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素琴在村子里一直晃悠到晚上,她是八点多在小河道跟朱头汇合的。
男人瞧见女人的第一眼,就跟野狼瞧见小羊羔那样,屁颠颠扑了过来。二话不说抱了女人吧唧!先亲一口,然后感慨一声:“哎呀呀,太好了,总算有了独处的时间。素琴,你收拾了没,咱俩出发?”
不亲白不亲,白亲谁不亲,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出发吧。”女人的声音特别平淡,没有一丝波澜,好像没有灵魂的傀儡。
可牛素琴心里激动地不行,只要离开这个破山窝,以后还不吃香喝辣,荣华富贵享不尽?
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她甚至顾不得擦去脸上唾沫,直接蹦跶上村长的毛驴车。
两个人就这样出发了,搭乘村长家的毛驴车冲向了山外。朱头在面前赶驴,牛素琴在后面发呆,三步一回头,五步一感慨。
两个人一前一后,好像旅行的小夫妻那样,有说有聊,路上也不寂寞。
牛素琴还问:“村长?咱坐毛驴车往城里走,啥时候才能到啊?”
“差不多一周左右吧。”村长回答。
“啊?这么远?那岂不是要走好几天?”牛素琴惊讶了。
“是啊,就因为这样,所以很多人都不愿意出山。当然,为了钱,也有人出去打工赚钱,三五年才回来一回。”
“为啥呀?难道他们不想家,不想自己的妻儿?”牛素琴又问,样子迷惑不解。
“他们当然想,可回来以后就没法赚钱了,因为山窝里很穷,除了庄稼没有别的赚钱的方法,最重要是没有路,粮食很难运作出去。”村长解释。
“村长,那你为啥不出去打工呀?”牛素琴继续问。
“以前我也出去过,但后来回来了。”
“为啥回来?”牛素琴更加迷惑,眼睛眨巴三下,样子也别傻。
她就是在撒娇,利用话题转移村长的注意力。
牛素琴还担心路途遥远,村长心怀不轨呢。
奶奶的,老娘可是白虎星,万一克死你,可咋着出去呀?我还不在大山里迷路?
所以,她必须转移村长朱头的注意力。
“还能为啥?没儿子呗,家里没个根,挣钱都挣得心不安,日日夜夜惦记家里的婆娘。再说我身在山外,村里的事儿啥也不知道,万一在外面待时间长了,猛然回来家里的婆娘肚子鼓胀起来,你说该高兴还是愤怒?”朱头的话不无道理,山里就那样,男人常年不在家,很多女人都熬不住,喜欢偷吃嘴。
同样的,男人在外有钱了也不爱回来,家里的婆娘都人老珠黄,不如另寻新欢,找个小的。
“那你想老婆了……咋办?不寂寞?”牛素琴仍旧在问。
“唱歌呗,跟大伙一块唱歌,可以解闷。也可以忙活起来不要命,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回宿舍到头就睡,对婆娘也就不思不想了。”
“呀,村长还会唱歌呢?你唱一个呗,我听听。”女人来了兴趣,绕有兴趣地问。
“行!想听哈,没问题,说来咱就来,哼哼——!”哼两声,朱头清了嗓子,脑袋往上一抬,果然,还真是张嘴就来:“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儿,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儿,两口子刚结婚鼓捣没够儿,生孩子要小子不要丫头……。
打罢了麦子呀,扫完了场,两口子,脱衣裳呀上了炕,宝山媳妇被礼堂,俺哪儿孩儿他娘呀,你哪儿痒不痒得慌?你要是痒得慌,那就你对你男人讲,男人给你帮帮忙,抓呀抓呀挠痒痒……。”
牛素琴瞪大了眼睛,感情村长唱的是荤段子。
农民工是在太苦了,远离家乡远离爹娘,抛弃妻儿老小出来讨生活,着实不容易。
他们思乡心切,对家里的女人也很怀念,想得实在不行,于是就这种荤段子聊以慰藉。
这些都是民间小调,登不上大雅之堂,但听起来非常接地气,特别舒服。
牛素琴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腰都直不起来了。刚喝进嘴巴里的水也被她喷了个满天飞,哈哈直笑:“村长,你也太骚了吧?”
“不搔不搔,我还有更搔的。”村长说完,立刻又来一段:“大姑娘美呀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青纱帐里干什么,原来是去会情郎,见到情郎解衣裳,青纱帐里入洞房……浪里个浪,浪里个浪,……高粱一铺就是炕。”
村长唱得很带劲,牛素琴却再次傻了眼,气呼呼说:“村长!想不到你这么浪!”
“你也唱一个呗?”村长嘿嘿一声笑了。
“我可不会……。”牛素琴翻个白眼。
两个人就这样走呀走,唱呀唱,很快就越过了两座小山坡。山坡里的树林已经迎来了春姑娘的宠爱,都展开了嫩芽。
既然冲山第三个山坡的时候,村长吁!一声把毛驴子停下,跳下了车。牛素琴感到了不解,问:“村长,咋不走了,赶紧走呀,你耽搁啥嘞?”
“走啥走,不能再走了,再走会迷路的。知道太阳山为啥叫太阳山?因为太阳一下山,山里的视线就模糊不清,跟迷宫似得,走也走不出去。”
“那咋办?”
“还能咋办?休息呗,休息一夜,等明儿天亮了,咱再启程出发。”
“不行啊,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家里根本不知道,万一家里发现我跟你私奔,还不上山来抓咱俩?到时候别说迷路,两个圆屁股都能被揍成扁的。”牛素琴特别担忧,好担心老婆走带着人马冲上山,将她逮捕回去。
“卧槽!你家老婆子那么残暴?竟然把屁股给人打成了扁的?”村长惊讶了,有点不可思议。
“我屁股就被打扁过好几回,你瞧我身上这些窟窿眼儿,是她拿大头针扎得。”女人可怜巴巴,眼眶里擒了泪水,样子委屈极了。
“要不……咱俩找个地方躲起来?这样他们追过来也不怕,根本找不到咱俩。”村长提议道。
“行,也只能这样了。”牛素琴只能答应,身在外地,只能依靠村长了。
于是,他俩将毛驴子拴在一旁的树上,两个人在不远处搭了帐篷。进去帐篷,女人还在担心看,不知道老婆子发现自己逃跑了没?有没有追过来。
牛素琴猜得一点也没错,老婆子还真的发现她逃跑了,而且正在追赶的路上。
老婆子是在牛素琴刚走的时候发现她逃跑的,那时候,老婆子跟老汉刚从地里回来,进去家,她就呼喊儿媳妇:“牛素琴!素琴耶!饭做好了没有?赶紧给俺俩倒口水,快渴死了。”
老婆子喊一嗓子,屋子里却没人回答。
“哎呀?不在?难道又出去窜门?奶奶的,这哪儿是买了个媳妇呀,完是买了个祖宗回来!
猪不管喂,水不管挑,饭也不管做了?是不是想老娘拿大头针扎死你?”老婆子气呼呼怒道,拔腿就往屋里冲。
进去瞅瞅,儿媳妇竟然没在。厨房里找找,还是没在,柴房里瞧瞧,仍旧没在。老婆子迷惑不解了,黑天大半夜的,又哪儿去了?
于是,老婆子打算出去找找。前脚跟刚抬起,后脚跟没落下,身后忽然传来老汉的呼喊:“你干啥去呀?还不赶紧做饭,忙一天都快饿死了。”
“你不会自己做?老娘没工夫支应你。”
“不做饭,你干啥去呀?”老汉问。
“我去找找那小笔燕子,两个老子在地里累得要死,回来竟然吃不上一口热乎饭!非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知道啥叫勤快!”气呼呼说完,老婆子直奔外面走了。
一边走,一边喊:“素琴耶!牛素琴耶!素琴……。”那声音好比牛吼驴鸣,半道街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围坐在街道上吃饭的人还问:“小豆子娘,你喊叫啥嘞?不知道……还以为你招魂儿嘞。”
“我就是在招魂儿,俺家素琴不见了,瞧见她去哪儿了不?”
“没瞧见,六婶应该知道,下午送孩子往学校走的时候,瞧见;六婶在小河道跟素琴说话来着,你问问去。”
“哎,好嘞,我问问去。”于是,老婆子就去了六婶家。
到哪儿以后就喊:“他六婶,他六婶呀,出来,快出来呀!”
“喊啥喊?嗓门子那么大,相吊嗓子,你咋不去卖红薯?”六婶从里面慌里慌张跑出来,门打开,瞧见了老婆子。
她还问:“咋是你?你来干啥?”
“他六婶呀,我找你有点事儿。”
“滚!老娘不跟你谈事儿!”骂一句,六婶抬手一挥,打算关门。
“哎呀呀呀!别呀,真的有事儿,十万火急呀,你帮帮忙呗!”老婆子吓一跳,赶紧阻拦。
“那你说,啥事儿?”六婶仍旧没有好气。
“就是俺家素琴的事儿,素琴不知道去哪儿了,邻居都说你跟她在一块。”老婆子说。
“哦,素琴啊,下午我的确跟她在一块,不过她眼睛里进了沙子,帮她吹完我就走了。回家关门前……瞧见她在小河道哪儿来回晃悠,手里还掂着东西,八点多我出来吃饭的时候,瞧见他跟一个男人上了山,没瞧清,不知道是谁,会不会是你家小豆子外出打工,准备带媳妇一块去呀?”六婶猜测道。
咔嚓!一道惊雷在老婆子的脑袋上炸响,给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儿媳妇跑了,跟野男人私奔了。
因为儿子打死村长,早就逃窜出山了。
气得老婆子两脚一颠,两个下垂的猫咪一蹦跶,张嘴就骂开了:“娘隔壁的小臂燕子,竟然背着我跟野男人私奔!找死!”
于是,老婆子立马回了家,抬枪备马,找了人,准备上山逮捕儿媳妇。
人马到齐,老婆子跟老汉立马上了,一路寻找,渴盼着发现儿媳妇的身影。
翻过一座山坡,没瞧见,翻过第二座,娘隔壁的瞧见一直毛驴子。
老婆子气得立刻从牛车上蹦跶下来,气呼呼怒道:娘隔壁的死女人,老娘非把你跟野男人扎死你不可!!死性不改,还敢逃跑!
不过那条毛驴子是谁家的?好眼熟……。
老婆子过去仔细一瞅,明白了,奶奶个腿的,这不是村长家的毛驴子啊?咋在这儿?
老汉跟六婶的男人也相继跳下车,走到老婆子身边问:“媳妇,咋着?发现啥了?”
“一条毛驴子,还是村长家的。”老婆子说。
“村长的?难道牛巧燕半夜打算去城里进货?”老汉猜测道。
老婆子摇摇头,那意思,我哪儿知道啊?
就在他俩疑惑的时候,还是六婶的男人眼神好使,一眼瞧见了树林里灰白色的帐篷,他吃一惊,吓一跳,赶紧拉扯老婆子的胳膊,说:“嫂子,你快看,哪儿有个帐篷,不会是牛巧燕在里面……睡觉吧?”
六叔觉得很有可能,在太阳山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对周围的了解一清二楚,牛巧燕可能怕迷路,才打算在这儿休息。
果然,老婆子扭头一瞅,真的瞅到了那个灰白色的帐篷,她赶紧飞扑过去,喊:“巧燕?里面是不是你?你在里面没在里面?在的话出来一下。”
声音很大,将里面的牛素琴吵醒了,女人吓一跳,听得很清楚,是老婆子的声音。她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一颗心都蹦到嗓子眼了。
心说:娘隔壁的死老婆子,你咋还阴魂不散了?
牛素琴不敢吭声,在帐篷里面一个劲地打哆嗦。
“巧燕啊,你在里面没在里面啊?在的话吭一声呀,咋不说话?”老婆子更加好奇,上前一步,打算进去瞧瞧。
可没走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喝:“站住!老婆子!你给我站那儿别动!”是村长喊得,男人的手里抱着一堆木柴,看样子他是去找柴火刚回来。
瞧见村长的第一眼,老婆子首先吓一跳,蹦跶了三蹦哒,然后赶紧往回跑,那样子跟后面有鬼似得。吓得脸色惨白,面容失色,叮里咣当一个劲地跑。
被树枝绊倒,她就赶紧站起来,匆匆忙忙窜到了老汉的身后,大叫一声:“救命啊——!有鬼呀!村长的魂儿找咱寻仇来了!”
老汉同样吓得不行,两腿儿打了哆嗦,知道儿子将村长打死的事情。
可六叔不知道,还在哪儿癔症,瞧见村长,他来劲儿了,过去就问:“呀?村长,你咋在这儿?”
“我……去城里进货啊。”朱头脑袋上的冷汗一个劲地往下冒,他都要吓死了。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婆子眨眼功夫就带人找来了。
“那你瞧见小豆子家的牛素琴了没?这娘们逃跑了?”六叔又问。
“啊?牛素琴?没见啊,往哪儿跑了?”村长忽悠道。
“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村长摇摇头,那意思,我哪儿知道啊?想找人赶紧找去呀,问我干啥?
六叔没了办法,只好回到老婆子身边说:“嫂子,素琴没在,就村长一个人。”
“小六,他不是村长,是鬼啊,小豆子早把他打死了啊。”老婆子吓得要死,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嫂子啊,你瞎说啥嘞?村长不是在哪儿好端端站着哈?咋会是死人?就算他死了你不会是被气糊涂了吧?”六叔感到疑惑不解了,不知道老婆子在瞎说个啥。
“真的呀,小豆子拿石头在村长后脑勺上来了一下,他当场就死过去了!现在出现在咱们面前的人一定是他的魂魄,来找俺家索命的!”老婆子就是不信。
乡下奇怪的事情特别多,很多人把不了解的东西当神灵、鬼怪一样对待,老婆子就是这样。
老婆子这么一说不要紧,老汉却立刻怒了,赶紧瞪媳妇一眼,心说:你那嘴咋跟个裤腰带似得,那么松?这么一嚷嚷,别人还不都知道了?
他恨不得一脚踹死老婆子,分明是给儿子脸上在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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