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静静注视着凉梦死逝去,心中都是无限感伤。
薄愿醒走到醉生身旁,想将凉梦死的骨灰收好,醉生抱着阿凉的衣衫,却是谁都不让动。醉生很笨,倔起来却是谁都拗不过她。
思酒走到她身边,低声道:“醉儿,你记得你答应阿凉,即使你失去最珍贵的东西,也绝不放弃生的希望?”
醉生听到思酒的话,犹疑了一下,渐渐放下了手。
思酒道:“你执意不肯收起阿凉的骨灰,我们全部陪你在这里耗,随时都有被销魂殿发现的危险,那时我们全军覆没,你可是违背誓言了!”
醉生沉默地放下阿凉的衣衫,将衣衫里的骨灰小心收拢,归为一处,用鲛帕包好,埋在了合欢树下。
众人回到树洞中,都沉浸在悲伤中,默然无语。
还是醉生先打破了沉默。
醉生道:“悲歌临死前,告诉了阿凉一句话,阿凉说既然是悲歌说的,想必是很要紧的话。”
思酒道:“他说什么?”
醉生道:“悲歌说:草非草,花非花,果即因,因即果,有愿譬如无愿,结果即是真相。”
思酒喃喃道:“草非草,花非花,结果即是真相?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俱都不解,连薄愿醒也是垂首不语,一时都陷入了沉思。
众人思索许久,还是没有头绪,薄愿醒道:“我们在这里冥思苦想,可能永远也想不出结果。不如我们继续寻找无愿草,也许见到了什么反常之事,才能激发我们的灵感。悲歌不是说,结果即是真相么?也许我们拼尽全力寻找无愿草后,最终的结果便能告诉我们真相。”
花谣道:“我们寻找无愿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除了我们,拼了命也要找到无愿草的人,在这个村子里也不在少数,可惜谁都找不到无愿草。只怕再继续找下去,也是白费功夫罢?我都要怀疑,这世上真的有无愿草么?”
思酒听到花谣的话,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一个念头要振翅而出,可是他却没能抓住,让那念头一直飞出了他的脑海。
薄愿醒道:“事到如今,除了继续寻找无愿草,我们还有别的办法么?如果我们相信这世上没有无愿草,那我们还能做什么?你觉得凭我们七人,可以赢过谁?天下第一高手蔚无瑕?正派领袖销魂殿?退一万步讲,销魂殿让步了,我们能对抗在销魂殿身后的整个朝廷么?”
花谣针锋相对:“我不过是在预设一种事实,你又何必蒙上自己的双眼,不敢接受真相的可能?若是真相真如蔚无瑕所言,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无愿草,一切不过是当朝皇帝为了巩固皇权,将武林人士一网打尽,而撒的一个弥天大谎,那么,我们再怎么挣扎也是白搭,等我们全被蔚无瑕俘虏,难道你还是像现在这样,只会大喊大叫么?”
薄愿醒“切”了一声,道:“那你说,你想我们怎么做?”
花谣垂下眼眸,淡淡道:“我也没什么好的想法,我不过想,如果这世上当真没有无愿草,我们注定是飞蛾扑火,我和你可以留下,反正我们本就是为报仇而活着,但是醉儿他们,可以现在就离开无愿村,以他们的本事,就是在乱世之中,也可安然做个世外之人,安度此生,岂不是好?”
薄愿醒默然不语。
醉生已抢着道:“花谣姐姐,你把我们看成了什么人?就算如蔚无瑕所说,这世上当真没有无愿草,而武林精英被皇帝一网打尽,我们却于此刻离开,保全性命,然后眼睁睁看着蔚无瑕靠着出卖整个武林,向昏君邀功,甚至赢得太子之位,此等阴险毒辣、无情无义的小人,若是做了天下之主,定会倒行逆施,使得天下善恶颠倒,民不聊生,我们空有一身本领,那时难道能袖手旁观,隐居世外?花谣姐姐,难道你与我们相处了这么久,还不了解我们?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们不是匹夫。
即使如螳臂当车,我们也应挺身而出。还有,”醉生说到这,眼光变得十分温柔,接着道:“你和薄愿醒,都是我们的朋友啊。我们不能弃心中的道义不管,也不会弃朋友不管啊。”
醉生这番话说完,其余四人都是点头赞同,他们都与醉生想的一样,他们一同经历了这么多患难,又怎愿意丢下其中一个,独善其身?
思酒道:“花谣,醉儿的话,就是我们的意思,你明白么?”
东风销魂默然不语,只是一掌将面前的花击为粉末。
花谣见大家如此,不由微笑道:“好罢,我明白了,这次是我说错了,无论这世上有没有无愿草,我们有愿盟的八人永远在一起,连着阿凉的份,一起努力!只要我们拼尽全力,结果如何,我们都无愧天地!”
花谣捧起地上的花粉,向东风销魂道:“你生气了?因为我让你离开无愿村?”
东风销魂点头,声音几不可闻:“嗯。”
花谣柔声道:“这次是我错了,我下次不会了,好么?”
东风销魂脸色便好看了起来。
于是众人便像之前一样,两人一组寻找无愿草,只是阿凉已逝,七人中便一定会有一个人落单,薄愿醒主动提出他一个人去。
众人皆明白,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已到了最后关头,他们再找不到无愿草,蔚无瑕明日一定会找到合欢树洞来!
可是无论众人心中如何焦急,付出多少努力,无愿草也不是焦急,努力便能找到的!
这一日,是无愿岛最危险的一日;这一日,是无愿岛人心最乱的一日;这一日,是无愿岛最漫长却又最短暂的一日。
这一日,无愿岛漫长到醉生觉得自己焦急的心无穷无尽,浸透的汗让每一寸时光闻起来都咸津津的;这一日,无愿岛短暂到醉生一个念头还未想清楚,天色已由亮转昏,直到黯淡。
天空已经黑到什么都看不清楚,醉生却还不死心地在花海中摸索着,希望摸着一点与柔软花瓣不同的东西。
思酒道:“醉儿,我们回去罢。这片花海我们已找了无数回,是再找不出什么的。天色已晚,销魂殿的搜寻还未停止,如果我们碰上了,那便不好办了。”
醉生还是固执地在地上摸索着,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思酒叹了口气,忽然俯身,将醉生抱起,慢慢向合欢树洞的方向走去。
醉生靠在思酒怀中,也不反抗,却是默默啜泣起来。
思酒只觉胸口的衣衫越来越湿,不由温柔道:“醉儿,不要哭,我在这里。”
醉生抽抽噎噎地道:“思酒哥哥,我好害怕,我只觉前路一片迷茫,那一点希望泛着微光,却早被大雾掩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为阿凉报仇,为泪儿姐姐报仇;前面是一片黑暗,我什么也看不见,我怕我坚持不下去了。”
思酒道:“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我们就决不放弃,醉儿,你还有我,别害怕。”
醉生道:“思酒哥哥,如果给我确定的一星微芒,我便还能坚持走下去,譬如农民辛苦劳作,看着粮食在地里一点点成熟,心里便踏实,辛苦时便能咬咬牙,坚持下去。可是我现在看不到一点希望,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确信自己的付出一定有结果,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慌的啊!”
思酒慢慢地道:“醉儿,未知,往往才是最好的时刻啊。那时,你不知道前路如何,只是盲目地充满成功的希望,并且一心一意地为此努力,那时的你,便是最闪耀的。即使你最终失败了,沮丧而不堪,但那只是最终的结果,那段努力的过程,并不会因此而消散,而是永远存在,在那段过程中的自己,存在的时间漫长而快乐,那也是很重要的啊。”
醉生道:“思酒哥哥,我说不过你,可我还是很害怕。”
思酒温柔道:“醉儿,那我再教你一句话。你死的时候,我和你一起死。再可怕的时候,有人遭受着和你一样的痛楚,便不害怕了吧?”
醉生闻言,心中震撼,她感动思酒对自己的情意,却说不出甜言蜜语,只是低声道:“好,思酒哥哥,若你死了,我便和你一起死!”
思酒微笑道:“我偏不要。我胆子大得很,不需要你陪着我。”
两人说着话,已回到了合欢树洞,众人都已回来,只差他们二人了。
醉生看一眼众人脸色,只见大家愁眉不展,便知道今日又是一无所获了。
思酒将醉生放到花瓣之上,醉生喃喃道:“难道这世上当真没有无愿草?”
只这一句话,猛然触动思酒脑中的一根弦,思酒喃喃道:“花非花,草非草,结果即是真相?”口中只是颠来倒去地念着这两句。
众人也不理会,低落的情绪在树洞中蔓延,大家只是讨论着今日的所见所闻与对悲歌这两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诗的猜测。
薄愿醒道:“我今日出去,还遇上了一个奄奄一息的青衫殿弟子,他被销魂殿折磨数日,陷入昏迷,销魂殿以为他已死将他扔了出来,没想到他一息尚存,在临死之前却告诉了我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原来青天与蔚无瑕殊死一搏之时,令蔚无瑕中了蛇毒,伤口正在他的脚踝之上……”
薄愿醒话未说完,只听思酒一声惊呼:“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众人都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醉生道:“思酒哥哥,你知道什么了?”
思酒道:“我知道诗的意思了!”
醉生急切道:“是什么,你快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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