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全力以赴的暮天枢,莳闇自然不落下风。
他深深吸气,把心境调整到最为平静的状态,调出所有能控制的力量,一并释放——
雄浑的毁灭之力,骤然涌出!
无形无质、轰轰烈烈,像是从地狱中漫出的迷雾。
融入空气、透出窗口,为寂夜增添了狂暴的漆然。
黑雾浩荡,四周静寂无声。
“啪啦。”
射击场的日光灯一闪。
“噗!”
莳闇的眼神出现了一刹的迷乱,赶忙低下头,用力压着情绪。
并排的灯管齐齐碎裂,所剩十不足一。
这仿佛是一根引线,下一刻——
漆黑的毁灭气息突然高涨,转为炽烈而魅惑的紫色!
屋内如同燃起炼狱鬼火,摇摇曳曳、四方流窜,明明无声,却喧闹得仿佛沸水在滚、热气狂涌。
莳闇的前额见了汗,面颊绷得很紧,黑发簌簌摆动。
紫气的踊跃停顿了一刹。
紧接着——
“嘭!嘭!嘭!……”
各式各样的射击靶、拳击袋、仿真人偶,利刃砍不断的铁木、巨石砸不烂的铁壁,壁柜中晶晶亮的冷兵器、码放整齐的火器……
一个接一个地爆裂!
无往不利的器材们,此刻显得脆弱不堪,就像被一只大脚踩上的满屋子气球。
“嘭嘭嘭嘭!……”
爆炸声接连不断!
喧嚣声戳人耳鼓!
莳闇紧紧咬着牙,意识变得模糊起来,出现了间歇的空白期。
“嘭、嘭、嘭……”
炽烈的能流填满了整个射击场,爆破音渐弱、渐缓、最终归寂……
能碎的都碎了,难存的都消失殆尽。
紫气与硝烟交融成一片狼藉,屋中的能见度不超过十米。
便在此时,莳闇有些僵硬的身子突然动了。
他缓缓抬起脸孔……
皮肤清冷如月光,唇色浅淡似白梅,眼眸森然,把落入其中的光线全部吞噬。
那原本只有黑白双色的少年,被紫韵染得朦朦胧胧、焕得影影绰绰……
俊得那么邪魅,美得如此妖异,带着摄人心魄的浅笑。
可他——
若鬼魅、似阎罗,是从幽冥中走出的无光者。
他来到人间便意味着一场生灵涂炭,把大难降临在膨胀而浮躁的众生头上。
若有谁人能记得上个“灭绝”之人的狂暴——
生命的灭绝,横世的灾殃,只在一念之间。
最后定格于无休止的紫气……
其下,仅剩举世的死寂。
歆雅吓得捂住嘴,身体不听话地发颤,“突突突”地抖个不停。
身为能力者,感知危险是本能、是禀赋,是在战斗中磨练出的保命机制。突如其来的惊变,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恐惧,她的心理素质再怎么高,也压不下即将一泻千里的危机感。
歆雅不敢再看莳闇,连偷眼观瞧都觉得风险太大。她寻思着往后撤两步,藏在暮天枢身后,求得些许安全。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是……
稍稍一抬脚,那静悄悄的小动作,竟把莳闇的目光直接引了过来!
幽邃的眼瞳对她轻轻一瞥,仿佛扫过一只将死的昆虫。
歆雅的动作停住。
耳畔猝然传来急促的尖啸,那是身体的警报在一瞬被拉到最高!
下个瞬间,她忽觉一阵心血来潮,浑身的肌肉都在痉挛,痛得要散架了。她连忙弯下腰,双手捂住小腹,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
莳闇表情淡漠,不带任何感情。
歆雅用力咽了一下,嗓中热辣辣的,腥甜无比。她脸色蜡黄,好比得了急性病,视线一会儿模糊、一会儿重影。她的膝盖打弯,勉强维持着站姿,虚汗把全身上下都打湿了,就像刚从冰池塘里捞出来的,邋邋遢遢、哆哆嗦嗦。
莳闇的唇边噙上一抹讽笑,似是看她好笑,又似笑她不好看。
歆雅的呼吸愈发困难,却又不敢张嘴喘气,生怕来不及咽下上涌的鲜血。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不行了,费力地支起脖子,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暮天枢……
可暮天枢根本没心思顾及她,连一眼都没看。
歆雅只觉嘴角一热,黏糊糊的血液滑到下颌,身子愈发得冷。
她忽然记起北方学院的盛传——
身为第一的莳闇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歆雅过去一直当这是以讹传讹的无脑谣言……
可此时此刻,她很光荣地得以切身体会。
落到这般田地,歆雅的难过是千真万确的。她说不出话,口齿鲜红一片。眼中的无力感不掺半点水分,那是和死亡拔河之际,渐渐落入下风的绝望。
但暮天枢始终目视前方,没有一丁点要转向她的趋势。
……故意不看,连想都不想。
歆雅唯有苦笑。
是啊,她的人品,差不多用尽了……
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成了连“狼来了”都叫不出的孩子……
而就在这时,莳闇的脸孔一侧。那把歆雅当作虫子般碾死的视线,终于幽幽地离开。莳闇也转过身,缓缓走入紫黑交织的世界中,行迹消失。
歆雅瞬间被死亡的纤绳放开——
却卡在肝胆俱裂、生不如死的半途!
血迹在衣服上逐渐扩大……
而就站在她旁边的暮天枢,怎能不知歆雅的境地?
他同样被莳闇的眼神扫过,一如魑魅袭身、厉鬼索命。
但他根本没心思关注自己和歆雅,目不转睛地望着某个方向,身子一动不动。
暮天枢没少见过莳闇使出全力,但这回与往日有几个不同之处——
“毁灭之力”没有明确的作用对象,在房间中浩浩荡荡地飘着。
好似烈焰轰轰烈烈地焚烧,直到把屋内的一切焚化干净!
但换言之,这意味着——
莳闇的力量没有溢出这间房,是因为其中还有什么没消灭干净!
时至此刻,这场浩劫中还剩下什么呢?
浓浓的紫气裹着飞灰,把射击场弄得乌烟瘴气,混乱中,什么都看不真切。
可暮天枢没有放弃,还在努力探寻——
因为他知道,如果、如果真的有剩下……
只能是与莳闇共处一室的如曦!
虽然理智告诉他——
没可能!
因为就此刻的状况而言,如果没有这堵墙隔着,他和歆雅二人早就先后化为齑粉了,如曦没理由存活!
然而,基于人情的思考又给了暮天枢一丝希望——
莳闇不可能对如曦起杀心。
暮天枢相信,莳闇若是觉得自己的力量会威胁到如曦,宁愿先一步自裁。
所以,如曦兴许一息尚存。
有墙体隔在中间,力量互不流通,暮天枢想用能力去探测如曦的状态,注定一无所获。
而试图和莳闇沟通,解开局面,这更是痴人说梦。
全力尽出的莳闇,神志完全被“灭绝”所侵占,六亲不认、头脑不清,不论是谁和他说什么都是白搭。要想恢复正常,除去被能力更强之人打败,就只有等力量用尽。
是啊,就眼下而言,留给暮天枢最好的选择是……
“等。”
不管如曦是生、是死,还是生不如死,他待在相对安全的地方,按兵不动地瞧着。
直到莳闇发飙累了、撒野够了,直到紫气与黑雾缓缓消退,空气恢复透亮,他就能得到答案了。
说来,的确简单。
可问题是——
暮天枢岂能心安!
要他静观其变,还不如赐他一死,免受良心与感情的双重折磨!
想到此处,暮天枢做出了决定。
过去找如曦!
若能见到她还活着,死也值了!
若她已不在,他还瞎活个什么劲儿!
暮天枢蓦地转身,快步往休息室的门口走去。
释放出的力量被他渐渐撤回,墙面也由通透变为半透明。
暮天枢赴死前的心情极其平静,甚至很轻松、很释怀。他轻声喃喃,是自言自语。
“很奇怪吧,人与人会有‘一见钟情’这种反逻辑的事情。只是看一眼、第一眼,就把对方刻在心里。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更解释不了——所以,我便泰然受之,当这是命中注定。”
两间屋子静得落针可闻,暮天枢唇边含笑,声音和煦如三月暖风。
“朗如曦,我现在才明白——我竟是那么在乎你,宁愿丢了命,也不想失去你。不管我在你心里排第几,哪怕这恋人的位置只是昙花一现,也无所谓。固执也好、愚蠢也罢,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人——”
“一朝钟情,此生不渝。”
他这话……
歆雅听到了,刚擦去的血迹又鲜红起来,似是流出殷殷心头血。
莳闇也听到了,幽暗的眸光动了一下,似乎在挣扎对方是敌是友,要不要当即灭之。
暮天枢坦然一笑,随即便要推门出去,净身迈入人间炼狱。
墙壁几乎变得全白。
但就在这节骨眼上——
对面传来了与此刻情景极其不相符的清脆话音,字字有力。
“暮会长,你问你排第几——”
她顿了顿,给出答案。
“如果是打趣逗乐、无事闲聊的人选,你排前五。”
“如果是作我的依仗,当我狐假虎威的靠山,你排前三。
“但如果是想交往、想约会,想清晨一同看朝阳、傍晚与之道晚安,想独占、想专享,想把最好的年华、最深的情愫为之付出的人……”
“我说不清你排第几——”
“因为第七六五四三二一,全是你啊!”
她几乎是在嚷了。
“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因为我比你还傻呀!”
“所以,你给我幸福起来啊!”
暮天枢愣住。
惊讶太多,叠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一摞,沉甸甸的,却让人如此安心。
他扭头看向墙对面,虽然目中犹是猎猎紫气,密不透光、邪魅而危险,但他仿佛能看到如曦认真喊话的模样。
暮天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被激动与喜悦填满,有些式微的力量突然高涨起来。
墙面重新变为透明,宛如干净的清玻璃。
暮天枢声音发颤。
“朗如曦……你、你真的……无事?”
如曦听到他方才的那几句真心话,这些天的不愉快一下子消去大半。她洋溢着甜美的笑意,嗓音清甜活泼。
“别担心我啦!就目前而言,啥事儿都没有,来去自如。”
暮天枢一怔,难以置信道:“你确定自己是安全的?”
如曦嘿嘿一乐:“因为我手上有个好东西,感觉很厉害。”
暮天枢连忙问:“是什么?”
如曦侧过头,往右手看去……
湛蓝的眼眸中多了两点明丽的火红。
话说几分钟前,如曦乖乖地躲在靶子中间,两手老老实实地贴在圆靶后方。
莳闇动用力量,射击场中爆破声连连响起,如曦身旁那破破烂烂的靶子,自然逃不脱化作粉尘的命运。
“噗、噗”两声,左手边和头顶上的靶子应声而碎,鞠躬尽瘁地为她挡下“毁灭之力”的一波攻击。
很快,第三声轻响传出,右侧的也寿终正寝。
如曦一慌,以为厄运要落到自己头上,下意识地回扣五指——
咦?
她握住了什么!
侧目看去——
竟是一把剑柄!
圆靶的内部原来暗藏玄机!
如曦惊喜异常,连忙把剑拿起来,细细端详——
朱红的剑身,彷如紫气中燃起一抹赤炎。
它是如此鲜红,像把日冕裁下一条,像朱砂在火光中翩翩起舞。
紫晕弥漫在它的四周,一圈圈地盘上剑身,将其缠了数十遍。可赤色的剑身不仅未有丝毫碎裂,红光竟愈发得鲜活起来。
就像它在吞着紫气,把暴戾的毁灭之力当成滋补品,来者不拒,“呼呼呼”地吞着!
它把覆盖在如曦周身的能量吃了个干净,就像给她的周身抽出一层真空,与周遭牢牢隔开!
如曦有些傻眼,愣磕地看了半天,一边绞着眉头,一边又有些想笑。
她手上加力,提起胳膊,把火红长剑在前方挥舞了两下。
吸收能量的效果立竿见影,她身前的紫气顿时稀薄了几分,就像被芭蕉扇吹飞了。
如曦别的本事没有,但对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审议团拥有的奇珍异宝,以及近年来传得沸沸扬扬的大事件,她记得门儿清。
如曦的脑筋一转,突然想起养父提到过的一件宝贝——
据说,有一把赤色长剑,持剑之人若运用得当,只需一挥,便可让一栋楼“从有到无”。
这并不是什么斩开天地的剑气,而是剑中附加的能力——
正所谓“超分子转变”。
不遵守因果律的“有无交替”,跨越界面的能量流动。
前者把莳闇力量中的“灭绝之意”消去,后者让长剑快速从外界吸收能量。
然而,剑中能贮藏的能量有限。按理说,它能保护如曦一时,但等到浓郁的“毁灭之力”将其填满,它再继续吃能量,剑身很可能就崩了,如曦也在劫难逃。
可现在的事态明显不同。
这红剑不停地吸收、吸收、吸收,像个鲜红的无底洞,把周遭的紫气全部虹吸其中,却依旧满足不了……
实在奇怪!
这么多力量到底去了哪里呢?
如曦的思路卡在此处,怎么都想不通。
直到莳闇之前说的话在她脑中浮现——
“朗如曦要留下来帮我,她啊,对我大有用处哦。”
如曦的目光从剑柄滑到自己拿剑的手上。
她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真的很难相信,可似乎这又是最准确的解释——
羊毛出在羊身上,莳闇是力量的供应者。
赤剑是能量的转换器,只能储存很少一部分。
而如曦是提剑人,是一切的终端,更是最后的受益者。
连她都开始怀疑了——
这么说来,真正的无底洞……
莫非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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