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天枢携着素澜,二人彷如隐形无人机一般,静静地浮在东方学院的上空,目光聚集在西侧的平台上。
清漆红木四角亭,亭高七米,彩绸缠绕。亭角悬赤色花灯,镂空雕刻,图案是“喜上枝头”,且被改为别具东方地域特色的长尾紫雀。
亭四周绒毯铺地,选用了不会喧宾夺主的胭脂色,纤维的材质软腻至极,如蒲公英的纤绒抚过脚踝。为了达到传统与梦幻相结合的预期效果,其上撒着粉白的梅花瓣,清风拂过,掀起迷人的花雨。
这一看就是为婚礼精心布置的,传统元素与现代风格相结合,庆典之感扑面而来。
仅是远眺,耳边仿佛荡起吹拉弹唱的迎亲奏乐,先是热烈喜庆,继而柔长缠绵。
似能看到一双妙人结伴而行,相伴步入亭中,依偎而坐,深情对视。
日落吉时,红衣与绯霞共舞,笑靥被夕阳映衬。十指紧扣,命锁牢牢地系在一起,一夕完婚,一生相伴。世间万物在这对新人的眼中,也不及对方眸中倒映的彼此……
不过,这都是布景的初衷罢了。
根据东方会长的设想,这缠缠绵绵的场景最早会出现在六天后。也就是婚礼完毕,二人良宵圆满,有了夫妻之实,舞焉儿对他死心塌地之后。
因为就目前的状况而言……
他似乎不怎么受待见。
话说三周前,舞焉儿被接回东方学院。
东方会长对久别重逢的佳人可谓是“能怎么宠就怎么宠”。为讨得她的欢心,先采用“广撒网”的方式送她礼物,几天便把一屋子堆得满满当当。
舞焉儿本就不会为这些小恩小惠动心,兴趣寥寥。加之动不动就有人敲门,她这好清静的人,愈发觉得被打扰。
十日后,她望着屋内日益缩小的空间,突然觉得厌了——
“绝对冰冻”的能力一经释出,降温只需片刻,升温难如登天。
很快,她的屋外墙根处多了一排半死不活的奇花异草,都是被幽幽冰寒洗礼过,冻伤冷死的。
东方会长听说之后,毫不在意地继续送礼。
然而隔日,舞焉儿的门外堆了两座小山。由大大小小未拆封的礼物盒摞成,让原本宽阔的楼道显得极其逼仄。
会长收到通报,实地考察。他从礼物堆的夹缝中挤过去,清点着一系列被退回的原物,脸色不太好看。
之后的几天,送礼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东方会长每日两次的登门拜访。
他是学院唯一的最高学生代表,公事自然繁多。能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找她,此般诚意着实感人。
舞焉儿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因此开门迎客,放他进来,保持着礼遇有加的态度。
东方会长喜出望外,趁着孤男寡女,立马展开攻势。他对“准未婚妻”说着呵护备至的暖心话,诉说离别之苦,一遍遍重温往事,就差捧着电子相册细数二人过去的点点滴滴了……
舞焉儿只听不答、表情淡淡,毫无反应,甘愿做沐浴在琴声中的“牛”。
东方会长见状,误以为她对自己的献殷勤并不反感,愈发滔滔不绝。
七八次男女独处之后,他的嘴上功夫升级,从嘘寒问暖一跃成为柔情蜜意。一筐筐的软言细语搬到她面前,加上手上的小动作,试图引出你侬我侬的氛围……
结果就是,他第九次到来之际,只见舞焉儿的房门上多了些装饰。
用凛凛寒冰凝成二个大字——“勿扰。”
门缝也被温度堪比液氮的冰凌封得严严实实。
东方会长身为堂堂的七级下之人,四方大陆首屈一指的精神系能力者,就这么被无情地拒之门外了!
他背着手在楼道踱步,冻得瑟瑟发抖,却完全想不出进屋的招儿!他气得想踹门,但还是忍住,最终郁闷地回去。
一周皆是如此。
舞焉儿以为有了冰的“闭门羹”,能清净一阵子。可正是在此期间,她先后听到两个消息——
两校擂台赛;以及婚期提前。
舞焉儿一惊,当即决定向东方会长问个究竟。可打开屋门,却见门口的地上放着两个红色纸盒,其上贴着便条:
“九月二十七日,下午一点到五点,我在天台等你,盼你盛装到来。——廷”
二十七日,正是今日。
舞焉儿犹豫片刻,打开了包装精致的纸盒。
红裙与红鞋。
层层叠叠的绛色仿佛彩云与红霞,一针一脚的精美刺绣细致入微。这美轮美奂的华彩,巧夺天工的技艺,足以让千万女孩儿为之疯狂!
可舞焉儿的眸光闪了闪,心情有些复杂。
这颜色……他喜欢。
娇美若自己春桃般的瞳色。
但太艳了,与她那颗清冷的心格格不入。
穿,还是不穿?
舞焉儿犹豫了。
一直以来,她只需要在“该与不该”之间作着选择,并非“想与不想”。
就像,这桩婚事是在她入校之际,父母拍板定下的。为了什么,她全然不晓得,只被告知,应该听从家族之命。
就像,她被当成索乐玟获胜的奖励,从东方学院被“掳”去北方。她没有半句辩驳,只因她应该以大局为重,随遇而安。
舞焉儿心知肚明,作为“未婚妻”理应盛装出席,与他一同亮相,在满城的红衣姑娘面前,给足东方会长面子。他对自己的确很好,过去就千依百顺,现在更关怀备至,这也算是不负他的厚爱。
所以——
是做喜宴的女主人,还是扫兴的负心人?
当然要选前者。
皆大欢喜,她没有任何损失。
舞焉儿轻轻抚过裙摆,这绸缎的触感是那么细腻绵软,就像指尖在被轻轻吻着。
她把红裙拿起,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尺寸正正好好,可谓量体裁衣。
舞焉儿把身上的衣物逐一脱下,再度拾起连衣裙,那雪白的胳膊刚要穿入其中,火红的华服将将要晕染她的身子……
她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发紧,甚至有些难以呼吸。
果然,还是不想啊……
无论是作为他的未婚妻抛头露面,还是履行这父母为她定下的婚约。
都不想。
舞焉儿很不擅于管理自己的心情,面对这证据确凿的抵触情绪,她有些不知所措了。于是卡在穿衣服到半途的尴尬位置,融融日光中,那雪白的胴体如美轮美奂的雕塑。
她思考了很久,权衡了数次,完全没意识到时间飞逝……
直到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已然到了午饭时间,舞焉儿以为是送餐的学员,于是在屋内答道:“请放在门口。”
可门外传来温柔亲昵的话语。
“是我。我来接你了,顺便陪你吃饭。”
舞焉儿听之,闭了闭眼睛,深深吸气,抬手把背后的拉链拉到脖颈。
东方会长隐隐听到脚步声,知道自己终于摆脱了被拒之门外的命运,松了口气。
下一刻,门打开,一袭红影绽放在眼前。
他登时愣住。
纤细上扬的丹凤眼瞪大了,心脏狂撞胸口,“咚咚”可闻。
谁能想到,这天才的精神控制者,居然呆得像个看见仙女的牛郎。他的脚下一个不平衡,手上一松,差点把餐盒摔了。
舞焉儿等了片刻,淡淡道:“延会长,若你不介意,我稍微加了些装饰。”
他这才缓过神,调整好自己失态的表情,连忙摇头,舌头仍有些打结。
“无碍无碍,我几乎没发现。你穿红衣真的很美,太美了,就像……”
他在脑中搜寻了半天能形容她的好词佳句,可无奈所有热血都在身上翻涌,死活不往脑子里去。他也不强求,目光含情脉脉地望着她,把心头洋溢的所有惊艳,全部沉淀在一句话中。
“不,没什么能和你比的。焉儿,我真想此刻便娶了你啊!”
.
午后,西侧天台。
红亭内站有东方会长、舞焉儿,以及作为记录者的学生会学习部长,三人皆是红衣。
天台高有十余米,其下是郁郁葱葱的丛林。林间有一条“之”字形小路,长有四五百米,可容得下五六人并肩而行。
小路从城市商业区通往学院,成百上千的红衣姑娘们,或单人独行、或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嘻嘻闹闹地走着,气氛欢腾喜乐。
她们穿过密林,抵达红亭下之时,就像是方正列队路过主席台。有的躬身施礼,有的挥手致意,有的蹦蹦跳跳,试图吸引住舞焉儿的目光,有的淡淡一笑,希望能给会长大人留下好印象。
这“选伴娘”的活动对全城开放,无门槛、无报名费,欢迎任何有意愿的女子。想参选伴娘之人,需穿红衣,锦缎丝质为佳。
在活动时间内,学院并不限制每个姑娘来“走秀”的次数,若脸皮够厚,可以无限制地一次次兜圈。
东方会长是个爱张扬的人,他不想这天仙般的未婚妻,只是自己的“私有财产”。于是在活动开始前半小时,他临时起意,向全城放话——
“其余人等,若想一睹未来新娘的风采,可由红衣女郎带领,与之同行。请勿扎堆,只可远观,不得驻留。”
这一来,天台下不仅有红衣女子,更有诸多热血沸腾的青年男子。
东方会长自然是欢喜的,此举不仅彰显其宽广的胸襟,更能让他把绝代佳人的未婚妻在几万男子面前显摆。
而延会长在观瞧红衣姑娘的同时,逐一观赏青年才俊们,那痴醉入迷、“想吃又吃不到”的表情。数之不尽的羡慕,各种层面上的优越感,让他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持着偏偏风雅的姿态,不让嘴角翘得过高。
是啊,他才二十岁出头,便是四方大陆年轻一辈的第一人,更抱得那百万挑一的美人,怎不叫人羡慕得淋漓尽致!
延会长似乎化为一朵彩云,在人生巅峰上飘啊飘……
却没发觉舞焉儿的脸色冷若寒霜。
人潮来往,红色铺张成欢宴。
舞焉儿淡淡地望着数以万计的红衣少女,对她而言,那是相似的红衣,如出一辙的期待眼神。她看得眼花缭乱,早已审美疲劳。
她在一开始,就努力说服自己:这些姑娘为了自己片刻的注视,不晓得在出门前花了多少心思,挑选红衣、精心打扮。为了她们的热情,为了不辜负那些满怀憧憬的笑容,自己应该努力看下去……
可她逐渐觉察到不对。
被看得最多的,被各怀心思的目光覆盖全身的——
是自己!
她好比身披华服的高贵雕塑,得到的瞻仰含着崇敬,却有些放肆。
她像被困在亭下的珍奇异兽,收获到千百迷恋,夹杂着不怀好意的猎奇心。
她是展柜里最美的宝贝,黏了所有人的目光,沐浴着层层叠叠的占有欲。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滑稽、好可悲……
还不如一个被抛下的绣球,还能被谁接到,终尘埃落定,获得安宁。
舞焉儿眼帘微垂,模糊的目光看谁都如出一撤。
她在努力不生气……
很努力地忍耐……
因为力量一旦溢出,其下欢声笑语的人们,当即热血成冰!
她不能把庆典化作冰海!
舞焉儿咬着下唇,一语不发地站了两个小时。
每分每秒,都是对她那颗清净之心的折磨。
身不由己的婚约、万人空巷的欢庆,与她相关,却是庆祝她那可悲的人生。
肆无忌惮的仰望、七嘴八舌的议论,对她而言,还不如直接上手捅她几刀!
延会长对此心知肚明,却直接忽视。
因为他正在腾云驾雾地感受人生巅峰的美丽风光,像年纪轻轻就登基的皇帝,又迎娶了天下第一的美人。这昭告天下的时刻——
傻子才不享受!
舞焉儿的视线愈发得模糊了,力量微微外泄,让天台上荡起冷气。
东方会长觉得背后发凉,飞腾的心降了降。他略一犹豫,来到她身边,满脸关切地问:“焉儿,你还好吗?站得累了吧?”
舞焉儿沉默。
寂冷如冰。
因为她为了不受情绪所困,采取了一个自损八百的办法——
把力量用在自己身上,冻住那发痛的心,让自己在冰封之中,变得坚不可摧。
延会长维持着神情自若,凑近了,在她耳畔道出情意满满的话,试图唤回她的意识。
可舞焉儿完全听不见,表情全无,眸中没有一丝波澜,体温也低得吓人,像个绝美的冰雕。
延会长略一皱眉,顿觉事情不妙。若这样下去,不仅“选伴娘”的活动要被中途掐断,舞焉儿自己也落不得好。
他给学习部长使了个眼色,继而一手揽住舞焉儿的后腰,一手扶着她的后背,要将她揽入怀中。他打算动用“精神控制”的力量让舞焉儿恢复原样,以搂搂抱抱的姿势为幌子,便没人能看出端倪。
而就在此时,人群突然一乱。
随之,传来一句与此时场面格格不入的喊话——
“喂!把你那狗爪子从她身上拿开!”
延会长表情骤变,手上的动作停住。
大呼小叫还在继续。
“不是说好了两个月之后婚礼的嘛?你急什么急!你到底是单身单了多久啊!憋不住了哈?”
延会长的脸色发青。
舞焉儿的眸中竟多了一丝神采。
话音再起。
“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婚礼——压根就不该存在!我重复一遍啊,所有庆典一概取消!”
“你们这群招摇过市的,都散了吧,去去去!衣服留着过年再穿哈!”
无数红衣少女顿住步子,满脸僵硬。
延会长几步冲出亭子,来到天台边缘,怒视这胆大包天的狂徒。
可对方不但不退,反而放大音量,嚣张不可一世地呼喊——
“凉山延!”
“居然敢让几万人直勾勾地盯着我喜欢的人——”
“喂!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冷风嗖嗖,台下鸦雀无声,千人目瞪口呆。
唯有舞焉儿眼中泛起泪花,红唇微微弯出弧度。
她闭上眼睛,回首望向他的方向,眸光若春水,唇瓣轻轻开合。
“莳闇……”
“我一直,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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