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快合道》第二百五十四章 围点打援（五）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太阳完全落下去了，剩下一点点余晖就像是快要咽下最后一口气的老人，很想在这个世界多逗留那么一刻，但是下一刻，就沉入了冷漠的黑暗。
    熊熊燃烧的营寨仿佛一个巨大的火把，将周围照的恍若白日，已经完全没有士兵再跑出来了，能跟着队伍冲出去的都冲了出去，而没有跟上队伍的，就全部躺倒在营寨外的空地上，身上插得都是箭矢，还有一些，连冲出来的机会都没有了，和火光四起的营寨一起愤怒地燃烧着。
    断后的四头熊骑看着后面实在跟不上的士兵都被一一射杀，是不是就会怒吼一声，
    “狗贼，尔敢！”
    “我一定要杀光你们！！”
    “……”
    不过这时候的怒吼却是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看着越来越多掉队的战士，四个暴熊骑再愤怒也是无济于事，他们也不敢降低速度，四周雪原森林到处的阴影中都是雪狼骑的身影，虽然他们不再手持火把了，但那如同镰刀扫过稻谷般刷刷收割的死亡之声，不时在身边响起。
    影影绰绰仿佛四周都是雪狼骑，树影下，阴影中，山石背后，雪堆下面，仿佛雪狼骑无处不在一样。
    溃败就从这一刻开始，恐惧也是从这一刻蔓延。
    当战士的武勇不在，一心只想逃生的时候，那么这条逃生之路上一切的声光影动，都仿佛是埋伏的敌人，这就是仓惶。
    比尔盖知道自己完了，这一次是彻底的完了，即使是保住了性命，回到了血影堡，那也逃脱不了被吊死甚至被丢进兽圈，被野兽撕成碎片的命运。
    现在他只一心想一件事，能多带一个战士回家，就多带一个，不能都死在这里。
    于是整个队伍中就是他最忙，最累，从队伍的最前方冲锋，到冲开包围圈之后，又跑到最后方来督促后队，他已经没有骑在暴熊背上了，他的暴熊背上已经驼了四个伤员，他纯粹是用肉身之力在来回奔跑，尽量让掉队的人少一个。
    但是暴熊不能都用来托运伤员，雪狼骑并没有远离啊，就一直都在身周环伺，是不是很就又冷箭射来，不停有战士一头就倒在了地上再没了声息。
    比尔盖大声呼喝着，除了开路领头的保留了两头暴熊骑之外，其余的暴熊骑都开始在队伍的四周游走，驱赶雪狼骑，这时候谈不上什么作战，只能是驱赶。
    雪狼骑也出奇的配合，从不与暴怒中的熊骑碰面，只要熊骑过来了，就自动退走，隐入了黑暗中，树丛中，雪原深处，而一旦熊骑跑过去，那么狼骑们又像是幽灵一样，又跟了上来，抽空就撕咬逃跑的队伍一口。
    这一次的撤退，或者说溃逃，整整持续了一夜，知道天色渐渐亮起，太阳又露出了红彤彤的脸庞，雪狼骑的攻击才渐渐稀疏了下来。
    比尔盖命令队伍就地修整，开始整队，趁着这会有个喘气的机会。
    不清点不知道，可是一旦清点了，比尔盖都不是心疼，是五脏六腑全部都在抽痛，眼角都在不断抽搐，手伸出来都是抖动地厉害，整整一千多人的队伍啊，现在就剩下不到一百人了，就连熊骑都在少了一个，现在都还来不及问怎么会少了一个熊骑，现在的问题是赶紧编队，整理，准备再次逃命，雪狼骑从来都不会给敌人喘息的机会，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雪狼骑统领吃错药了，居然给了一个整队的空隙。
    一路的奔逃，所有牲口和人的体力都耗尽了，人摊在雪地上爬不起来，牲口则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口鼻处的白雾都已经快成云了，剩下的八个熊骑也好不到哪里去，昨天夜里来回往复地驱赶狼骑，最辛苦就是熊骑，这会停下里以后，已经有两个暴熊骑士一头扎进雪了就睡着了。
    赶一夜的路并不辛苦，辛苦的是精神高度紧张打了一夜的仗，等到脑子里的那根弦一旦松了，人就立刻倒下了。
    比尔盖知道现在哪里是休息的时间啊，上前就是几脚，将睡着的熊骑和战士都一一踢醒，大声吆喝，
    “赶紧吃点干粮过，快，快，今天可能就这个机会能吃点东西了，赶紧喝水，没带水的就吃几口雪，不要着急咽下去，先含化了再咽。”
    “不要睡觉，不能睡觉，赶紧起来，快快快，给伤员包扎，给牲口喂精料，快，动起来，动起来。”
    “起来，睡什么睡，赶紧去周围巡逻，你想睡，死了就永远醒不来了，快，快。”
    在比尔盖一系列的踢打叫骂声中，一百多人又如同忙碌的蚁巢一样，开始了有序地活动了起来，有人生篝火，被叫骂着打断了，来不及生火了，喂牲口精料，可是这是逃跑啊，谁逃跑的时候，还来得及带牲口的精料？人吃的干粮都带的不多，还精料。
    不过那也没办法，就算人不吃，也必须保证牲口先吃，就见到很多战士将干粮都掰碎了喂给牲口吃，这如果还要一路跑下去，没有牲口，如果光是凭两条腿跑，那还不如就在这里自己自杀了算了，雪原中人的两条腿哪里能跑的过雪狼的啊。
    也就刚刚休息了不到两刻钟，就听见远处传来了呼喝的声音，雪狼骑又来了……
    追逐进行了三天三夜……
    光是累趴下的雪狼骑战士都有一百多，这其中包含了夜里袭扰的时候失足摔伤的，撞树撞伤的，还有就是跑的太欢腾了，自己累倒的。
    鹿骑已经变成了专业押送俘虏或者看守伤员的了，他们野战追逐还不能像是狼骑那样配合默契，只能做做二线的工作。
    雪狼骑都累成这样，雪狼骑还是换着梯队，轮流追击的，可想而知被追逐的暴熊骑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比尔盖嘴唇上全是裂纹，稍微一说话就顺着嘴唇往下淌血，他也顾不上这些，抬眼看看现在跟着他的就只剩下十几个人了，熊骑只剩下六个了，剩下的战士已经不用雪橇了，都骑在大脚鹿上，这一路下来，活下来的牲口居然比人更多了。
    看了看四周的山势地形，比尔盖叹了一口气，示意后面跟着他的兄弟们都停下里歇一歇，这几天下来几乎都没怎么停下来过，雪狼骑不仅仅是尾随这追击，还会在前面围堵，强迫他们转向，所以几天跑下来，比尔盖都有点不清楚自己跑到哪里了。
    不能再跑了。
    这是比尔盖得出的结论，雪狼骑并没有想直接消灭他们的心思，这个他早都感觉出来了，如果想要彻底消灭他们，那第一个夜里跑出来的人就不是一百多个了，而一路追击下来，这种感觉更加明确了，雪狼骑就是在消耗他们，一直袭扰，逼迫他们逃跑运动，一通劳累下来，直到最后跑都跑不动了，那雪狼骑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想要生擒他们。
    所有十几个战士都围坐成了一圈，比尔盖边分着最后的一点干粮，边和大家说着：
    “看样子咱们是跑不掉了，想不到我比尔盖也有今天啊，还稳重的比尔盖，滑溜的比尔盖，死不掉的比尔盖呢，唉，现在就只剩死蛇一样的比尔盖了。”
    听着自己的指挥官发着牢骚，说着丧气话，大家也不说话，不是不想说话，而是都是在没有力气说话了，这几天不眠不休的一路跑下来，好多战士都是一头栽倒在雪地里睡着了，被雪狼骑毫不费力就抓住了，能跑到这里的，无一不是队伍中的强悍好手，但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逃跑，也让大家疲惫不堪了，说话都懒得说了，默默咀嚼着分到自己的一丁点口粮。
    比尔盖抬起眼扫了四周一圈，能隐隐看到雪狼骑的身影。
    “咱们不能这么跑下去了，跑下去也是死路一条，我看了周围的地形了，雪狼骑这帮孙子在逼着咱们围着绕圈圈呢，咱们跑不出去的，他们人太多了。”
    比尔盖再次扫视了一圈仅剩的之后十几个战士，看到依旧没人说话，都默默低着头咀嚼着，就接着说道：
    “趁咱们还有最后一点力气，打一场吧，暴熊军团的人，死也要死的像个样子，你们说呢？”
    比尔盖将水囊喝了一口，递给了身边的暴熊骑士，水囊中融化的雪水冰冰凉，像是一条冰蛇一样从嘴里直接爬进了胸口，让人不由一个激灵，稍微清醒了一些，睡意不是那么强烈了。
    结果水囊的暴熊骑士也仰头喝了一口，有顺便抓了几把雪塞了进去，递给了下一位暴熊骑士，嘶哑的声音接口说道：
    “打就打吧，怎么死都是死，我的老伙计也累了，再不打，它也跑不动了。”
    说完看了看趴俯在身边不远处的暴熊。
    下一个结果水囊的熊骑一样喝了一口又塞了几把雪进去，也低声接口：
    “打吧，再不打，我怕我撑不住睡着了，回头被人说抓住了一个活的熊骑，那就丢死人了。”
    说话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像样子了，只能勉强听清楚说的话了。
    就这样水囊一个一个的传递，一个一个的战士都赞同最后打一场，直到最后一个水囊中已经完全没有水了，全都是积雪，他无奈地挤了挤水囊，还是没有谁，把水囊丢给了比尔盖，从地上抓了两把雪塞进嘴里，嘟囔了几声没人听得清楚的话语，大家就都纷纷起身去整理装备，然后跨上自己的坐骑。
    这一次没有面向北奔逃，而是全部排成了一列，面对着即将出现雪狼骑的方向，手持长刀。
    比尔盖高举长刀，长刀上映射着太阳的金光，嘶哑的声音拼命高呼一声：
    “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