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中兴》卷5-22章 舒参 ? 贰(上)

    舒参同屈破败对着这条华蓥小道,又眉飞色舞地讨论了许久,皆认为这是上天赐予徐、楚联军最好的礼物,可一战而大挫蜀军。
    这时,熊徇却突然发出阵阵冷笑,让舒参浑身好不自在。
    屈老将军疑道:“君上,何故发笑?”
    熊徇道:“图是好图,路是好路,可二位不觉可疑吗?”
    二帅皆是一愣:“可疑?此话怎讲?”
    熊徇长吁一口气,在帐内踱着步,道:“寡人七年之前于渭水便与方大夫相识,昔日汉阳一辩,记忆犹新。后值楚国内乱频仍,我与他也曾并肩作战,对他也算是颇有深交。此人不善作伪,但在献图之时却目光诡谲……”
    舒参听闻此言,才听懂熊徇的弦外之音——看来,他对方兴并不信任。
    听罢,不由暗笑,心道熊徇真是个口蜜腹剑之人,在整个徐、楚大营中,有伪造地图能力者,除了方兴之外别无他人,熊徇如此说话,想必是已然认定方兴有造假的嫌疑。
    熊徇又道:“二位,兹事体大,对此地图,可否看出何不妥之处?”
    屈破败道:“此图如此精细,与附近山形地理很是贴切,似乎不像作伪。”
    熊徇还是担心:“要伪造地图倒也不难,把我军熟悉之地形都画得完好,偏偏在我军未知地形之处设下陷阱,如何使得?”
    屈破败道:“倒是有这种可能。”
    熊徇口气渐渐变得不甚客气:“若此地图是伪作,那所谓密道之处,定然会让鬼午设下埋伏,让我徐、楚联军有去无回。”
    “可……”屈破败显然还是更厚道些,“方大夫与我军安危与共,他没必要害我们吧?”
    熊徇哼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毕竟心心念念回到镐京,而我徐、楚两国结盟,对大周可不利得很。更何况,他始终留在营中,谁又知其是何居心?”
    屈破败摇头道:“他自流落南国以来,一直都帮助君上夺取君位,稳定楚国局势,与熊雪势不两立,倒也不可怀疑罢?更何况……”
    於菟老将说了一半,眼神望向了舒参,不再言语。
    熊徇微微一笑:“老将军但说无妨。”
    屈破败便接着道:“更何况,方大夫与令妹芈芙情投意合……”
    舒参惨然一笑,想到自己对徐翎与熊徇之妹结成婚约之事耿耿于怀,也不便多言。
    熊徇斩钉截铁道:“可他在鱼腹浦之时,为何栖身于叛军营中?”
    “这……”屈破败彻底语塞。
    舒参闻言,笑而不语,心中对熊徇之为人更加鄙夷。
    在自己看来,方兴流落楚国之后,助熊雪平定熊雪叛乱,夺取乔多,继承楚君大位,可谓仁至义尽。而在鱼腹浦对峙之时,他为了营救芈芙,甘愿以身为质,陷落熊雪的叛军营中,最终助楚军破敌,更是为人称道。
    可没想到,楚君熊徇不仅不甚感激,反倒认为方兴投奔叛军营中是为居心不良,对此心存芥蒂,这就让舒参深感不齿。
    怪不得徐、楚联军屯兵江州城以来,熊徇始终对方兴不冷不热,原是暗中提防戒备,每次商议军政大事也没有叫他参与,显然是把他当了外人。
    想到这,舒参不由感慨,君上徐侯翎这次似乎看错了熊徇,这位楚君如今已然性情大变,与熊雪可谓难分伯仲。也不知是他失去一目后变得暴戾,还是权欲熏心使之忘却初心。
    总之,熊徇不再是曾经那皓齿唇红、风度翩翩的楚国四公子,而成了一个恩威难测的野心家。
    熊徇见舒参陷入沉思,便问道:“舒元帅,你对此有何高见?”
    “什么?高见?”舒参方才回过神。
    熊徇指了指几案上的地图,指尖刻意停留在那条醒目的金线上。
    舒参故作高深,缓缓道:“此事突然,但不蹊跷;有一真,亦有一假。”
    熊徇道:“何为真,何为假?”
    舒参道:“地图并无疑点,只是,这图却非神农派蒲神医所献上。”
    熊徇哂笑道:“舒元帅,这么说,你信得过方兴?”
    舒参反问道:“楚君,方大夫若真有心害我军,当初为何引荐蒲无伤给我军治毒,前日又为何献握奇八阵击退鬼午?”
    熊徇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一时说不出话来。
    屈破败出面替君上解围:“那……他的地图又是从何而来?为何要假冒蒲无伤之名?”
    舒参笑道:“楚君不信任于他,他冒蒲神医之名,便是为了取信于我等。至于这地图从何而来,他既然含糊不说,怕是有难言之隐。总之,此人若有心害我军有去无回,以其聪明才智,何须伪造地图?”
    熊徇被说穿心事,面有愠色:“这么说,他是盼我徐、楚联军击退蜀军咯?那这对他有何好处?”
    舒参道:“他倒没指望徐、楚联军彻底击溃蜀军。双方能打个平手、各自罢兵,已是最好的结局。这样一来,徐国、楚国、蜀国皆向大周纳贡称臣,他便可荣归镐京,完美‘复活’,继续他的仕途。”
    熊徇愤然道:“我军与蜀军势不两立,绝不各自罢兵。”
    舒参知道对方是想要台阶下,故而也敛容道:“实不相瞒,楚君真想在江州城久居,而不顾楚都之安危吧?”
    熊徇道:“此话怎讲?”
    舒参道:“今熊雪未除、新渐城犹在,楚君命莫敖屈虔与熊堪守城……”
    熊徇见舒参有意不把话说完,只得长叹一口气:“舒元帅果非平凡之辈也,此话犀利,犀利!”
    舒参继续道:“如今鬼午铲除异己,坐拥军权,功高盖主,已有称王之实力。且蜀中钱粮丰富,尽为其有,徐、楚联军又如何对付?”
    熊徇略有不安:“那依舒元帅之见,又当如何?”
    舒参道:“蜀国觊觎巴地已久,我们徐、楚联军一旦退兵,蜀国就会侵吞其地,与楚国接壤,必为后患。当今之计,既然方大夫有密道献上,我联军必行此险,以重挫蜀军,获得谈判筹码。”
    熊徇疑道:“谈判?”
    舒参笑道:“楚君所患者,熊雪也,而非鬼午、蜀军。日后你我徐、楚二国要办大事,蜀国绝非死敌,而是强援。今日点到为止,是为了日后好为唇齿,孰轻孰重,望楚君明察!”
    熊徇闻言大喜:“舒元帅此言如醍醐灌顶也!寡人之意已决,今夜整饬兵马,明日进兵华蓥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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