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们不曾有如果》第六十八章 我该怎么办III

    (回忆篇里关于顾北辰与李俊熙的羁绊)
    “战败父亲就一定能如愿以偿吗?您的鬼话还真叫人浮想联翩?只是食言过无数次的您于现在的我来说真是毫无信用度可言啊。若不是因为您是我的生身父亲,我真的很想与您切断所有关联。”李泰洙双手环住肩膀,他站在强大的逆光下纹丝不动。“妈妈离开您,您会心痛吗?但如果当初的我有资格可以在父母亲中选择任意一位,我一定会如妈妈那样毫不犹豫的离开你,在外面那些人眼中您的地位与财富或许令他们顶礼膜拜望尘莫及,但在您儿子我的眼里您的成就真的一文不值,而您给我的父爱就像扬在柏油路面上的散沙,您不知道我有多厌恶那些沙土,特别是下雨天黏重的泥土粘在鞋上还带着一股怎么也擦不干净的腥气。您应该知道比起继承人的位置,我真正在意的是什么?我在意的从来都是您的真心。”李泰洙只是脸部肌肉微微有些抽搐,在俊熙的话静静的飘落进本就紧绷得令人窒息的空气中时,泰洙的眼瞳抽紧,望着俊熙痛苦的神情,他琥珀般混浊的眼睛里闪过无数缠绵纷扰的情愫,瞳仁中的那抹苦涩就像紧紧缠绕在树桠上的藤蔓,而瞳仁之外的那道光恍惚透明却并不失神,淡漠中又略带着一抹无法克制的沮丧。
    逆着月光而来的俊熙,他额角的汗珠闪烁着微弱却依然刺眼的光芒。
    “从记事起到现在还不曾看见爸爸这副表情过。但您一定不是因为心痛,而是真正生气了吧。”
    那一刻,李泰洙说不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来,原以为有些记忆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凝固,只要没有人提醒,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会如沧海桑田的更迭般烟消雾断。可是,一万个日夜的洗礼过后,长大后的俊熙愈发固执的试图翻找母亲不辞而别时的蛛丝马迹,甚至他还无数次倔强的循着自己翻找到的痕迹不分场合的敲打自己的父亲。而李泰洙就算能错开俊熙逼视的目光,却始终无法忽略掉内心深处隐隐作痛的心弦。望着俊熙冰寒的双眸,李泰洙内心挣扎了一下,但还是淡淡一笑。
    温和而宁静的月光中,他依旧是那么趾高气扬,就连冰雕般优雅的微笑都那么令人讨厌。
    “没错,当初的您在和我解释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表情。我想妈妈的离开一定是忍受不了您的冷漠。这种陪在身边日夜相处的冷漠,远比不闻不问故意的冷落更令人绝望吧。对着您这样的人真是鼓不起任何希望。”一股喷薄欲出的怒火即将从俊熙腥气暗涌的喉咙里挣脱出来。俊熙用力抓住父亲受伤的手腕,李泰洙惊愕的挣扎,却始终无法从他铁箍般钳紧的手指中挣脱出来。望着俊熙眼中隐隐若现的杀气,他眯着眼细睨着俊熙,两瓣如雏菊般单薄的唇片中再次挤出一抹不屑的苦笑。
    “您笑什么,您才真的是没心没肺啊。父亲!”
    “我说过吧,把动机暴露在对手面前是很危险的事情,而且还是丧失理智的动机,这分明是在自讨苦吃。如果我只是站在角逐的立场,那么趁现在打败你几乎易如反掌。”
    一只纤长白皙的手轻轻搭在俊熙吃紧的骨节,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怒火中烧的俊熙不得不停下不断钳紧的手指,他胳膊一僵,怔怔的望着父亲如雪俊容,俊熙蹙紧眉头,眼神黯然,那一刻任何人从任何角度都能清晰的看见从俊熙眉宇间飞掠而过的酸楚。李泰洙用力一甩,俊熙绵软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松开。他的面色苍白,额角的青筋紫红得炫目。趁着俊熙恍惚的瞬间,李泰洙一把捏起俊熙的下巴。
    “先是自己的女人,现在轮到自己的儿子了。没错这就是父亲所谓的强者法诀。”俊熙强忍着眼泪,哈哈大笑道。
    李俊熙闭上眼反复调整着呼吸的频率,凝视着俊熙倔强暗怒的眼神,李泰洙掐住俊熙的手指一紧,他固执的将俊熙的脑袋扳近到自己冰冷的眸光中央。即便俊熙的眼中闪过刻骨绵延的恶意,他依然不肯给彼此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的手指一紧,就连自己的手心都微微酸胀,他依然不肯放手。
    “现在在我眼前的你不过就是个对手,我和你强调过不下百次,对对手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要想先发制人就要出其不意,兵行险着。若想速战速决那就得在冷静中制造混乱,然后在对方因精神涣散而临时榷场的时候抓住先机,先发制人,这样才不会给对方留有任何反击的余地。”李俊熙的声音如同噩梦的催眠序曲。
    扯痛与抽痛夹杂在被迫与母亲生离的恨意中再次向俊熙袭来,李俊熙痛得眼神不断闪烁。极致的痛苦过后,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他的眼中没有光亮,徒留给他的就只有无边无际的彷徨,李泰洙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红色气息,那是一种蛊惑人走向崩溃的芳香,任何沾染上暗红色气味的人的生命都好像是岌岌可危的,就好像随时都要被粉碎甚至是被消亡。俊熙陶醉在迷迭的芳香中,那种孤傲与疏离就好像盛开的食人鱼玫瑰。而俊熙在丧失了痛觉过后周身紧紧包裹在冰雪的麻木之中。
    李泰洙迎上俊熙失措的眼神,他轻轻俯下头,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俊熙不怒自威。“在赛场上是没有父子的,你又忘记了吗我告诫过你的,在赛场只有奖杯是唯一有温度的东西,所以无论是对谁,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我从未心慈手软过。”
    麻木到顶点后,汩汩喷涌的恨意再次充盈在俊熙那双如盛开的红玫瑰般红肿的眼睛里。
    “虎毒不食子,人毒不堪亲这句话说得一点问题都没有,既然在父亲眼中你的儿子如此不堪一击,那么你就摒弃其他,直接冲我一人来好了,你以为一再对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下手,就能让我屈服吗?或者说别以为我会在你的教导下一步步变成像您一样冷漠的人。我做不到,不论吃了父亲多少拳头,我都只会更明白自己将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那就是成为和你完全相反的人。从前你对妈妈就是这样残忍不是吗?那么这一次,我警告你,你若是敢故技重施,我死都不会原谅你,等我有朝一日坐上您的位置,迎接您的同样是您曾带给我的末日感受。”
    脸与脸的交叠,令本就凝固的空气瞬间缔结寒霜。
    “你的动机依然不纯,真正的强者都是不拘小节的,更何况你总是儿女情长。优容寡断的下场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啊。”李俊熙下巴上被李泰洙掐红的地方渐渐转红,李泰洙黯痛的看着李俊熙下巴上的红痕,他的笑容冷漠,就连声音也僵冷得如此漫不经心。李泰洙话音刚落,他转过身瞥了眼站在角落里的一干员工,而后再次转过头瞅了眼对着自己挺了挺胸膛的俊熙。
    “儿女情长?难道父亲在遇到妈妈时没有过热血与冲动吗?难道您的动机不是与妈妈长相厮守吗?既然是经过洗礼的爱情,那为什么要赶妈妈走啊?为什么一定要撵走她,就因为她去找您当时的那位女朋友对吗?在极度重视子嗣的李氏,即便是看在我的份上,她还是那么毫无价值吗?“俊熙身子一震,沉默了半晌,忍无可忍的他用迸出寒芒的眼神不断逼近李泰洙道:”为什么不问问她是怎样知道你们的奸情的呢?撞破丑事的人是我,捅给妈妈的人也是我,这么看来,妈妈她是无辜的才对啊。而且就算妈妈说了不中听的话逼迫那位阿姨离开,那也是她作为您的夫人就应该做的事情。因为您没有做到一个已婚男人应有的克制。”
    清冷的练功厅里清斥着隆冬肃杀的悲壮气息。一列仆从们面面相觑的低垂着脸孔,谁也不敢说话,就是大气也不敢踹一下。从少爷和会长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就像绑在所有人身上的枷锁,紧滞的声音从李泰洙的嗓子里渐渐弥漫进死寂的练功厅,那些人动也不是,不动也拘束,一筹莫展之余只能望向映在地面上渐渐交融的影子。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却一定要殊死搏斗的实战,单是毫不试探直接猛攻的作战方式就足以震惊全场。吼声的交击如若捱风缉缝,腿与腿的交叠更像是两股似箭的急雨不断的争抢主动权,两虎相争势如破竹,面对李俊熙凌空霹来的一拳,李泰洙胳膊一抬,他上身身形微晃了晃,两条修长却不失健硕的腿略退回两步,短暂的骚乱过后,李泰洙下巴绷紧,眼神漆黑,他直视着俊熙锐利不减的眼神勉力站定在俊熙的面前。
    “如果这是新手的话,你刚刚的表现已经值得赞颂了。不过作为一个苦练十多年跆拳道的拳手,这点三脚猫功夫就想打败我,简直是异想天开。你是当强者都不存在了吗?小子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李泰洙高高的挑起眉毛,望着李俊熙依然凶狠不减的眸光,他叫嚣似的笑容张狂得异常放肆。
    李俊熙微怔,他闭上眼睛眼前不断闪现出与李泰洙对练时他的每一个动作,还有每一个动作对应的要点与细节。
    “呯!”
    一道惊风在香槟色的窗帘中央如行驶在辽阔海面上的船舶般一字划开,只见厉喝渐息的李泰洙右脚点地,腰部因不断的发力而令肌肉紧实的贴在本蓬松的道服上,李俊熙尚未起势,却忽见李泰洙一记斜踢扫向自己的左肩,略微愕然之中,李俊熙身影急退,望着扑空的李泰洙再次无耻一般来了一记后踢,李俊熙再次于惊心动魄的对垒中险躲了出去。一连串动作在不懂得跆拳道的人眼中契合得如同一式一招,而在不懂且并未敢直眼去行注目礼的助理眼中那无异于掠过天际的流星。
    李泰洙贴身逶迤的两次进攻都被李俊熙不攻自破。趁李俊熙洋洋得意的瞬间,李泰洙厉叱一声,再次发起新一轮进攻,就在他腾空跃起的同时,李俊熙也恸喝一声便急退旋身。
    “砰!”从阁楼花园的树梢跃下的银杏叶就像漫天飞舞的金色蝴蝶,片片黄叶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扑簌簌的坠落进泥土的同时,憔悴的枝丫依然在疾风骤雨中缓缓曼摇。
    伴随着一记重响,李俊熙的右腿迎上了李泰洙凌空飞踢的左脚。
    金秘书望着落叶上莹闪着的露珠般温润的光芒,只见每一片叶子上都有同样憔悴的纹路。
    李泰洙皱了皱眉,眼中金星蹭蹭直冒,就连精悍的短发也黏在满是粗汗的额角。令李泰洙顿感欣慰的是李俊熙的力道虽与常日相比别无二致,但目光的犀利以及对练时点位进击时的敏锐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在整个对练过程中俊熙始终保持着极高的冷静与坚毅,通过简单的过招间传递出的倔强与强悍令李泰洙有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错觉。看来儿子真实实力如何,并非往日那么逊色,虽然不至于凌驾自己之上,但也已经甄熟到让他提高警惕并全神贯注的投入比赛中的地步了,看来平日里的俊熙并非不堪一击,而是演技太过高明以至于到了瞒天过海的地步。李泰洙很高兴,由此看来,两人的拳法已经几乎达到势均力敌的地步,但从俊熙毫不退让、勇往直前的气势上来推断,俊熙的表现要比自己更有优势。
    李泰洙急喘几下,他枯黄的发丝被汗水濡湿得如锦缎般光亮。李泰洙握住双拳不断调整自己的步伐,他暗蓝如洋底的眼睛不断逼视着俊熙,一步一步,他不断试探性的应付俊熙的连番进击。
    俊熙咬了下唇片,待气息稍稍平稳了一些,同时也是赶在父亲连声急喘的空档再次腾空飞起一脚,急流旋身,身腿双影顿错。在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的瞬间,李俊熙厉叱一声伴随着顶灯一阵地动山摇的剧烈摇晃,俊熙对着李泰洙展开电似火龙般的连环飞踢,腿与腿的交击仿若避无可避的枪林弹雨,不论李泰洙如何侧闪都挡不住骤雨瓢泼。身旁的助理们都闻声骇住。一个个浑身寒颤就好像拳头挨在了自己的身上。
    新一轮攻击再次接近尾声,
    李俊熙完美的收腿落地,他微微蹲下身,调整了几次呼吸后依然不断急喘。
    李泰洙捂住肿痛如冒火的胳膊。
    李俊熙挺起胸口,不断逼视着李泰洙。
    “我知道你恨我,就算我和你妈妈之间的情债已清,你也永远不会原谅我。”
    李泰洙站直身体,冷哼着痛的说道,俊熙怒身而起,他颤抖着手指,指尖对阵了李泰洙。李泰洙的背脊慢慢僵硬起来,这一次忍受屈辱苦痛的人从俊熙变成了李泰洙。
    “可是事情既已发生就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啊,协议离婚也好,或者只是我一个人单方面的分手也罢,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往事了,还有计较的必要吗?而且你妈妈当年对我的提议并没有任何异议,我们真的是和平分手的。在这一点上我从未欺骗过你。”
    “那为何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你从未像今天这样正面回答过我。一个一贯虚伪卑鄙的人,你以为我真的会想相信你说的话吗?除非你把妈妈还给我,我要她亲口对我承认您并没有撒谎。”
    “呀!”李俊熙吸了口气,在重新面对李泰洙时,他提高声调大喝一声,他的声音宛如晴天霹雳。李泰洙挑了挑眉毛,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的关注着对面的局势,李俊熙怒身腾空,他的左脚携着破空的狂风,右脚恰好瞄准了李泰洙惊骇欲绝的脸孔,就在体力消耗殆尽的李泰洙绝望的闭上眼并仓促侧闪的同时,李俊熙一脚朝着李泰洙昂起的脸孔重重踢去。尽管李泰洙依然寸毫不让,但面对体能超强的李俊熙,他的防守依然十分吃力。转身侧踢,李俊熙箭步如风,伴随着身后传来的一声尖叫,李俊熙这一脚终于踢在李泰洙的脸上。
    李泰洙大惊失色,焦急的气氛里,他伸出手轻轻抚过擦伤的面颊。
    “祝贺你,虽然是险胜,但也确确实实的赢了我。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一弯新月静静的挂在夜空,疏疏斜斜的月光洒照在父亲洁白得反光的道服上竟格外刺眼。那从衣服上映射出的冰冷一如十五年前母亲在与俊熙谈及父亲时的云淡风轻。李俊熙轻吸了吸鼻翼,当月光再次藏匿在黑暗中时,他对着倚墙而立的父亲长久的发呆,他的手指捏紧衣角,他的心口阵阵苦寒,就好像有只重锤在不间断的敲打着。俊熙沉默片刻,他静静的看着父亲腰间的那条黑带。
    “如果是那个小店里的秘密就算了吧,我可以当成是完全不存在,对于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我自然不会深挖。这就当做我给你的承诺好了,那么礼物呢,是出国留学,还是代理会长的位置,或者是借名股份要多少,说吧。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会满足你。”
    刚刚一路大踏步躲避俊熙攻击的李泰洙早已筋疲力尽,他用自来水洗了洗脸,擦拭干净后一屁股坐在距离俊熙不远的矮墩墩的沙发上。
    “不论我要什么您都会满足我的愿望对吗?这一次我可以相信您了吧。”
    “是的,这是这可是你第一次打败我的礼物,所以会格外贵重些。但还有一个前提,只要我能办到的话。”
    眼泪在俊熙的眼眶不停的打转,逆光之下,他的双眸晶莹发亮。他沉默的垂下因曾经的伤害而沉黯痛苦的眼睛。
    “很难想对吗?如果我的儿子想狮子大开口,我也可以满足你。用礼物作为动力,你也好再接再厉。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这是对于叛逆儿子,一个父亲最大程度的宽容了。我想你应该料想不到我对你的诚意吧。”
    看着满脸是血的李泰洙,李俊熙的心里百感交集,一直以来他都希望能有这么一天,但真的战胜了父亲,他的心情并没有半分欢愉,或者说他的心情比起以往要更复杂。他黯痛的呼吸飘荡在寂静的空气里,他静静的看着父亲慢慢取下黑带,那一刻他的胸口仿佛有血气翻涌着要从酸涩的嗓子里喷涌而出。俊熙一只手按住胸脯,他轻轻俯下脸,突然闭上的双眼里闪过两颗摇摇欲坠的露珠。
    看着儿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泰洙突然紧蹙眉梢,他轻轻转动有些酸痛的手腕,深呼吸了几次,他的双手轻轻摩挲着自己已经僵硬的肩膀。他的双肩因为刚刚高强度的发力还有超长时间的赛程而格外僵硬。
    满场静寂,仿佛无声的默片。
    正在这时,一双手轻轻抚住泰洙傲挺的胸膛,李泰洙转了转肩头,似乎是在提醒助理哪里有酸痛。纤细却饶有力道的手指缓缓的从小臂一路按捏上他绷得紧紧的肩头,李泰洙舒展紧蹙的眉头,舒服的叹息。
    “妈妈呢,告诉我的妈妈在哪里。我只要我的妈妈。”
    李俊熙的声音里明显透露着哭腔。他怔怔的望着面色惨白的李泰洙,冰冷的沉声道。“你不是说只要是我想要的你就会竭尽所能做到吗?那你就动用你所有的人脉关系帮我找回我怕的妈妈好吗?除了她,我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家长会的时候看着同学的妈妈衣着光鲜,而我想到我的妈妈还不一定漂泊在哪一条街上,不知道她能否吃饱穿暖,我的心就很痛。这么多年来,这是我仅有的愿望,父亲快点帮我实现吧。”俊熙的眼睛红红的,原本黯绿的眼白中布满层层叠叠的血丝。伴随着俊熙暗哑的声音渐起,偌大练功厅里都流淌着酸痛的气息。如果刚刚战斗中的俊熙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雄狮,那么现在这只雄狮一定是受到了致命伤,否则绝对不会失声痛哭得那么伤心。特别是一双红彤彤的眼睛镶嵌在苍白的皮肤上,落魄后的沧桑格外引人动容。
    “对不起,只有这个我没有办法给你,当年她走得决绝,我前前后后调动了几拨人手去追查她的下落都没有得到回音。如果未来的某一天,我找到了她,我一定让你们母子团聚好吗?”李泰洙的声音也湿润了,他和俊熙的目光一样,看着李泰洙黯痛的眼神,李俊熙愣住了。但很快,俊熙难为情的笑了笑。
    吧嗒吧嗒,模糊的雨雾画着同心圆从窗子中央慢慢扩散到四角。
    “如果爸爸在这之前就得到了妈妈的下落,那我这辈子都见不到我的妈妈了对不对?果然啊,男人现实起来就只剩下冷漠啊。我应该想到的。”俊熙闷闷不乐的说道,愈发朦胧的雨雾渐渐蔓延进阴暗的练功厅,李俊熙下巴紧绷,他藏在西装袖子里的手指一紧,那一刻刚刚负伤的骨节别扯得微微作痛,他痛的微眯着双眼。
    “不是的,不是像你想得那样。”在碰触到俊熙暗恼的眼神的那一瞬间,李泰洙他咬住嘴唇,黯然的低下头。
    “俊熙啊。”他轻轻拍了拍俊熙的肩膀,然后紧紧按住俊熙的胳膊并将他的身子慢慢向俊熙的方向靠拢了过来,俊熙皱眉不语,在微微迟疑过后,他轻轻推开父亲覆在肩上的手。李泰洙的神色凝重。即便他调整了好几次呼吸,但纷乱如麻的心情下他早已经丧失了理智。
    “俊熙我,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泰洙嘴唇煞白,僵硬如冰雕的浅笑似乎是很努力的维系着他作为会长仅存的自尊与骄傲。
    “那又能是什么样呢?找到我的妈妈,然后用继承人的位置作为要挟,再将她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就像顾北辰的亲生妈妈那样对吗?一辈子衣食无忧又如何呢,毕竟她付出的代价就是永远不能见到自己的儿子了啊。”
    李泰洙用眼睛默默的注视着用目光逼视着自己的俊熙,静静的,他放下准备拥抱住俊熙的手。
    “因为为了CGH的未来,权衡永远要排在感情之前。这是会长与继任会长最应该做出的正确选择。而妈妈陪伴爸爸多年,她掌握着CGH的很多秘密,爸爸怎么肯轻易放过她。即便我相信您曾付出过作为高级动物应该有的感情。那么谢谢您,谢谢您找不到妈妈,如果您真的想达成对我的承诺的话,那就不要再找她,更不要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去打扰她的清宁了吧。这是我仅有的心愿,爸爸。如果不希望我更加怨恨您的吧,就请你务必办到吧。因为这也是作为您的儿子第一次同样也是最后一次的乞求。”
    李俊熙强忍着眼泪,他苦涩的说道,他颤抖的声音仿佛经过了一段漫长而遥远的旅途,那浸透了北极积雪的声音仿佛是在埋怨他,又好像只是对自己昔日无能的嘲讽。从李泰洙的角度,他想不到俊熙会说出永远寻找母亲的话。李泰洙微微愣住,然后不可察觉的微微点了下头。
    当一个玩世不恭的痞子严肃起来,那包裹着无奈的笑容才更加具有震慑力。
    望着父亲复杂的眼神,俊熙一步步退着走到门外,那轻微的步调就像一把冰刃在李泰洙的心头循环往复的切割,李泰洙的胸口阵阵微寒。望着父亲难为情的样子,俊熙的笑容更加灿烂,他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伴随着令所有人为之一颤的剧烈关门声,俊熙就像水蒸气一样一声不响的蒸发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在关门的那一刻,李泰洙感到恐惧,就好像他的生命在那一刻同样濒临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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