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中兴》卷5-24章 方兴 ? 叁(上)

    屈破败反对让舒参在广安城驻扎,为此,他不惜对君上犯言直谏。
    他的理由很简单,蜀中地域广袤,鬼午虽然受到挫败,但是元气未伤,随时可以集结重兵,卷土重来。而反观广安之地,虽然土地肥沃,但四通八达,无险可守,舒参的五千兵马难以自守,必遭祸殃。
    更何况,敌众我寡之时,分兵便是自断一臂,广安与江州城相隔较远,难以首尾呼应。
    屈老将军坚称,徐、楚联军以一万部队镇守江州城,能在四万楚军的强攻之下数月不失,已然算得上是军事奇迹。如今要分兵守住两座城池,不论是时机还是实力上,都值得商榷。
    更何况,徐、楚联军守江州城时,乃是依托长江水路作退路,随时做好打不过就乘船逃跑的准备。而广安城易攻难守,呈两水夹一山的死地,倘若遭遇鬼午四面强攻,便毫无退路可言。
    起初,熊徇对自己守城能力还颇有自信,但屈老将军这一盆冷水浇得及时,几乎扑灭了熊徇继续进兵的希望。
    换往常,屈老将军这番金玉良言定能打动于他,可现在,熊徇似乎乐观过了头。
    这位楚君信誓旦旦道:“当初野瞳兵败,失了青铜神树,便被依军法所处置。如今,鬼午也失了青铜神树,他已然自身难保,哪还有反手之力?”
    见屈破败还要争辩,熊徇挥了挥手,让老将军先去歇息。
    於菟老将戎马一生,百战百胜,今日却在主公跟前苦劝不听,失望得拂袖而去。
    方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望着楚营,愈发在熊徇身上找到当初周王静即位之初时的影子——他们两人太像了。
    二人都经历了压抑的童年,不论是忍辱负重还是蓄谋已久,他们都在弱冠之年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权位,在各自的领地内掌握着至高无上的生杀大权。
    刚即位之初,他们都发愤图强,励精图治,以求对前朝弊政拨乱反正,赢得个中兴之主的名声。而主少自然国疑,内忧外患频仍,他们便依赖于国家栋梁之臣,以兵威示之世人,获取威望。周王静之平五路犯周、熊徇之平熊雪叛乱,便是如此。
    然而,小胜之后,人君便会野心迸发,不愿手下虎将贤臣喧宾夺主,便开始打起御驾亲征的主意。
    于是,周王静携平定西戎之余威,率领诸侯联军东征淮夷、东夷;熊徇趁击退群巴之胜势,组建徐、楚联军深入蜀地远征。
    想到这,方兴不禁想起杨不疑常说的一句名言——权力概如春药,人君食之,便飘飘然欲先,膨胀得不可方物。
    看着屈老将军无奈退下的身影,方兴想到了远在镐京城的那位老人,那位给了自己无限荣光与知遇之恩的义父召公虎。
    他如今好么?听闻大周权柄多旁落于虢公长父之手,也不知这位年逾六旬的老太保,如今又是怎样的光景。
    想其女召芷已然远嫁齐国,他膝下无儿无女可以承欢,夜深人静之时,召公虎会是何许失落?
    想到这,方兴心中一热,在南国之时,他无数次幻想过回镐京时的场景。但他并不去想能否将功折罪,也不在乎周王静会不会既往不咎,方兴最盼望的事情,就是能让召公虎玉成美事,为自己说一门亲事……只不过……
    一闭上眼,方兴脑海中都是芈芙的倩影,挥之不去。
    ……
    熊徇执意让舒参留守广安城,并源源不断地给那里的五千将士输送着粮草补给。
    前几日倒是太平无事,直到三天之后,不出方兴所料,来自广安城的求救信纷至杳来。
    鬼午果然来了!
    就在那夜遭遇惨败之后,鬼午似乎也受伤不轻,但他很快就收拢入惊弓之鸟般的残部,北迁至阆中屯兵修整。
    阆中与广安相同,都是《禹贡》九州中梁州之地域,野瞳在蜀中统兵多年,在这两座城池都经营多年,留下了众多的战略物资。
    当鬼午振作精神,卷土重来后,发动了报复式的反击。
    这一切出乎熊徇意料之外,他并没有等到蜀王对鬼午的任何处罚或惩戒,恰恰相反,他很快又补足了四万军队,同时,据舒参密报,此次鬼午大军还补给了许多精锐的攻城器械,威力大增。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熊徇难道真的看不出来蜀王已经被架空了么?
    不过,即便楚君如何暴跳如雷,也无济于事。鬼午的四万大军已然将舒参的五千联军兵卒围得水泄不通。
    关键时刻,还是屈老将军沉得住气,他当机立断,决定从剩余的五千兵马中抽取两千人,星夜驰援广安城。
    熊徇慌了手脚:“万一鬼午是围点打援,该如何是好?”
    屈破败道:“围点打援已成定局,然而舒元帅与屈氏、夔氏众小将是为君上守的广安,岂能坐视不理?”
    熊徇又道:“蜀军有四万之众,倘若他们趁老将军驰援广安之时,前来偷袭江州城,又该如何是好?”
    屈破败长叹一声:“这也无可奈何也。江州城倘若守得,固然最好,倘若守不得,还望君上莫以老朽为念,速速乘舟离开这是非之地,还于乔多都城!”
    熊徇几近失控:“可是……”
    屈破败凛然道:“君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手头还有三千人马,可不能作无谓牺牲。老朽活得嫌长,能战死沙场,也不算枉费此生!”
    熊徇见老将军说得坚决,知道此事已然十分严重,纵然洒泪,也只得懊悔自己前几日太过托大,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
    屈破败安排罢军马,还不忘托付熊徇一句:“君上,你若撤回乔多城,务必记得奏凯而还!”
    “奏凯?打了败仗还奏凯?”熊徇难以置信。
    屈破败苦笑道:“乔多城内忠奸难辨,亲善熊雪者不知还有几何,君上此次倾巢而出已是犯了兵家大忌,切莫再给反对派们可乘之机。”
    熊徇连连点头,朝老将军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屈破败刚要开拔,又被熊徇叫住。
    老将军道:“君上,还有何事交代?”
    熊徇犹豫了许久,指了指方兴,对屈破败道:“老将军,方大夫,徇刚愎自用几误大事。今战事紧急,老将军不容有失,二位此前用‘握奇八阵’挫败鬼午锐气,今何不再度携手,共渡难关?”
    屈破败面露喜色:“君上,你愿意让方大夫随我前去?”
    熊徇羞赧地点了点头,又问方兴道:“不知方大夫意下如何?”
    方兴迫不及待,却佯装为难:“承蒙太爱,不才便随老将军走这一趟罢!”
    熊徇和屈破败皆大喜,三人上马分别,各自分头行动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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