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相河山》014 官道

    胡忘乡，胡家四人里的老大哥。
    这也是王兰陵正式意义上发掘的第一个人才。
    当初胡忘乡因为出身的关系，只是市井里一个用尽心思苦读诗书的贫苦少年，后来被王向右的父亲遇到，将他推荐去了学校的读书学习。
    不仅如此，之后也在胡忘乡读书学习的时候，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照顾胡忘乡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为他们安排谋生之道。
    胡忘乡也是有能力的，不论是军事能力还是政治能力，都非常的可以。
    从十几年前开始，胡忘乡一直都在当县长。
    山海郡除了兰陵县之外的二十多个县，胡忘乡去过七个县，当过七个县的主官负责人。
    有些事情兰陵县的很多人都清楚，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胡忘乡再过两年就会入驻兰陵县，适应几年后就接任兰陵县的县长之职。
    兰陵县的地位特殊，政治意义极强，所以担任兰陵县的县长，也就是山海郡的郡守。
    山海郡的郡守要强于另外几个郡，同时也负责统御牧州军团的权利。
    可以说当了兰陵县的县长，就是当了牧州的一把手。
    当然，这是没有意外的路线下。
    目前兰陵县的县长是弓月满，属于在当初建立兰陵县时劳苦功高的重臣。
    胡忘乡尽管也出了很多力，但是目前能力是有的，就是缺少……
    缺少威望。
    缺少民心。
    无法自由的使用兰陵县负责人所掌握的统治力量。
    他当这个县长，名不正，言不顺。
    里面涉及的问题相当的负责，主要的一条就是胡忘乡的二弟从王兰陵手下辞过职。
    牧州、山州、森州，这三个是蓝星联盟里属于王兰陵的地盘，但这三个地方他都不管，全权交给留下的那一套执政班子去负责。
    海州属于王兰陵自己管，自己养老用的。
    天堂岛原本就是牧州的地盘，属于兰陵县管辖，不过王兰陵在那里设立了永久中立的银行系统，那里是吸纳全球资金和财富的地方，所以也交给了那里的执政班子负责。
    不仅如此，天堂岛还会吸纳外面的人才到执政体系里，那里是蓝星联盟里最开放和包容的区域。
    龙州的不少皇家人，都在天堂岛里租了几十年的房子，存了不少的钱。
    海州之外的很多地方，和王兰陵并没有关系，王兰陵已经十几年没有出去了，更是十几年没有干涉过外面的政务。
    但是，王兰陵在天下各地的名望，日益隆重。
    牧州，尤其是山海郡里的年轻人和中年人，都是享受着王兰陵的恩惠成长起来的！
    某人以一己之力，硬生生的推动了世界的进程。
    现在外面那些为人父，为人母的人，都是实打实的见证着各种奇迹的出现，那些儿孙满堂的中年年人里，也不缺曾经为王兰陵扛过枪的人。
    时间会抹消一些感情，但至少要等到当初那批人死掉之前。
    目前兰陵县这里的统治基础，依旧是取决于王兰陵政治馈赠的合法继承性。
    胡忘乡有能力不假，但是只要他不配继承王兰陵留下来的执政体系，那么他就无法正常的使用执政体系带来的权利。
    他弟弟妹妹都在兰陵县里做官很多年了，始终是无法更进一步，甚至是考虑到影响，现在的负责人在提拔胡忘乡之前，就要把他弟弟妹妹发配到清水衙门里。
    不然这一家子人都在兰陵县里做官，胡忘乡就更加德不配位了。
    这里的德不是指品德，是指作为王兰陵接班人的正统性。
    王向右一直都认为他父亲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是天下最厉害的人。
    但是他始终是不明白他父亲所具备的真实影响力！
    他印象中的父亲那总是无所事事的样子，每天不是陪着小孩子玩，就是出去钓鱼爬山游泳。
    就算是在办公室里上班，也经常的看电视、午睡、做一些手表电、磁炉之类的没用东西。
    每周末固定去网球场和年轻女孩子打网球，偶尔也会骑着自行车在家里溜达。
    别人都说他父亲是一个厉害人物，王向右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有些事情不是真正的见识到，就意识不到原来是这么的……强！
    ***
    在治安所的大厅里，悬挂的是他爹的头像。
    和他爹其实并不像，更年轻一些，也更精神一些。
    “公子请放心，那些贼人恶徒胆敢冲撞公子您，我已经让人去调查了，到时候把他们都枪毙了！”
    治安所的所长是程佳木，胡忘乡妻子的哥哥，也就是大舅子。
    王向右小心的说道：“不要那样，是我打伤了他们，我……有罪吗？”
    程佳木笑着说道：“公子您有什么罪呢？有罪的是那些对您不敬的人！那些人早就该死了，把他们都枪毙了，大家都会拍手称快！”
    王向右一脸的不安，“可是我把人打伤了。”
    程佳木直接说道：“您没事就好，那些人死不足惜。”
    这是一个奇怪的时代，在某人硬生生的将一群在封建王朝跪下的人拉起来，建立了平等的国度之后，依旧是保留着很多精气神。
    枪支虽然受到了管控，但是各地几乎是人人都有枪。
    不仅如此，人命在这个世代依旧是很不当回事。
    蓝星联盟里治安最好的是海州，其次是王兰陵管过的几个地方，然后是被王兰陵文化和思想输出的地方。
    在炎龙帝国那里，依旧是保留着王侯将相、皇亲国戚之类的世袭贵族体系。
    对于王向右来说，这里就是他小小年纪认为的外面世界。
    外面的世界一点都不好，和海州比起来非常的不好。
    王向右不理解这里的制度和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打伤了人之后，坐在这里的是自己，跪着，甚至是要被杀的是那群只是动手打人的人。
    “我想给父亲打电话，可以吗？”
    王向右还是一个小孩子，比起离家出走的问题，他现在更想去找父亲求安慰。
    十二岁的小家伙尽管是具备了天下罕见的神功，但依旧是一个被家人保护的很好的小孩子。
    程佳木激动的站了起来，紧张的说道：“当然是可以的！不过我们这里只有兰陵县的号码，不知道王大人那边的号码。”
    王向右点头说道：“我记得家里的电话。”
    程佳木紧张的厉害，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的时候了。
    “会不会打扰到王大人？”
    王向右摇了摇头，“不会，父亲很好说话的。”
    程佳木迅速带着王向右和梅慈去了办公室，心情激动的将王向右请到了自己的所长座位上。
    ***
    王兰陵睡觉很早，在被仆人叫醒之后就踩着拖鞋坐在了书房的沙发上。
    “向右，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王兰陵听着电话那边的事情，王向右在电话里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在那边不说话后，王兰陵就说道：“哦，这样啊，我一直都在管束你们兄弟姐妹，不是我啰嗦，是你们的权利和影响力太大了，想要巴结你们的人也太多。”
    “枪毙就算了，告诉程佳木，我没兴趣管那边的屁事情，当初我走的时候就再三说过，今后要负责任的是他们。”
    “所以别总是想着借着我的名声做事情，用得罪我儿子的事情枪毙那些人，是为了告诉山海郡的人，你们在为我讨公道，你们具备了正统性是吧？”
    “算了，懒得说了，向右你继续去龙州，我已经让你姐姐和老师先过去，她们在龙州那里等你。”
    “至于伤人的事情，这次做的对，我不给你立什么规矩，就像是在咱们海州这里一样，规矩是在心里，你的心里是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的，这很好。”
    “遇到事情也不要怕，你爹的名字比你想象中的好使多了。”
    在遥远的另外一边，程佳木的后脊梁和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电话开的是免提，所以王兰陵的声音从电话里清晰的传递了出来。
    没错，程佳木这一次就是指望着枪毙那些黑店，而且是当着电视媒体和几千万观众的面，枪毙那些人！
    为王大人做事！
    错过这个机会，就再难找到这种让三千万牧州百姓激动的事情了。
    胡忘乡想要上台，就必须要名至实归！
    而想要名至实归，光是政绩还不够，必须要让百姓和官僚集团的人意识到，胡忘乡是王兰陵的接班人。
    然而王兰陵十四岁就在官场里搞斗争，现在四十多岁了，只是听着王向右的随口一说，就判断出了某些人的意图。
    王向右抬起头看了程佳木一眼，随后低着头轻声说道：“父亲，我不想杀人。”
    王兰陵听到后，笑着说道：“杀人不杀人，没有什么好说的，你是在我身边待的太久了，没有意识到人命的廉价。”
    “你既然不想那些人死，那么就自己去找他们谈一谈吧，替我问问他们，良心是否尚在。”
    “哦，另外也要注意你现在的身份，你是我的儿子，他们和他们的家人现在只怕是惶恐不安，不要说继续开店了，恐怕想要继续在当地生活都难了。”
    王兰陵想了想，说道：“现在就去和他们聊聊吧，晚点的话，我怕他们害怕的自杀，你让他们和受害人道歉，同时罚款五百块给你当路费。”
    “你去龙州是要钱的，不要再做这种吃霸王餐的行径了，外面可不是我们海州，做生意都是为了钱，也没有人给他们提供公道，自然是越狠越赚钱了。”
    王向右听到后，终于安心了，“是，父亲您好好休息吧，我会快点到龙州的。”
    王兰陵淡淡的说道：“我听你说被你打伤的那个人，是因为打了一个带着小女孩的母亲才惹怒你的，我现在是能够想象得到那个小女孩看着母亲被打时的眼神和表情。”
    “山海郡还是好的，牧州也是好的，你去外面的话，就清楚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做生意的不容易了，不是山海郡的话，她们遇到的问题远不止这些。”
    “你出去才一天就遇到了问题，你的那些哥哥姐姐就是一群废物了，好似已经习惯了优越于其余人的身份和地位，早就把自己当成了上等人。”
    “黑店的事情解决了之后，去你外婆那里一趟，她现在是在兰陵县，你不用去兰陵县了，她会安排人送你出牧州。”
    “牧州之外的地方，就是炎龙国的地盘，你自己小心些，遇到危险就果断出手。”
    王兰陵在王向右那边没有问题后，才挂断了电话。
    对于这个儿子，王兰陵还是很满意的。
    只不过王兰陵没有让自己孩子当接班人的想法，以前或许是有，但前些年就没有了。
    兰陵县的第三代领导核心是以胡忘乡为中心的领导班子，这事情弓月满早些年就询问过他意见，王兰陵没有给回复，他不参与那边的事情。
    目前依旧是弓月满在掌权，不过弓月满的年纪也大了，受到了王兰陵的影响，是想要在身体出问题之前就把政权稳定交接下去。
    胡忘乡的威望不够，能力也差王兰陵太远，不过和弓月满比起来要好一些，又是正值壮年。
    一个人的威望不够，那就两个人一起，弓月满的人和胡忘乡的人一起，还是可以顺利掌握山海郡的。
    前提是王兰陵不动手。
    就算是不动手，他只要说一句我不喜欢，那胡忘乡照样是没戏。
    没有人能够制衡王兰陵，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王兰陵都是说一不二。
    他在牧州的时候，牧州就是他的一言堂。
    现在的海州也时一样。
    弓月满和胡忘乡都需要组织的力量，需要官僚集团的力量才可以做事。
    王兰陵不需要，蓝星联盟的一切合法性和统治基础，全都是建立在他的理念和名声之上，一旦地基崩塌，上面的官僚集团和执政者，全部都要坠入汹涌的潮水之中。
    二十岁成名，如今王兰陵已经四十多岁了，他的手下绝大多数都比他年长很多，所以王兰陵有足够的时间见证很多事情。
    ***
    程佳木、梅慈，都知道刚才王向右拨打的电话号码。
    胡忘乡也从程佳木那里知道了具体的号码。
    但是他们不敢打这个电话，只是想想，就觉得吓人，升腾起恐惧。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王向右会慢慢懂得这个道理，也会更加明白武功的局限性。
    武功能够做到的事情，他父亲可以轻松做到。
    武功做不到的事情，他父亲一句话就可以轻松解决。
    王向右终于明白为什么哥哥姐姐们都不愿意学武了！
    哥哥姐姐们，都在一门心思的从政！
    他们想要的，并不是藏书阁里那些在王向右听来是多么厉害的神功，而是王兰陵手中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