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过是听从皇上的旨意做事,本以为很简单,但是谁知道如今这情形和她想象中的大不相同。这个世子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还有王爷,他的眼神太可怕了,就像是要杀了她一样,弄得她连头都不敢抬。
白千禾往宋宁渊身边靠了靠,方才一直钉在她身上像刀子一样的眼神更加火热,有种难耐的烧灼之感,与此同时,一股杀气自那边而来,白千禾打了个哆嗦,这也太可怕了,她急忙往旁边走了走,那种烧灼感才消失,但是杀意却依旧还在。
萧呈煜怎能无法察觉萧陵此时的愤怒,但他装作并没有看到,负手走下了座位,来到宋宁渊身边,笑道:“宋宁渊啊,从前真不知道你有这么一颗赤子之心,从未做到叔父的职责,如今朕便补上如何,待你娶白小姐那日,朕亲自派人替你迎亲,绝对让整个京城都与你同欢,如何?”
宋宁渊心中暗自道:“与她同欢?是看她笑话吧,这个老狐狸,还真的能够说得出来。”
大殿中的窃窃私语一直没有停过,所有人都在盯着宋宁渊,看她到底接不接接旨,也都在疑惑,宋宁渊这是如何惹到了萧呈煜。
在大殿一旁,赫连涣将酒慢慢倒入自己的口中,眼中情绪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边的赫连筝却一直凑在他的耳边道:“哥,那个小姐看起来长得很好啊,即便白家不是什么权贵之家,也应当不差,宋宁渊有媳妇娶不就好了,若不是皇上赐婚,谁愿意嫁给他啊,他为何这么抗拒,现在都不接旨谢恩?”
赫连涣责怪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话,赫连筝这才捂着嘴端正坐好。
赫连涣一双浅色的眸子淡淡看着宋宁渊,微微勾了勾嘴唇,他很想知道,宋宁渊到底会如何回答,他,很好奇。
宋宁渊与萧呈煜对视着,脊背直挺,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边的烛光在她的瞳仁中闪烁。
“多谢皇上好意,抱歉,在下不能娶白小姐。”她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众人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便像是炸了锅一般,这个宋宁渊也是胆子十分得大,还从未见过人这么强硬地拒绝皇上。
白千禾一脸震惊地看向宋宁渊,她也没有想到,宋宁渊竟然会抗旨不遵。
闻言,萧呈煜的脸色阴暗下来,他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众人的窃窃私语也慢慢消失,不敢再出声。
有人心中担心,有人幸灾乐祸,好一个宋宁渊,如今惹了皇上,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了。那白姑娘虽说风评不太好,但至少是个美人啊,娶回府里,即便不做世子妃也能做个妾不是,就这么明着拒绝,不是蠢就是吃错药了。
宋宁渊在萧呈煜的目光下仍然坦然自若,她将眼神移向萧陵,对方也在看着她,眉目如画,眼波缱绻。
他们隔着整个大殿,中间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眼前突然一黑,原是萧呈煜走近了几步,堵住了宋宁渊的视线,他压低声音道:“宋宁渊,今日朕的旨意已下,你敢抗旨?”
宋宁渊没有退避,她淡淡地看着萧呈煜,微微勾了勾唇,笑道:“皇上说笑了,在下一介小人物,怎敢抗旨,只不过在下已有心爱之人,如是就这么娶了别家姑娘,辜负白小姐一片真心,也辜负了皇上一片好意,那才叫抗旨不尊,丧尽天良。”
“强词夺理!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朕的皇侄,也是朕的子民,这整个燕国都是朕的,朕让你娶谁你便必须娶谁,没有拒绝的理由!宋宁渊,朕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奉旨成亲,二是死,你选哪一个。”
萧呈煜大声说,他猛地一甩袖子,走回了皇位,气势汹汹地坐了下来。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不是娶就是死,宋宁渊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为何萧呈煜会如此不留情面。
宋宁渊攥紧了拳头,没有说话,萧呈煜这是在逼她,逼她娶了别人,然后彻底与萧陵脱离关系。
下面静悄悄的,无人敢说话。上官无为急得要命,云屏则是红了眼眶,杀意尽显。
赫连涣将他们的表现部收进眼中,后又移开眼神,看向宋宁渊。
宋宁渊的表现和他猜想的一样,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和皇上叫板。赫连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个萧陵,不知有什么好的,让宋宁渊能够这样用自己的命去赌,若是萧呈煜真的因为这个砍他的头,谁都救不了他。
一边的赫连筝看着也颇为揪心,她紧紧抓住了赫连涣的袖子,不敢再看。
宋宁渊放开手,勾起了唇,笑得几分邪魅。她高挑的身子站在大殿中央,似乎世间的任何东西都不会让她畏惧,一身光华,众人这个时候才突然间发现,宋宁渊其实是很有气质的,飒爽张扬,眉眼精致,却又冷静淡然。
从前大多数人都没有仔细观察过她,印象也大多是因为传言罢了,有几个姑娘甚至还忍不住去瞟宋宁渊的脸,说实话,京中的公子这么多,没几个长得有他好看。
可惜了,若是从前早发现,她们还可以试一试做世子妃,虽然宋宁渊不受宠,但至少是个世子啊。
只是他这般忤逆皇上,从今往后的日子应当不会好过了。
萧陵一身冷意,他想站起来,萧呈煜却伸手按住了他,低声道:“萧陵,朕这是为你好,你如今已经被这个不肖之人迷得团团转,他这般接近你,不顾伦理同你私定终身,定是不安好心,不管怎么说,朕是为你好,你若是也同他一起违抗朕,朕就不仅会杀了他,还会千刀万剐,让他受尽折磨。”
萧陵身子僵硬,他眼眶通红,狠狠地看着萧呈煜,他没有想到萧呈煜竟然会这么做,竟然以宋宁渊的性命来威胁。
萧呈煜叹了口气,他拍了拍萧陵的肩膀,然后继续看着宋宁渊道:“你想好了没有。”
宋宁渊不用猜就知道他和萧陵说了些什么,不就是要杀了她吗。
她看了看萧陵,然后挑了挑眉,说:“自然是想好了,我不会做那负心人,皇上若是想杀便杀吧。”
她说得轻飘飘的,听在人们耳中却是十分有分量。
萧呈煜不会放过她,宋宁渊无论选择什么,她知道自己的结局绝对不会好过,不如就这么大大方方承认,她还不信一个燕京,能控制住她宋宁渊,大不了带着宋眠离开这里,也绝不受他威胁。
萧呈煜被气笑了,他倒是没有想到宋宁渊会这般决绝,宁肯死也不愿意松口。
“好,好。”萧呈煜笑道,他一扬手,厉声道,“来人啊,世子抗旨不遵,公然蔑视皇家威严,暗中做出丧尽天良之事,朕今日便赐他一死!”
闻言,从外面跑进来一队大内侍卫,围着宋宁渊站了一圈,手中的剑举起,朝向宋宁渊,一时间,她被困在了中间,动弹不得。
“看来皇上今日是铁了心要杀我了。”宋宁渊轻声说,她环视四周,低头笑了,有些无奈。
她将手放在了胸口,那里藏着那把短刀。
云屏知道宋宁渊这是想要做什么,他绷紧了身体,只要宋宁渊一动,他立刻就可以上前帮忙。
什么燕京,什么皇帝,想要困住公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萧呈煜是真的起了杀心,他刚想站起来,就看到身边的萧陵没了影子,萧呈煜想拉住他,但是根本连他的衣服都碰不到,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萧陵踢翻了那些个侍卫,站在了宋宁渊的身边。
下面的众人今天见到了一场又一场的不可思议的转折,如今已经有点麻木了,但是一看到突然出现的萧陵,还是吃了一惊。
萧陵能够出来护着宋宁渊,这是让人死活都无法想到的事情。
“萧陵!”萧呈煜怒声道,他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以往萧陵还从未这么违抗过他,如今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护着那个臭小子,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萧陵脸色冰冷,他站在宋宁渊的身前,将她整个人挡住了,然后对着萧呈煜道:“皇兄,你答应过我,不找渊儿的麻烦。”
渊儿?这是什么称呼,众人感觉脑袋晕晕的,东陵王最冷漠残暴,这么柔和地叫一个人还是头一次见,还是宋宁渊,他们怎么记得之前萧陵并不是很喜欢宋宁渊呢?
这个世界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赫连涣的指关节有些发白,他捏紧了手中的酒杯,里面的液体有些颤抖。过了一会儿,他微微勾出一个笑容,温润如玉,细细喝了一口。
“萧陵,你让开,你竟然这样对朕,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伤透了朕的心!”萧呈煜勃然大怒,他用力将手中的杯子摔在了地上,碎片飞溅,萧陵举起手来,护住了宋宁渊露出来的半侧身子,不让她被溅到。
宋宁渊闻着他身上的好闻药香,心中有几分叹息,萧陵这么一来,是真的在同萧呈煜叫板了。
他这么挡在自己身前,有种莫名的踏实感,似乎有他在,什么都不会发生。
“我并未对皇兄有异心,我对皇兄忠心耿耿,天地可昭,但是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宋宁渊。”萧陵说。
他一身黑衣站在大殿中央,战神的威严一如从前,几个大内侍卫谁都不敢动手。
“你们是听朕的还是听他的,都给我上,将宋宁渊给朕就地正法!”萧陵大吼道。
“我看谁敢动。”萧陵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侍卫们堪堪停住了动作,不敢上前。
萧呈煜何时被人这么违背过,气得差点晕过去,他大步走下台阶,从一边侍卫的手中夺过一把剑,横在了宋宁渊的面前,道:“萧陵,我看你是昏了头了,如今我就要杀了他,你要不就让开,不然就把朕杀了,朕倒要看看,你为了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大殿内呼吸声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没人敢说话。
一个念头在他们的心中闪过,难不成东陵王和世子的事情,是真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一个宋宁渊哪里能够让萧陵这般保护,宁肯忤逆皇上。
萧陵看着萧呈煜,眼睛微微泛红,他抬起了手,只是一挥,地上的一把剑就打着旋儿到了他的手中。
萧陵紧紧握住,慢慢在空中划过。
就在所有人都提起了心的时候,萧陵却做出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举动,他将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用力划下去,萧呈煜瞪大了眼睛,忙上前阻止,但他并没有另一个人快。
宋宁渊几乎是在萧陵用力的同时就反应了过来,她一惊,心顿时漏了一拍,然后下意识伸手挡开了萧陵的剑,然后伸手将他揽住往后拉去,即便是这样,萧陵洁白的脖子上还是留下了一道鲜红色的伤口。
看着十分刺眼。
宋宁渊一手握着剑,一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臂,方才萧陵的动作太突然了,她完没有准备,如今才反应过来,十分后怕,大口喘着气。
“萧陵,你疯了!”宋宁渊低声道,她皱着眉头,责怪地看着萧陵,他怎么可以这么傻?用自己的命来逼迫萧呈煜妥协,万一她没有拦住他,或是萧呈煜没有拦住他,岂不是就命丧黄泉了!
宋宁渊很生气,她攥着萧陵手臂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萧陵皱了皱眉,这比脖子上的伤口要疼多了。
他感觉到宋宁渊的怒意,但是不敢说什么。
他方才那一刻确实是在赌,他不能对萧呈煜动手,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萧呈煜对宋宁渊动手,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用自己来逼迫萧呈煜。
萧呈煜也吓得说不出话来,他也没想到萧陵竟然已经陷得如此之深,方才若不是……
他捂住自己狂跳的胸口,无力地将手中的剑垂了下来,然后扔在了一边。
萧陵这般坚决,为了宋宁渊指不定还能够干出什么,他若是再逼迫下去,后果不敢想象。
“都下去吧。”萧呈煜的声音十分疲惫无力,他摆了摆手,拖着脚步慢慢走回了龙椅。
萧陵低声道:“多谢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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