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窝在木箱中,只听得到外面磕碰的声音,还有士兵们交谈的声音。
军营里都是一些粗人,说的话话也直来直去,迟玉卿不以为然,陈傥倒是手忙脚乱的捂住了她的耳朵。
“小姑娘家家的,非礼勿听!”他也张口就来了两句话是怎么也对不上的话。
迟玉卿失笑,他还正经上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动也不敢动了。
看样子,是快出发了。
外面,四个魁梧的士兵合力搬着箱子,废了不少力气才将箱子搬上了车。
不乏有人忍不住纳闷:“怎么这么重,里面装的什么?”
听到这里,两人的心跳飞快,还以为他们会打开瞧一瞧。
结果,等来的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害,管它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那都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动作快些吧,时辰快到了,莫要耽搁了。”
“也是。”
“要不是饷银给得多,老子才不愿意走这一遭!那地方吃人,可不是人待的地儿!”
“谁说不是呢?”
……
待他们远去后,两人才敢大声喘气。
他一直没说话,迟玉卿这才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
箱子里黑漆漆的,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可以猜到,此刻他一定很生气。
想到方才那些人说的那些话,迟玉卿也沉默了。
边关艰苦,凭良心来说,的确没人想去。
坚守在前沿的将士们,都不见得个个都是无畏大义,穷途末路之下,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陈傥突然伸手锤在了箱子边缘,力道之大,险些惊动前面的马儿。
迟玉卿都愣住了,他的反应太大了。
“男儿生来自当顶天立地,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死也不足惜!他们算什么男人!一群懦夫!”
陈傥巴不得快些长大,好扛起守疆拓土的责任,而他的这份热血,在别人眼里,竟然分文不值。
他的心情,又岂会是区区气愤而已。
迟玉卿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小声一些。
他还是很愤怒,大喘着粗气。
迟玉卿微微叹了叹气,想安慰他,又不知从何说起。
有些事,她亲眼见过,也亲身经历过。
他们该痛恨的是侵略者,与自己生闷气什么用也没有。
好在,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迟卿卿,我一定要留在军营!”他要做和舅舅一样的大英雄!
他们怕死,可他不怕,他最怕的是没有赴死拼杀一场的机会。
他的语气很坚定,也很平静。
迟玉卿心中触动,她知道他有这份志气,只是没想到这个念头这么早就扎根在他心里了。
“二哥哥,我信你!将来你一定会比爹爹还要厉害的!”
英雄总有垂暮的时候,而新的英雄也不会缺席。他的心中有信仰,这份信仰终会指引他实现志向。
至少在此时此刻,她对陈傥有足够的信任。
突然得到她的支持,陈傥还有些不好意思,弱弱道:“超过舅舅还是算了……”
在他心中,舅舅便是顶天立地第一人,他能望其项背便知足了。
迟玉卿终于笑了起来,还是这样憨憨傻傻的他熟悉。
没过多久,整支队伍便出发了。
而怀梁内城中,早已炸开了锅。
天刚大亮,陈家便派人来了迟家报信,说是陈傥离家出走了,只留了一封信。
听到陈傥跑了,老太太顿时也反应过来了,慌忙让下人去叫两个孙女过来,来的果然只有迟玉莞一个人。
迟玉莞知道瞒不下去,便将迟玉卿留下的书信交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那封信时,便气晕了过去,哪里还顾得上心中写了些什么。
迟玉莞懊悔不已,她也知道自己似乎闯了大祸了。
和魏嬷嬷手忙脚乱,整个迟家都乱了。
老太太再次醒来的时候,见床前只有迟玉莞一人时,险些又撑不住。
可她老人家还担心着那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怎么都合不上眼了。
让迟玉莞将那封信取来,老太太过目看了几眼,脸色更白了。
迟玉莞跪在床前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整个身子都止不住的颤抖。
“混账!”老太太将信仍在一边,狠狠的锤了两下床。
魏嬷嬷怕她老人家再有什么闪失,只好在一边轻声安抚。
她前脚刚夸了那小丫头长大了,后脚便出了这档子事,魏嬷嬷也跟着长吁短叹,更担心那个胆大的小丫头。
可光着急也不是办法,得尽快将那个丫头找回来。
老太太看了一眼迟玉莞,现在还没功夫和她算账,忙收回目光,向魏嬷嬷招了招手。
“你马上替我去平南王府跑一趟!”
魏嬷嬷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也知道她老人家的意思,慌忙点头出去了。
老太太还是不放心,要起身。
迟玉莞抹了抹眼泪,赶紧伺候她老人家起身。
老太太还没说什么,迟玉莞自个儿先绷不住了。
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祖母,千错万错都是玉莞的错,玉莞不该纵容卿卿,您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
迟玉莞多么希望老太太能打她一顿,哪怕是说两句也好。
可老太太就只是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良久,老太太才叹了一口气。
“从小到大,我又何时打骂过你?你自小便懂事,我以为有些事不用我多说,你便明白,可是阿莞,你如今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老太太始终没有大声斥责她,就连说出这些话也是用着再平淡不过的语调。
也正因为这样,迟玉莞就更加伤心了,脸上的泪水也不再肆意横淌了,她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正如祖母所说的那样,从小到大,她一次都没有让祖母失望过,不管是什么方面,她都可以做到让人赞口不绝。
唯独这次,祖母对她说了失望。
迟玉莞哭都哭不出来。
没有理会她,老太太摇了摇头,由着小丫头搀扶着出去了。
只留下迟玉莞一人,驻留在原地迷茫。
魏嬷嬷去到平南王府时,大姑爷也正好在,陈家人是即担心又气愤。
他们都以为是陈傥将迟玉卿带走的,一边是自责,一边是有气没地儿撒。
魏嬷嬷代表的是老夫人,看到温吞的陈家人,别提有多窝火了。
可眼下,两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平南王听说此事后,也是大吃了一惊,冷静下来后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赶紧让儿子过来,带人出去大肆寻找两个孩子了。
只是,若只有陈傥也就罢了,迟玉卿一个小姑娘还跟着,说出去难免有失体统,故而平南王寻的名头是抓贼。
动静之大,整个怀梁城都知道,平南王府遭了贼。能让平南王大动干戈的,想必也不是寻常毛贼,一时间众说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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