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乱想间,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我劝他劝得还少吗?可父亲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一旦决定的事从来都没有转圜的余地。而且,眼下帝国已是大厦将倾,不仅国内民怨高涨,其他如金星、火星等五大殖民地政府又对地球虎视眈眈。皇帝和他的大臣们不仅没有拿出正确的应对方案,还撕毁盟约与月球开战,不惜失去最后的盟友。我们羽氏一族虎踞北亚行省,拥有数千万平方公里的丰沃平原,各种资源应有尽有,足以撑起一场旷世之战。现在盘踞在东西伯利亚平原的几支反抗军在部日古德的统领下,接连攻占了周边好几座帝国城市,只要往北再破数城,便直指我羽家领地。父亲在此时做出决定,恐怕未必是件坏事。”
雷森木听完后脑海中立马闪起两个念头,第一个念头是那男子就是羽家大少爷羽问天,毕竟关系到风雨柔,印象太深,不会听错;第二个念头就是,羽家也要反了!
那女子愕然道:“大哥,竟然连你也支持父亲的这个决定?你可是羽家未来的族主,难道不应该为家族的将来认真考虑一下么?”
羽问天苦笑道:“我是否支持重要么?你也知道我这个羽家大少爷不过是件摆设罢了,父亲最喜欢的是儿子是二弟。从今早的那番谈话可以看出,父亲已经对我彻底失望。前几天,他派我去和五岳盟盟主风雨柔交涉偷取账目,我也没有完成……哎,我想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劝他了。”
女子黯然道:“对不起,大哥。”
羽问天道:“有时候,我真怀疑自己是否父亲的亲生儿子。他和二弟身上流淌着先祖雄霸天下的血液,可我只想与世无争地过完这一生,奈何造化偏偏喜欢捉弄人。”
沉默许久,羽问天说:“华鬘,我想你也不要再去劝父亲了。他疼爱你,可一旦过火会迁怒于母亲。”
“知道了,大哥。”那叫华鬘女子一声轻叹,片刻后忽然说:“父亲前些年还没有造反的心思,我猜会不会是因为那个账本的关系,父亲担心皇帝知道后会酿成大祸,便先下手为强?南宫叔叔和父亲是多年好友,又是帝国军官学校昔日的同窗,不如咱们说服他,由他去开解父亲的心结?”
雷森木没想到盘古矿业董事长南宫中天竟然和羽家还有这层关系,那为什么当日羽问天还要请风雨柔去偷账本呢?
顿时觉得头都大了,暗忖庙堂上的事果然够复杂的,不适合自己这颗小脑袋,还是别再卷进去了,当下溜至底舱的一层储物间,翻出一顶帐篷撑开后便钻了进去。
帐篷四周都已摆上高高的箱子,就算有人经过也发现不了,何况这里是储物间,谁吃饱了撑的没事来这里。
吃饱喝足之后,雷森木闲着无聊,忍不住又想起刚才的那番对话,心想这风雨柔之所以要骗自己去偷南宫中天的账本,显然是为情郎亚当伯雷办事,用来扳倒武田家和羽家;而羽问天想偷账本,却是为了给自己家族消灭谋反的证据。
看来这南宫中天和亚当家族的关系并不密切,否则亚当伯雷也不用派战机攻打飞行屋了,至于羽家嘛,虽然族主和南宫中天是同窗好友,可看起来关系也不够密切,否则也不用派自己儿子去找人偷账本了。
说来说去,还是那叫风雨柔的小娘们儿最可恶了,利用自己那颗纯洁的少男之心来色诱自己,然后杀人灭口,要不是自己福大命大,恐怕早已稀里糊涂地挂了。
由此一想,不如留张字条来警告羽家,好让那对狗男**谋破产。
打定主意,正暗爽着想要行动时,忽然帐篷上多出一个黑影。
雷森木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拉开帐门拉链,只见一个身影好整以暇地站在帐篷口,正是羽问天。
虽然他此刻眼中充满了怀疑,但是表情依旧温和,盯了雷森木好一会儿,方才低声问:“小兄弟,咱们是不是见过?”
雷森木不再隐瞒,硬着头皮道:“是啊,咱们在五岳盟的地下基地见过,当时你和盟主风雨柔正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看样子像是吵过架,我当时正好在边上。”
羽问天仔细一想,这才恍然,继续问:“你是风雨柔的人?”
雷森木摇头苦笑:“她想杀我还来不及呢。放心吧羽大少爷,我绝非五岳盟的人,更不是亚当家族派来的。”接着,将前因后果说了。
羽问天听完后疑心尽去,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兄弟去我书房如何?”
雷森木被抓了个现行,还能够说什么,只好抱拳道:“请羽大少带路。”
没想到,羽问天口中的书房就是之前自己偷听的那一间,那叫华鬘的女孩子还在里面,一见到两人便讶然问道:“二哥你回来啦,咦,这人是谁?”
雷森木见眼前女子年约十六,长相端庄秀丽,虽然不及姬云曦和风雨柔,却另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风采,而且眼神比她的实际年龄要成熟得多,令人一望之下便有一种舒适和信任的感觉。
只见她一双妙目毫不顾忌地打量着雷森木,瞧得后者耳根都红透了。
“这是我刚遇到的朋友。”羽问天柔声道:“我与他有些事想谈,千万别惊动了别人。”
羽华鬘虽然不明白眼下发生了什么事,却仍旧很乖巧地离开书房,并轻轻关上房门。
羽问天请他坐在书桌后面的位子上,自己则搬来一张椅子与他隔桌对面而坐,态度十分诚恳。
雷森木知道一场询问是躲不过去的,好歹自己也没有不安好心,没什么怕的,顶多被当成“小偷”有些心虚而已……
羽问天随便闲聊了两句后突然话锋一转,进入正题:“小兄弟潜入太空船,究竟有什么目的?以你的身手,恐怕不会是进底舱借几样东西那么简单吧?问天诚心相问,还望小兄弟坦诚告之。”
雷森木将自己与项无邪的赌约说了出来,苦笑道:“羽大少你没有猜错,要不是为了躲避追兵,我也不会偷偷上船,要是被人当成小偷捉到了,以后还用在江湖上混吗?”
羽问天并不怀疑,微笑道:“既然如此,雷兄弟就安心待在船上,我想那项无邪再胆大包天,也不敢率军直接攻打船队的。”
雷森木先谢过羽问天,然后担忧道:“万一那小子疯了怎么办?”
羽问天道:“别看咱们是一支民用船队,但是有一个步兵团随行护卫。眼下攻入月球的青衫军只有大太保虚应看率领的那个军团,既要固守天拓海防止帝国军进攻,又要担心月球共和军随时掉头打回来,哪里还抽得出多余的兵力。”
雷森木闻言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羽问天道:“刚才听小兄弟提起过,曾与南宫叔叔有一面之缘?”
雷森木点头道:“当时也是为了躲避四海帮的追捕,可惜话不投机,没多久就被他老人家给赶出来了。”
羽问天沉吟片刻后说:“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雷兄弟能否出手相助。”
雷森木心想终于来了,硬着头皮问:“什么事?”
羽问天只说了两个字:“账本。”
雷森木苦笑道:“不会吧,又是让我去做小偷?你父亲和南宫中天不是同窗好友吗?请他老人家出面邀杯茶,坐下来谈个心不就完了嘛,何必搞得那么复杂?”
羽问天也苦笑道:“如果这法子能行的话,我又何必厚着脸皮来求你?虽然两人昔日是同窗,可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这些年来,南宫叔叔变得越来越深不可测,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我曾私底下找了个机会旁敲侧击过,他却当作没听懂似的,用几句话糊弄过去。我想,他和父亲早已经不是一条心了。你说,那么大一个账本放在他那里,父亲能不担心么?更何况就算南宫叔叔本人没问题,却难保亚当家族和武田家族的人不打账目的主意。一旦账目有失,父亲为了自保会毫不犹豫地起兵造反,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天下苍生。”
雷森木想了想,问:“恕小弟斗胆想问一句,维持现状真的那么好么?羽大少想必也知道在帝国的暴政下,底层平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羽问天目光沉痛道:“当然知道。我自幼酷爱文学,知道文学虽然高于生活,但也离不开生活的奠基,所以曾有十年光景深入底层社会收集各种素材,了解到各种痛苦心酸。日子虽然不好过,但终究还有一口气在,只要人活着,就有机会看到改变,可要是连命都没了,那就彻底没希望了。”
雷森木淡淡道:“羽大少是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么?”
“不!绝非如此!”羽问天激动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忘了吗,两千年前,地球联邦分崩离析后曾出现长达二百年的乱世。在那段时期里,人命如草芥,联邦末年的人口曾高达两百亿,却在短短二百年中只剩下不足一千万,你能想象那是一幅怎样恐怖的画面么?传说中的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雷森木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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