢本应是格格不入的,但不经意间混为一体,在某种中程度上似乎又有了一种莫名的协调。氤氲的光影里,李泰洙的眼眸仿若从地上刮起的水雾,抓不到、摸不透,甚至在那双眼中就有一蹴而就却分分钟消失殆尽的秘密。
金秘书的眉毛在断断续续的蠕动,就连额角的青筋也争先恐后的站起来不停的跳动着。李泰洙脸上的怒气逐渐消失,他的嘴角泛起了冷冰冰的嘲笑。就在金秘书低下头,牙齿瑟瑟发抖的同时,李泰洙失声哑笑。
“你放心,你的能力我心知肚明,不会轻易让你去冒险的。只是我想告诉你,现在的我给了你对任何人都没有的绝对信任,而你即使蠢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也应该知道,在你身后再也没有除我以外的其他任何靠山了吧。如果这个人的构陷坐实,那么我应该会再次做出违背人性的事情。”
李泰洙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光影,就只剩下比郎朗夜空还要纯然的漆黑。
“我明白。”看着李泰洙眼中如雨夜般隐隐乍现的寒芒。金秘书低低的说道。
”我会为自己工作上的疏忽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当然也要等到公司平稳的渡过如此难关之后。“金秘书声音嘶哑的说道。”毕竟我想比起问责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您对于公司以及宋氏的何去何从才更为焦虑吧。”狗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李泰洙不是狗,而是用惯了阴毒手段的狼。虽然与之前的秘书相比,他有自己的同伴在偷偷的暗中保护着自己,但他还是担心车祸事件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更为焦虑?!的确啊。这样毫无底线的招式不用揣测也只有宋氏的那位能做出来,可笑的是即便知道对手,也知道对手的弱点,还是依然不能将这只虎崽按住尾巴揪出来。真是可恶。难道就只有宋氏知道我们CGH的底线,而我却不知对方的弱点所在吗?去查一查看怎样将火苗引到宋氏里那位的头上。”无法挣脱的桎梏让李泰洙的脖颈死死僵住。“至于主页的事情。”
“不论是黑户盗取官网,还是另有隐情也好,既然在我的工作范围,那我会给您另外一个满意答复的。”
“崔英兰…”李泰洙心里有了疑问,他不断的脑补也想不出崔英兰与宋默生之间究竟有何关联,更何况想到当年无声的诀别,总之无论如何,以崔英兰的个性都绝对不会做出对李俊熙最为不利的事情。那么现在看来,他如梦初醒。或许有些事情发生得就是这么措手不及。
早已吸吮了阳光的紫檀香气似乎要把天地间的空虚一一斟满。一轮红日已经沉睡在紫红色的晚霞中,漫天橙波摇摇簌簌,从遥远的天际线上喷射出来的强光将白云染成粉色,而从白茫茫的大地上折射出的投影又将每一道纵横的尘陌都包裹在深不可测的黑色溢影中。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后的阳光在无比荒凉的大地上留下淡淡圆圆、轻轻摇曳的褐色光晕。这时的太阳更低了,从李泰洙位于CGH顶层的位置向四面八方眺望。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处处都充斥着血一般的殷红。
下班时间到了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走出CGH的大门,李泰洙依然背对着办公桌,一个人站在窗边的阴影中暗自伤神。
自从当初和尹相弦分手后,开在大学城里的咖啡馆,姜连勋一直没有勇气踏足半步,对于他而言,就连咖啡馆里随随便便拿出来的一张纸巾上都承载着关于尹相弦的太多回忆。
“我给你包扎一下,老老实实的别动哦。”同样的座位上,同样清纯的女孩自顾自的坐在了陌生男孩的面前。
她小心翼翼的卷起男孩长长的衣袖,面对摔破得惨不忍睹的胳膊。责怪之余,女孩发自真心的痛惜令连勋心底猛然一紧。无论是当初那个会耐心的给自己包扎的她,还是恶狠狠的对自己说出决绝话语的她,甚至是当着自己的面对另一个男人投怀送抱的她,一桩桩一件件,那些平日里他并不感去想的回忆如数家珍似的一一呈现在连勋的眼前。在连勋的眼中爱而不得就会生恨,但恨到极致却依然舍不得放手。或许这就是因为曾经的月光变成心底一枚朱砂的缘故吧,对于任何人而言爱情就像是一座围城,不论围城中的双方是否已经走到婚姻的边缘,最先放手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的留给对方一座冰冷的坟墓。而依然不愿接受现实的一方会将坟墓当成开在心底最柔软的铿锵玫瑰。果然,得不到的永远都在没有尽头的黑暗中暗香浮动着,只是在今天对于尹相弦的思念愈发的强烈,可连勋不是不明白,那些沾满了自己心酸血泪的记忆是他下了多大决心注定要遗忘的。但不知为何,今天他忽然很想故地重游一次。难道在潜意识里,他依然渴望两个人能重新回到原点吗?
想到这里,连勋一把推开时光杂货铺通往爱丽丝咖啡的门。
“现在只要再把膝盖包好就行了,来坐下来!”。尹相弦慢慢蹲坐在地上,就在她的手再次试图撩开裤管的同时,一只浑身是血的小猫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倒栽着滑过尹相弦的额头,直直的插进尹相弦的衣领变成一颗小萝卜菜,尹相弦呆愣的看着手纸上被溅满的泥土,倒吸了口冷气之际,鲜血顺着尹相弦洁白的面颊缓缓流进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下锁骨凸凹分明的天鹅颈。
尹相弦赶紧将小猫从衣领中抢救了出来,抱在怀中心疼的吹了吹。再次回过头时,罪魁祸首的姜连勋已经走远,只留下一个穿着风衣的背影。
望着男孩一瘸一拐的走姿。
尹相弦气急败坏的放下了紧紧抱在怀里的猫。
“姜连勋,我要教训教训你这个蛮不讲理的家伙!”尹相弦理直气壮的冲了过去,一把揪住男孩受伤的手臂。
“啊!”姜连勋痛得嗷嗷直叫。“你干什么?发什么神经啊。”惜字如金的连勋第一次气喘吁吁的低喊。
“还干什么,当然是做好事了,虽然好心不见得会有好报,难道你以为我会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吗真是个多疑的家伙。”
“好心不见得有好报,那放弃就是了,干嘛穷追不舍的,你这样是不是太不矜持了呢,我可是男生啊。”姜连勋嘟囔不已。
“可能你并不了解我,我很善良的,只要是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就不能放任不管。当然像你这样野蛮粗鲁的男孩怎么会懂得呢?”女孩一边不慌不忙的包扎着,一边呆呆的注视着姜连勋的眼睛。
听尹相弦如此一说,连勋吃痛的眼睛睁得好大,他慢慢蹲下身子,柔丝般细密的长睫毛在湿润的眼睛上下扑朔迷离的跳动着,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连勋的眼睛里流露出特别和煦的光芒。不得不承认,当年的他实在是帅气难挡。就连紧皱着一张苍白的脸孔,吃痛的望着正冒着白烟的伤口时的侧颜都有着难以言传的魅力。脖颈线条光滑而流畅,淡棕色的头发柔顺的贴着雪白的后颈,漫天霞光缓缓漫散进男孩映出道道金色纹路的眼瞳,看着如希腊雕塑般英俊的男孩疼成那个样子,尹相弦性格中的母性都快被刺激出来了。
从那之后,姜连勋的身旁一直都有尹相弦的陪伴。就算尹相弦因为上课而错开了与自己的约会,那么蜷缩在连勋怀里的还有小弦这只雪白的小猫。
姜连勋很喜欢尹相弦。或许是因为相弦喜欢猫咪和大海的缘故。姜连勋也喜欢上了这些,当然他最喜欢还是当初那个不断追随着自己脚步的尹相弦。
而每次当尹相弦用温暖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时候,连勋的心都会动摇,仿佛他的本质早已被那个聪明的女孩洞穿了一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尹相弦闯入了他的心扉。靠近尹相弦的那一刻,姜连勋心里的那头疯狂的野兽才会平静下来。而当她脱离了自己的视线,姜连勋的心就像慢慢坍塌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他开始疯狂的发泄心中的怒火。因为这是姜连勋眼中请求尹相弦注意到自己的唯一方式。想要一步一步更加靠近尹相弦,他想要拥有她的一切,但或许是自己太爱她的缘故,姜连勋甚至不敢碰她一下,他只是知道在遇到她的那一天开始,他的生命才有了真正的意义。所以即便两个人分开后,控制不住思念的姜连勋总是有意无意的接近她。但他只会让她看到自己冷若冰霜的那一面。想到这里姜连勋鼻头一酸,就连呼吸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尽管连勋自认为生活已经将自己磨砺得坚不可摧,但远远的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还是在不经意间变回了当初那个按捺不住忐忑想要靠近却又惊慌失措的自己。
在姜连勋终于鼓起勇气踏进咖啡店的那一刻,存在于记忆中的一幕再次重现在连勋的眼中,只见尹相弦正独自坐在桌子的一旁,那种久违的感觉一如当年尹相弦默默等待着姜连勋时执着热烈。而在尹相弦拿起包,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她一眼望见了正站在门口的姜连勋。在尹相弦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姜连勋的同时,姜连勋也在用如从前一样期待的目光静静的回望着她。
就好像事先约定好了似的,两个人重新自然而然的坐在彼此的对面。服务员将两杯没有加任何作料的咖啡一如既往的放到两个人的面前,而在姜连勋的即将开动的那一刻,尹相弦本能的将靠近连勋一侧的咖啡挪到自己的手边。
“连勋哥的口味应该没有变过吧,还是多加半勺奶精的玛奇朵吗?”面对面沉默的时间不算长,可连勋却感觉两个人已经一起度过了一个多世纪。
“当然,可能是喝得比较顺口吧,这么多年依然喝不惯其他品种的味道。”
“果然,你还是和当年认识时一样专一呢,从少年到中年,岁月不改其率真,真的是很不容易啊。”
姜连勋默默的从尹相弦手中接过咖啡,看着姜连勋轻轻扬起的嘴角,尹相弦脸颊微红,她连忙低头把玩起咖啡勺。
“听说顾凯麟会长在昏倒前已经提拔你坐到执行理事长的位置了,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恭喜。从司机到两位继承人的秘书,然后再跳到理事长的位置上,你果然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
“严重了,这点雕虫小技在见识过大是大非的尹夫人面前,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啊。”虽然很多是非都已经无法深究,但面对眼前爱得最深,同样恨得最深的女人,姜连勋一定要让她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尹夫人。”尹相弦叹了口冷气。
“听说CGH集团要被检查厅调查了,那么你呢,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是不是像当年松开我的手那样,再一次甩掉那个叫李泰洙的男人。”
想到二十年前那个泪水在面颊疯狂奔流着的尹相弦尖叫着恸喊的话语。姜连勋悲伤的笑了笑,他仰望着她一声声的追问道。虽然如此伤人的话并非出自他的本心。
泪水如同海盐般蜇伤了尹相弦勾勒着精致眼线的双眼。在眼睛被刺痛的同时,滚烫的咖啡呛进了她的气管,顿感呼吸困难的尹相弦低低的咳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姜连勋并没有理会她,看着眼前冒着白烟的咖啡,他似乎又笑了笑。然后自顾自的冷嘲热讽道。
“普通女孩眼中视若圣洁的婚礼,视作瑰宝的婚姻在你眼中可不就是像幼稚园孩子们的过家家一样随意吗?即便是相处多年的真挚爱情都经受不住利益的诱惑,更何况本就是因财相聚的人呢。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为何你会成长为女人中的强者,在一个女人舍掉感性的本能去追求冷静与理智的时候,你就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尹相弦面色凝住,餐桌另一端的姜连勋眼神里的嘲弄令她神情复杂。“就知道你我再次见面一定会发生这样尴尬的场面,所以我并不会感到意外。”尹相弦缓缓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么多年真正懂我的人果然还是只有姜连勋一个,婚约的话还是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谈吧,毕竟手边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真是聪明人啊。二十年前的懵懂少女就懂得做取舍,二十年后你当然知道比起爱情什么才是真正可靠的东西。如果换成普通的女人这样的选择一次都不会有吧。应该很少有人会想到这一层才对。都说女人征服了男人也就征服了世界。但能做到如此豁达的真是寥寥无几,所以对于你,我是发自心底的钦佩啊。希望你不要曲解我对你由衷的敬意。”
姜连勋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丝毫不回避尹相弦不断转暗的目光。尹相弦的眼神越来越忧伤。她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
窗外的天空阴蒙蒙的下着雨。
尹相弦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的咖啡杯。
而姜连勋则微微闭上眼,侧卧在沙发深处,望着妆容有些微微花掉的尹相弦酡红的双颊和微晕的黑眼圈,他连续换了好几个看似慵懒的姿势。
“我知道从你口中说出的话都是违心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如何我们之间的渊源都不会再次被阻断。或许这就是我们之间无休无止的羁绊吧。”
“恩,是啊。当年的我没有擦亮的双眼同样遗传到了孩子身上。无论读了多少书籍,又得到多少超过普通孩子的锻炼,这双眼睛还是不懂得审时度势啊。”
姜连勋懒懒的笑了笑。望着姜连勋僵硬的笑容和轻轻颤抖的眼神。
尹相弦笑了,尽管她没有勇气回应姜连勋陡然狰狞的阴厉目光。从进门到现在姜连勋的话里始终带着坚硬的倒刺,这让尹相弦很是心痛,而尹相弦也明白,自己一直是梗在姜连勋心里最为坚实的一根刺。透过姜连勋眼中蜿蜒不觉的恨意,尹相弦偷窥到了姜连勋的伤口。但是时光不会倒流,她和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世勋呢,有段时间没有听泫雅念叨世勋的名字了。听说孩子们总是喜欢用吵架来增进感情啊。吵得最凶的一次,泫雅哭得很伤心,连续三天都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我想孩子们之间的感情远比你我之间要更能经受得住考验啊。”
“听说前段时间也就是您和李泰洙会长刚刚公布恋情的时候,您似乎对我们家世勋很有成见啊,不过现在看来的话似乎是有默许的可能了呢。只是我走过的弯路并不想让孩子们再走一遭,如果您对我或者泫雅对我们家世勋依然抱有任何成见的话,还是在损失最小感情最少的时候提出来吧。我告诫过世勋无数次,做人一定要务实一些再踏实一些,否则一味的追求引人注目的东西,下场恐怕不会好过他老爸的今日啊。”
“你还是那么幽默。”尹相弦好像豁出去了,她把头垂得很低。
夜色缓缓弥漫进来,咖啡厅的光线并不怎么黑暗,但不论尹相弦如何费力的探头都依旧看不清姜连勋的脸。
“我明白你在顾虑着什么,不过和她的妈妈相比,泫雅那孩子虽然也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她还是知道喜欢与爱是有区别的。”
“所以这才是我最担心的问题,作为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对孩子的影响可是潜移默化的啊,连你自己都没能参透的奥妙,孩子又怎么会懂呢。要知道无论是哪个年龄的孩子,模仿能力都是摆在逻辑思维之前的。”姜连勋理直气壮的说道。
尹相弦将散落在脸上的头发撩起来,她漫不经心的搅了搅所剩不多的咖啡,然后漫无目的的望向窗外。
“是啊,只是,我并没能教她这些东西,因为我也不懂。”尹相弦自我解嘲的说道。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姜连勋甚至都不知道此刻是该责备还是该笑了。只是当他再次瞥到尹相弦那双空虚中夹杂着落寞的眼神时,比起慢条斯理的辩驳,现在的他选择静静的聆听。
模糊的雨幕中,尹相弦的脸再次慢慢红润起来。绯红的皮肤上嵌着两颗布满血丝的眼睛,再加上呼吸中隐隐传出的哭腔,夜幕中印想弦显得格外妩媚。
“别以为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来,我就会安慰你,不会哄你开心的,不论现在和未来的你我会以怎样的关系相处。”
“我没有哭,在心中开满荒芜的连勋哥面前,我有什么资格哭泣呢。”尹相弦望着姜连勋的眼睛,深深的动容道。
在心底早已经死掉无数次的尹相弦回来了,只是在辽阔无垠的痛苦中她渐渐成熟了起来。
望着难为情的尹相弦,姜连勋静静的笑了笑。
“只是看着泫雅,从心底再次涌起一个强烈的想法,我为什么要这样活着。”
“哦?!是吗?”姜连勋用眼睛默默的注视着尹相弦。他的目光依然不是很温柔,就连灿烂的笑容也不是很可爱。
“不管做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开心,相反我活得很空虚,即便什么事情做成了,我依然找不到任何成就感,在人们极力赞美我的时候,我虽然骄傲的俯视着他们,但也只有自己知道,我的心脏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跳动,不管做了什么,我都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就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虽然我也知道,有些事情是这座城市里赖以生存的人们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的收获,而我不用努力就完全做到了。或许是我的努力中没有掺杂任何必要的时间浪费的缘故吧,我的心无时不刻都是空落落的,然后绵延不绝的无聊又让我不得不将毫无生气的今天复制成无数个一模一样的明天,一眼看到尽头的人生摆在眼前,就连呼吸都会麻木会绝望,会因为崩溃而短路,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我突然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我一天比一天烦躁,一天比一天癫狂,但我仍然知道不论身体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都不会轻易死掉。于是在无数个窒息一般的压抑岁月里,我慢慢沉沦下去,只有酒精带来的宿醉才能让我的灵魂找到片刻慰宁。每每惊醒在半梦半醒时分,我才能想到那份落差正是源于我生命的不完整,因为在我奋力寻求珍惜的财富的同时,我唯独缺少了于人类而言最为重要的东西。每每如此,我快要疯了,我开始为自己的执着感到恐惧迷茫,那种感觉就好像等待疑难杂症的治愈一样,让人焦躁不安。而在我最无助最落寞的时候,看着那么喜欢世勋的泫雅我终于读懂了自己的内心,人这一生终究要与平凡和解,比起肆无忌惮的索取,还有日渐膨胀的欲望。其实适合本身就已经是世间最美的馈赠了。”
姜连勋呆呆的注视着尹相弦的眼睛。
“我还以为这二十年来,你活的像照片一样美好呢。”姜连勋的声音里具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强烈魔力,那是一种诱惑人走向崩溃的芳香。
“虚假的繁荣吧,钱挣得再多,生活条件再富裕,但没有了姜连勋的日子一点都不会真正感觉到快乐。原本真切触碰得到的东西被虚假的美好覆盖,然后一切的一切都开始活跃在本不存在的虚无里。而空虚的我也只能在大家的惊羡中寻找些心灵安慰了。否则,连这点乐趣都被剥夺了的话,我的人生就更加索然无味了。”
自从泫雅认识了世勋以后,尹相弦重新学会了微笑,当然比起微笑她更懂得了悲伤。虽然她也想摆脱单相思的爱情,然后用洁净的心灵祈祷两情相悦。但是她知道她终究还是做不到,或许对于拥有了一切的她来说,默默消失了的人的本真才是岁月的报复吧。
尹相弦苦涩的摇了摇头,望着笑容灿烂但却非常违心的尹相弦,姜连勋静静的叹息了一声,而后他再次无可奈何的低下头去。
雪白的空杯就像是一扇灵魂的窗户,一圈圈刺眼的光晕里,窗外的雨丝晶莹的四溅在姜连勋神情复杂的眼眸中,坐在另一边正笑盈盈的瞅着连勋的尹相弦,正感受着从杯子中缓缓折射出来的万里晴空,杯子里的世界生机盎然,令人心驰神往的法式花园里百花缤纷,芳菲阑珊,可是无论她怎样焦灼的环顾都察觉不到丝毫温度。在那一刻,尹相弦的脑海中再次倒映出当年自己毫无掩饰的在连勋面前开怀大笑时的场景。那时的他们,不就是像如今的孩子们一样爱得光芒四射吗?
“即便再也做不成恋人,但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以朋友的名义活在我的世界里,不然我会更加孤单。”
“说好的,世态炎凉,太过害怕的时候就抓住我的手。因为你一边抛弃我,另一边又更紧的攥着我的手,所以我根本没有走远的机会。”姜连勋看着尹相弦孤独的脸庞,沉吟着说道。
尹相弦漆黑漆黑的眼瞳中骤然泛起粼粼波光。
“不过也不完全是你的因素,有些人一旦惊艳了岁月就经久难忘,然后在平淡无奇的时光流里越是很努力去遗忘,便越是浪漫荼蘼。可还能怎么办呢,我们这一代人也只能是这样了,不该再有的奢望应该在孩子知晓之前戛然而止。那么下一次见面,我们就不要再做朋友了,从儿女的角度从新审度的话,我们得先从陌生人做起。”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那就这样吧。”
姜连勋语气漠然的说完了藏在心底的话,看着渐行渐远的他,尹相弦心里已经满足了。
姜连勋还是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颈脖处依然搭着一条淡蓝与浅棕相间的螺纹围巾,他的身材修长,气质清隽至远。当越来越明亮的车灯从尹相弦眼中闪过时,尹相弦只希望他能回头看自己一眼,哪怕就只是卑微的一眼。
但…
无法原谅自己的人,你永远不要指望他能回应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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