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放边塞》275.又满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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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氏坐在板车上, 双手搂着孙子,心疼哄道:“不怕不怕, 祖母在此, 无论什么都动不了煜儿!”
    郭弘哲缩在边沿, 被颠簸得摇摇晃晃, 大声提醒:“嫂子?嫂子,您还是坐起来吧, 戴上斗笠挡挡雨。”
    王巧珍置若罔闻, 直挺挺仰躺着淋雨。
    “哼,不必理她!”王氏忍无可忍, 不悦地责骂:“郭家不幸倒了霉, 上上下下都遭罪, 并非独一人。巧珍,纵再悲伤也应该适可而止, 整天哭丧着脸,死气沉沉,像什么话?”
    “我倒盼着们别管东管西。”王巧珍一动不动,漠然道:“就让我死了罢, 省得遭罪。”
    “——”王氏怒目圆睁, 无可奈何。
    这时, 郭弘磊携妻子赶到, 尚未站稳便劝说:“风雨交加, 您老千万坐稳了, 仔细磕碰着。来日方长, 有话以后再说也不迟。”
    “唉!”王氏摇摇头,十分失望。
    姜玉姝摸了摸凑近的侄子,软言安抚,对长嫂愈发疏离客气。
    一行人互相搀扶,冒雨赶路,全成了落汤鸡。
    岂料,当辛辛苦苦走到黄昏时,却发现通往对岸的木桥已被山洪冲毁!
    姜玉姝衣衫湿透,脸色泛青,踮脚眺望:前方坡下,有一条近两丈宽的河,浑浊而湍急,卷着枯枝败叶打着旋儿,轰然向东流。
    “桥呢?”头领张峰黑着脸,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咬牙问:“桥哪儿去了?”
    几个官差四处搜找一番,返回禀告:“高处山谷发水,把桥冲跑了!”
    “木桥简陋,洪水一冲便毁。”
    刘青从泥浆里拔出脚,走近问:“大人,眼看天就快黑了,您说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张峰按着刀柄,吼道:“大雨恐怕一时半刻停不了,驿所在对岸,咱们只能另寻地方过夜。”
    “这附近啊?”刘青想了想,“只有决明寺了。”
    张峰一挥手,无奈地吩咐:“今晚赶不到驿所了,改去决明寺!”
    疲劳不堪的人群登时唉声叹气。
    “安静些!”郭弘磊板着脸,严肃低喝问:“不按大人的吩咐做、难道有谁敢渡河?”
    面对湍急洪流,众人立即噤声,垂头丧气地转身,跟随官差往回走,直到天将黑,才叩响了决明寺的山门。
    “阿弥陀佛。”慈眉善目的住持双手合十,和蔼答:“寺里食物虽不足,空房却有几间。诸位自备了干粮,借宿一晚,当然是可以的。请进。”
    张峰抱拳道:“多谢大师!”
    简陋禅房内
    “突然下雨,还没完没了的,麻烦呐。”
    “这决明寺偏僻,又没名气,香火自是不旺。但总比驿所强,今夜终于不用睡地上了,真好!”翠梅兴高采烈,轻快系衣带。
    姜玉姝哆哆嗦嗦,脑袋发胀,周身忽冷忽热,脸色苍白。她一边披上孝服,一边庆幸道:“幸亏咱们早有准备,人人都是油布包袱。否则,衣衫和干粮若是被打湿,日子就更难了。”
    “哈哈——”翠梅猛地一愣,凑近细看,关切问:“您的气色怎么这么差?着凉了么?”
    姜玉姝唇无血色,勉强挤出微笑,疲惫答:“淋了雨,脑袋有点儿晕乎乎的。呢?要不要紧?”
    “奴婢倒没觉得身体不适。唉,姑娘自幼锦衣玉食,不料一出阁,竟受这样的苦!”翠梅小声抱怨,催促道:“您快躺下歇着,二公子已经找住持弄姜汤和热水去了,待会儿就有喝的。”
    “他还在忙啊?”姜玉姝躺下枕着包袱,腰酸背痛,头晕脑胀,抬手一摸,脸发烫。
    翠梅找出外衫给盖上,理所当然道:“二公子是家主,本就该由他带领管事出面张罗一切!”
    “唉,我是看他太忙碌了,怪可怜的。”姜玉姝蜷缩着,仿佛躺在棉絮堆里,整个人轻飘飘,精疲力尽,神志迅速消失,坠入眩晕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意识慢慢清醒时,头痛欲裂,浑身虚软无力,耳朵里“嗡嗡~”响,听见有人在哭唤:
    “姑娘?姑娘?”
    “快醒醒,喝药了。”
    “喝了药便会康复的。”
    姜府陪嫁丫鬟们惶恐焦急,一声接一声地呼唤。
    同屋的王巧珍歪在椅子里,百无聊赖,冷眼旁观,慢条斯理道:“她只是着了凉,并无大碍,按时服药即可痊愈,们哭什么呢?小心吓着病人。”
    下一瞬,半敞的禅房门被推开,郭弘磊提着个小食盒,疾步进入,顾不得避大嫂的嫌,径直落座榻沿,劈头问:“如何?”
    翠梅泣答:“浑身烧得烫手,怎么喊都不醒。若是灌药,又怕呛着姑娘。”
    “必须让她把药喝下去,不然病好不了!”郭弘磊面沉如水,俯身抱起妻子,狠狠心,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病人虎口。
    半昏半醒的姜玉姝蹙眉,挣扎着睁开眼睛,呼吸急促,脸通红,眸光毫无神采。
    “姑娘醒了!”丫鬟们喜上眉梢,有的换湿帕子,有的擦汗,七手八脚争相照顾。
    王巧珍眼神一变,踱步近前,弯腰说:“玉姝,终于醒了,瞧把弘磊给急得!行了,赶快喂她喝药,明儿还得赶路。”
    郭弘磊大感意外,狐疑审视两眼,客气道:“难得嫂子关心。多谢。”旋即,他扭回头,正色安慰道:“着了凉,有些发热,但放心,大夫说并无大碍。”
    “真抱歉,我、我给各位添麻烦了。”姜玉姝喘吁吁,不时眼冒金星,一阵一阵地发抖。
    郭弘磊叹道:“少胡说!快喝药,喝完吃晚饭。”
    “嗯。”姜玉姝感激颔首,生怕自己病重倒下,强忍恶心,硬逼着自己吞咽药汁。
    王巧珍皱着眉,斜睨几眼,揭开食盒一看,登时“哟”地一声,惊诧道:“面条?哪儿弄来的?朝廷有律,流放犯人的口粮只能由驿所供给,严禁私自采买。弘磊,真糊涂,趁官差尚未发现,快丢了它!”
    姜世森接过茶盏,却撂在几上,一口没喝,平静问:“病还没好?”
    许氏陪坐一旁,以帕掩嘴咳嗽数声,揉了揉额头,皱眉答:“喉咙疼得很,头晕脑胀的。唉,年纪大了,身体越发禁不住风寒,总是着凉。”
    姜世森微笑着说:“可听方才吩咐下人翻找银票时,嗓门明明挺响亮的,不像是喉咙疼。”
    “——”许氏愣住了,惊疑不定,细察丈夫神色,解释道:“妾原是喝了药在歇息,因下人禀告筹办端阳节,便叫丫鬟开匣取银子,才发现银票不见了的。记忆中从不碰银钱,妾便误以为失了窃,没法子,只能挣着起身一探究竟。”
    姜世森敛起微笑,定定盯着继妻,久久不发一语。
    许氏被看得心里发毛,想了想,忙关切问:“今天去郭家,瞧见玉姝了么?她怎么样?唉,我早就想去探望,偏偏急病了,多走几步便头晕眼花。明儿一早,无论如何得去送送她!”
    姜世森紧握扶手,不答反问:“许氏,可还记得、当年初见玉姝时说过的话?”
    “啊?”许氏再度一愣,手心冒汗,瞬间明白了失窃银票的去向。她定定神,竭力冷静,状似怀念地答:“当然记得。那一年在园子里,奶娘把玉姝抱给我看,彼时她不满两岁,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的,不哭不闹乖巧极了。”
    姜世森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提醒:“当初,亲口承诺,待玉姝将视如己出。”
    许氏藏在桌下的双手用力交握,点了点头,“没错,妾——”
    姜世森蓦地忍无可忍,“嘭~”拍案而起,厉声大吼:“视如己出!视如己出!”
    “依我看,怕是不懂‘视如己出’是什么意思!”
    “玉姝明早要被流放去西苍了,一别不知何时能重逢,我真担心她体弱多病撑不住、客死异乡。倒好,只顾着给玉姗办及笄礼?办端阳节?”
    “玉姝险些自缢身亡,到底有没有良心?”
    许氏心惊胆战,仓惶起身,踉跄后退几步,紧张道:“有话好好说,今儿是怎么了?大喊大叫的,仔细气坏了身体。”
    姜世森喘着粗气,举拳连砸桌面三下,颤声质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真以为我不知道?谁才是一家之主?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没有我不清楚的!”
    “、什么意思?”许氏不停后退,直到贴着墙壁。
    姜世森一脚踹翻圆凳,瞪视继妻问:“大哥去年升为刑部郎中,是不是他事先告诉了靖阳侯府要倒?”
    “我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许氏热泪盈眶,一口否认道:“大哥怎么可能向我透露朝廷公务?无凭无据,信口诬赖人!”
    姜世森暴跳如雷,从牙缝里吐出字,压低嗓门说:“那是因为他知道把玉姗许配给了弘磊!一贯偏疼亲生女儿,只要不出格,我便包容。但万万没料到,当得知靖阳侯府将倒时,不敢退亲,为了保全玉姗,竟把玉姝推进了火坑!”
    说话间,他几个大步,高高扬起右手,“啪”地一下清脆响亮,狠狠把拒不承认的继妻掴得倒地。
    “啊——”许氏狼狈摔倒,呆了呆,捂脸大哭。
    姜世森脸色阴沉沉,冷冷告诫:“若非看在给姜家生育了两个儿子的份上,我绝不谅解。再有下次,就回许家去,我另娶新填房。”
    “这个家,由我做主,不容任何人胡作非为!”语毕,他拂袖而去。
    徒留许氏躺在地上,痛哭流涕。
    片刻后,姜家次女姜玉姗白着脸,暗中目送父亲走远,从藏身处站起,对贴身丫鬟说:“俩守着门,我进屋瞧瞧。”
    “是。”
    姜玉姗心急火燎,提裙飞奔而入,定睛一看,登时双目圆睁,忙蹲下搀扶,惶恐问:“娘,您这是怎么了?谁打的?难道是父亲?我刚才见他怒气冲冲地走了,吓得没敢上前请安。”
    许氏嘴角破裂流血,被搀起后跌坐圆凳,一把搂住亲生女儿,泣道:“姗儿,娘为了,把父亲得罪狠了!”
    “怎、怎么?莫非他知道了?”姜玉姗惴惴不安。
    许氏点了点头,脸颊火辣辣疼。
    姜玉姗咬咬唇,心烦意乱,懊恼道:“知道了又如何?郭家不是没被判斩刑么?流放而已——”
    许氏捂住女儿的嘴,头疼道:“快闭嘴!今后,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准提这件事。”
    “哼。”姜玉姗冷哼一声。
    许氏看着女儿,叹道:“自幼娇生惯养,不曾吃过一点儿苦,娘实在舍不得——唉,罢了,不提了。幸而顺利保下了。”
    姜玉姗撅了噘嘴,闷闷不乐。
    “近日小心些,无事少出房门,以免不慎惹恼父亲。”
    “哦。”
    “等过了这阵子,娘再给另挑一个青年才俊。”许氏拉着女儿的手,教了又教,哄了又哄。
    娘家上房鸡飞狗跳,姜玉姝全然不知。
    此刻,她正坐在床上,埋头把银票分成两份,小心塞进油布钱袋里,递给丈夫一份。
    郭弘磊站在榻前,不肯伸手,“岳父给的,便是的体己,给我做什么?自己收着。”
    “知道吗?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姜玉姝严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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