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过晚饭,时间已经不早了,萧缘送女孩儿回家。
萧缘没到年纪,也没有驾驶证,不能开车,萧兰儿给了萧缘钱,让萧缘打车送女孩儿回家。
萧缘送女孩儿回家的路上,说着说着有的没的,女孩儿突然间趴在萧缘身上哭。
“你怎么了?”萧缘担心地问道。
但女孩儿就是一直哭一直哭,怎么也停不下来。
司机听到有人在哭,也有些担心地问道:“你们吵架了?”
萧缘回道:“没有。”
女孩儿就一直在哭,司机看着都有些不忍心了,但是他也没办法,女孩儿只顾上哭,也顾不上解释。
另一面。
萧兰儿和君无意站在楼顶上,看着窗外的月色。
事实上,他们看的不是夜景,他们的眼中是坐着萧缘那辆车。
“你难得主动得提起让那小姑娘活得久一点,就是预见了之后的事吧?”萧兰儿之前还纳闷呢,君无意除了她之外什么都不关心,怎么会突然间主动提出这件事。
就算要提,不也该是她这个温柔的长辈提吗?
君无意点了点头:“我突然间感觉到有些东西,便看了一眼。”
君无意和萧兰儿约定好了,不随随便便看别人的人生,只是萧缘成了他们的儿子,那女孩儿是萧缘现在喜欢的人,他们也想救那个女孩儿。
萧兰儿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的,所以她才会说那一句。
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一个更先到来。
这句话对女孩儿来说,并不是引申的意义,就是本意。
随着接连的几声巨响,有人酒驾,然后接连追尾,造成了眼中的车祸,受到萧兰儿灵魂碎片影响的萧缘躺在血泊之中,勉强能够睁开眼睛,他在撞击的片刻,将女孩儿牢牢地护在了身下。
但命运就是命运,注定了要死的人,无论如何挽留,也救不回来了。
萧兰儿和君无意立即赶到了事发现场,扮做好心的路人,将萧缘从车里拉了出来。
萧缘看见萧兰儿和君无意,就像是看见了希望一样,对着萧兰儿和君无意说道:“你们快救救她。”
萧兰儿和君无意摇了摇头。
“你们不是无所不能吗?”萧缘问道。
君无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她拒绝了。”
萧缘这才想起之前的事,勃然大怒道:“你们早就知道了。”
君无意点头:“是的。”
“那你为什么……”
在萧缘暴怒中发火质问的时候,萧兰儿打断了君无意,萧兰儿的模样很冷,比萧缘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冷,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像是被冻结了一样。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们?”萧兰儿冷冷问道。
萧缘的怒火在瞬间熄灭。
萧兰儿的手放在萧缘的胸膛上,收回了自己的灵魂之力。
没有了萧兰儿灵魂之力的支撑,萧缘就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倒在了地上。
萧兰儿没有去扶萧缘,任由萧缘落在地上,萧兰儿蹲下身,看着重重摔落的萧缘,微微眯起了眼睛:“只有我能骂你爸,其他人说他一句不好,我都会杀了他。”
萧兰儿摸了摸萧缘的脸:“不过念在你是我们儿子的份上,我原谅你这一次。”
萧缘现在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他发现自己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了,对于痛觉异常的敏锐,好似随时都会死掉一样。
“知道错了吗?”萧兰儿问。
萧缘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萧兰儿问道:“真的不知错吗?”
萧缘还是不说话。
“你以为你是我儿子,我就真的能纵容你吗?没有了你,我还可以找更多的人当我的儿子,我相信……”
“我错了。”
微弱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萧兰儿后面的话。
在萧缘认错的时候,他感受到力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那种熟悉的,好似能够掌控一切的力量,是那样的熟悉,让他沉迷。
只有在经历过失去之后,才能明白其中的珍贵。
萧兰儿见萧缘认了错,便起身,和君无意离开,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就在此时,萧缘发现自己还在车里。
刚才发生过的事……
萧缘瞪大了眼睛。
那是萧兰儿和君无意给他的提醒,他们给他的,是恩惠,并不是义务。
是的,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孩子,但他们并不需要任性的孩子。
尤其是萧兰儿,她是那么怕麻烦的一个人,她不过是觉得有缘分,恰巧希望家里热闹一点而已,如果他太闹腾了,她很容易找到替代他的人。
在见识过萧兰儿和君无意的强大之后,萧缘不愿意放弃。
他在森林里生活,知道这世界有多残酷,外面的世界甚至比森林里的生活更加的残酷。
他为什么要因为一时之气放弃呢?
萧缘紧紧抱着自己身下的女孩儿,因为他的维护,而骨头碎裂刺破内脏没有了声息的女孩儿,轻声说道:“我很高兴,很高兴遇见你。”
如果你愿意和我长长久久的在一起,那就更好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萧缘对此感到遗憾,但他没有办法扭转局面。
女孩儿已经死了,他最喜欢的女孩儿已经死了,最喜欢他的女孩儿已经死了,他无能为力。
萧缘没有想到,自己的父母,当初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希望女孩儿和他共度余生。
萧缘被赶来的警察和医生搬上了救护车,女孩儿也上了担架,但很快被医护人员牵起白布遮住了脸。
死亡,来得如此突然。
萧缘自然没有死,而且他的伤势以医生都觉得不正常的方式痊愈。
萧缘伤好之后,萧兰儿和君无意才再度出现在了萧缘的面前。
萧兰儿看着萧缘问:“你还愿意跟着我们走吗?”
萧缘反问道:“为什么不?”
人要活在当下,不该总沉湎于过去。
女孩儿被阳光照亮的笑容和脸,他会记得一辈子,这就够了。
见萧缘得到了教训,萧兰儿点了点头:“走吧。”
萧兰儿根本不怕萧缘对自己怀恨在心,如果萧缘真的对她有怨恨,最后死的只会是萧缘,这就是绝对实力下的绝对自信。
而且萧兰儿也没有察觉到萧缘的异常。
在回去的路上,萧兰儿学着给予了萧缘一个母亲的温柔。
萧兰儿对萧缘说道:“不要恨我,是她自己拒绝的。”
萧缘已经接受了这件事,但现在听萧兰儿主动提起,还是忍不住问道:“她为什么要拒绝呢?”
萧缘很不明白,女孩儿为什么要拒绝长生不老。
这世上有无数人为了追求永生,用尽了一切办法,尤其是当年那个千古最伟大的帝王,也痴迷于此,让方士炼丹,但每一个人都没有成功。
长生不老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女孩儿却拒绝了。
他不能理解。
“因为她并不愿意为了你而失去自由。”萧兰儿轻声回答道。
萧缘看向萧兰儿:“长生不老,为什么等于失去自由?”
萧兰儿想起那个女孩儿的聪慧,也有些叹息:“她和我们不一样,和你也不一样,她像大多数人类一样,她在这世上活了十几年,无论是电视里还是生活中,都见过因为爱情走在一起但最终并没有好结果的恋人。她没有信心和你一直在一起,即便几十年能够在一起,但是几千年几万年呢?她怕自己做不到。”
“做不到就做不到,这和自由有什么关系?”萧缘还是不懂。
萧兰儿觉得萧缘有点蠢,拍了下他的额头:“我和你爸都那么聪明,怎么你那么傻呢?”
萧兰儿很是无奈,但见萧缘实在是想要知道答案,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可以让她长生不老,但我为什么要让她长生不老呢?因为你和她相互喜欢。但当有一天她不再喜欢你了呢?她不再喜欢你,却拥有着我给她的生命,她会不会觉得很为难?她甚至会因此感到害怕,害怕我因为她背叛了你们的感情,而剥夺她的性命。她比你更加清楚,我不仅能够给予人永生,还能让人顷刻间毙命。”
听了萧兰儿的话,萧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萧缘问道:“如果有一天,我和你们产生了矛盾呢?你们会杀了我吗?”
萧缘很是好奇。
萧兰儿摇头:“不会。”
萧缘看向萧兰儿,眼神中似乎不相信,毕竟之前的车祸,萧兰儿险些就剥夺了他的生命。
“只要你不冒犯我和你爸,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萧兰儿一副长辈的样子,“小孩子的淘气,我们也都能够容忍。”
萧缘:……
他觉得萧兰儿只是说说而已。
萧兰儿也不管萧缘相不相信,但看萧缘不相信的样子,她也不打算继续解释说服。
不太爱对外人说话的君无意却说了话:“那你不和我们产生矛盾不就好了?”
萧缘无法反驳。
萧兰儿觉得君无意说得很有道理,附和道:“对啊,只要你不和我们产生矛盾,我们还是会把你当儿子看待的。”
萧缘:……
怎么能做到不产生矛盾呢?
因为实在是疑惑,萧缘直接说了出来:“这个太难了。”
“不难。”君无意说道。
“怎么说?”
君无意淡淡道:“如果你和你妈产生了矛盾,你只需要认错就行。”
萧缘:……
他突然间明白这个家庭的和谐有多么的不容易。
君无意对着萧缘说道:“如果你和我产生了矛盾……建议你不要和我产生矛盾……因为我收拾了你,还得被你妈收拾,为了我们都好,我建议你老老实实地做人。”
萧缘:……
萧缘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这个家庭的食物链俨然很是清晰了,萧兰儿,君无意,他,由上至下,一环套一环。
至于他最大的依仗,就是萧兰儿对他的怜悯了。
萧缘看向萧兰儿,十分认真地说道:“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往南往北。”
萧兰儿满意萧缘的投诚,拍了拍萧缘的头:“乖。”
……
女孩儿的死,很多人都很感慨,尤其是萧缘当时和女孩儿坐在同一辆车上。
女孩儿的父母没有迁怒于萧缘,认为是萧缘和女孩儿谈恋爱,带着女孩儿出门,最后送女孩儿回家,才造成的悲剧。
但他们对萧缘的确没有好感,的确是因为萧缘和他们女儿早恋,才会出现这种意外。
在常人眼中,如果不发生一件事,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
虽然有因必有果,但有果必有因,萧缘和女孩儿在一起,本就是他们两厢情愿的事,萧缘并没有强迫女孩儿,而且萧缘也是真心喜欢女孩儿。
萧兰儿陪着萧缘去见女孩儿的父母,女孩儿的父母不想见到两人,萧兰儿没有勉强,摸了摸有些不知所措的萧缘的头,留了一封信给女孩儿的父母。
女孩儿的父母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泪流满面。
萧兰儿说他们养了个很好的女儿,而且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愿意,还可以生一个孩子,她和君无意会负责这个孩子长大的所有费用,还会替他们两个善终。
这是萧兰儿能对这两个人做出的最大补偿。
虽然道理上来说,她和君无意没有任何错,但女孩儿其实真的有活下去的机会。
如果她和君无意当时就告诉女孩儿,如果她不同意,她就会死,女孩儿在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很可能会答应他们的提议。
但他们并没有说,而是让女孩儿自己做选择。
这是他们对自己的约束,如果他们什么都插一脚,这世上会乱的不成样子,最后崩溃掉。
他们有着这个世界无法承受的力量,他们必须克制自己。
……
两年后,女孩儿的父母真的生下了一个孩子。
在生下孩子之后,女孩儿的父母把孩子交给了萧兰儿,然后两个人便辞了职去环游世界。
在环游一圈回来之后,女孩儿的父母便相继离去。
他们本就觉得人生在世太累,女儿的死成为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总在想,如果像自己女儿一样死了,会不会更好。
在留下了子嗣之后,他们便放心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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