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公长父一行入镐京城后,接下来便是告太庙的仪式。
可惜,阿沅无法亲眼目睹这一“盛景”。
只因押送她的三位玄烟阁刺客提防杨不疑,便利用大部队入城的混乱,下车徒步,把阿沅再次押回太傅府内。
又是那个熟悉的密室,又是那腐朽得令人作呕的气味。
随之而来的,是阿沅无穷无尽的绝望。
今日甲子,是虢公长父留给阿沅刺杀僖夫人的最后期限,可阿沅根本得不到任何机会。而明日,洛乙丑便会在乙丑日被秘密处决。至于阿沅自己的性命,又与蜉蝣何异?
她已然万念俱灰。
长夜漫漫,总是难熬。
在她身旁,三位玄烟阁刺客依旧轮番看守,兢兢业业。
几日观察下来,这三位寺人高手并非死心塌地为虢公长父卖命,他们更像是合作关系,而非老太傅的附庸或仆从。那他们到底是受谁指使?又意欲何为?这一切必然与商盟有关。
一更,二更,三更……
更夫的木柝声如同丧钟,隔着太傅府的院墙传来,阿沅心如刀绞,也不知道洛乙丑性命如何。
捱到四更天,眼看黎明将至,阿沅突然听到地窖上方有骚动传来。
不多时,一声凄厉的骨龠声传来,玄烟阁刺客们如雷劈般惊醒。
随即,两声,三声。三声骨龠之声,代表着虢公长父一次性要召唤三名玄烟阁刺客,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三声龠响,说明情况已危急到极点,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锁住她,我们一齐走!”
玄烟阁刺客首领指了指阿沅,另二人早已将阿沅用木枷锁住,一阵忙活后,三人赶紧收拾兵刃,打开地窖门锁,便匆匆离去。
阿沅从没见过他们如此慌忙,难道说,虢公长父遇到了什么大凶险?
想到这,阿沅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她竖起耳朵,企图听出太傅府内的动静,可等了许久,却不再有任何声响。
一切又陷入寂静,静的可怕……
五更。
阿沅迷迷糊糊间,听到地窖门外似乎有哭喊声传来。
她吓得一激灵,赶紧俯耳去听。难道说,太傅府里遭遇什么变故了么?
厚实的硬木门外,突然响起女子急促的求饶声,这是一个熟悉的嗓音,阿沅认得她叫春雪,是虢公长父的一位侍女。
可与其说是侍女,倒不如说是虢公长父的玩物——在太傅府中,老色鬼几乎染指了除了阿沅之外的所有妙龄少女。
此时,春雪背靠地窖的木门,似乎遭受了很重的撞击。
“别……别过来,”她哀求着,几无人声,“我……我要喊人了……”
“你喊什么?”答话的似是个男子,“你勾引我父,还敢喊人?”
“不,不是的……你乱说……”
“我这就去告诉夫人,君父竟然在公祖的府里藏了这许多美少女!”
阿沅听了片刻,有些摸不着头脑。看来,这两个人所说之事,似乎与虢公长父遇袭没有什么关联,更像是虢氏家族内的风流艳事。
可又听了片刻,阿沅觉得这个男子的声音为何也如此熟悉?
对了,是他——虢石父。今日虢公长父在陈仓宣读诰书时,那位对帛书措辞指手画脚的神童虢国世孙。
只不过阿沅没想通,这位满腹经纶的少年,怎么初到太傅府,就勾搭上了他祖父的侍女?二人黑灯瞎火的来到地窖,拉拉扯扯,不知要行何羞耻之事。
“你……你要做什么?”春雪惊叫起来。
虢石父音带怀笑:“姐姐,你速速从了我,便万事皆休。”
“不可,太傅不会饶了我的。”
“哦?这么说,你不是我君父的女人,倒是我公祖的女人咯?”
“这……”
“哼,公祖好艳福,”虢石父口气中透着不忿,“不过君父暗弱,公祖又最宠我,虢氏家业早晚传到我手上,又有何区别?”
话音未落,只听门外有裂帛之声传来,显然是春雪的衣襟被撕开的声音。
“不!不可!”春雪被捂住口鼻,几近奔溃的嘶吼着。
虢石父阴**:“这里偏僻得很,你喊破嗓子也没有用。真被人发现,死的也只会是你。”
“救……救命……”
“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虢石父冷哼道,“住嘴!你亵衣里的酥肉倒是可口得紧,别逼我吃了它!要是咬出两个血洞,你还怎么用它勾引男人!”
虢石父出言猥琐粗俗,但却很有效果,丫头春雪显然被怔得不敢说话。
门后的阿沅听得真切,不由吓出一声冷汗。
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白天里还满腹诗书的虢石父,原来也是只衣冠禽兽罢了。
可他不过是个还未生髭须的少年,何来如此淫心?或许,这是他们虢氏血缘使然吧。
怪不得虢公长父常常感慨子不类父,看来,世孙虢石父才是他的真传——如果虢氏只剩一个好人,或许只会是虢季子白。
不得不说,比起虢公祖孙二人,虢季子白真可以算作温润如玉的君子了。
“贼老天,亮得倒快!这个门怎么打不开?”
虢石父的声音再次传来,打断了阿沅的沉思。很显然,这个淫邪的恶少还意犹未尽,准备打开地窖的门继续行凶。
阿沅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毕竟,打开这道木门,正是她逃出去的唯一希望。
她突然心生一计,压低声音:“虢鼓!你干的甚么好事!”
“啊也”一声,虢石父似乎吓得不轻,他如何能料到,刚才所行的兽行居然隔墙有耳。
“你是谁?是人是鬼?”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固然生性险恶,但终究还未成年。未成年人多少都会怕鬼。
这话倒把阿沅问住,她一时也没想好自己是人是鬼。但这并不重要,只要能赚开这道木门便可。眼看朝阳渐升,阿沅不由有些焦急。
“你认不出我的声音吗?”她试探道。
门外沉默了片刻。
“公祖母?是你么?”终于,虢石父的声音再次传来,声细如蚊。
这回,轮到门内的人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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