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春山》83 见微知著

    周六的庆州繁华但不拥挤，莫春山早上八点从公寓出发，不到半小时便到了公司楼下。
    刚下车，早就在停车场等他的才嘉就迎了上来，笑靥如花:“莫总，您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还好。”他回答，将手里的风衣递给她。
    才嘉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等看到他手上缠的一串有些女气的手串，愣了愣:“莫总您买的纪念品?”
    “嗯，”他点点头，忽而想起那张白皙精致的脸，又想起了指尖滑过她掌心的感觉。
    嘴角轻轻勾了勾，他轻轻将衣袖向下拉了拉，遮住了串珠，问：“千阳呢？”
    才嘉识趣地收回视线，轻声回答：“早上去了沪市那边。”
    莫春山皱起眉：“现在才去办？”
    才嘉思虑几秒，没敢答话。
    莫总陪那位美国来的故友去了高原，临走前交代她搞定沪市那位名声不好的马阜山投资项目的事，谈好了等着他回来签合同。
    她好容易搞定这事，然而上周莫春山并没有回来，自然也就鸽了马阜山一回，引得那位脾气本就古怪的马总当即打道回府，撂下狠话再也不会和桐城路桥合作，据说回了沪市还不解气，在多个场合大骂莫春山。
    才嘉本以为这事闹得这样僵，肯定没得谈了，结果莫春山还是要谈。
    没办法，大佬发话他们只好继续做工作，于是孟千阳赶过去救火。
    想到这里，才嘉有一丝丝的好奇。
    她是知道莫总的那位朋友BobCo
    bi
    ，其实刚到高原就因为有急事返回美国，从红亭的机场飞回庆州，当晚就已经搭上越洋航班，当时订票和送机的工作，也都是她安排的。
    没了故友，莫总独自一人还能在高原停留近十天，难道那边的风景真的那样吸引人？
    才嘉不大能理解去苦寒之地浪费假期的行为，且不说什么高原反应之类严重起来要人命的玩意儿，就说只有汽车这样单一的交通方式，为了看风景每天要坐七八小时的车，这哪里叫旅行？遭罪还差不多。
    她这样上有老下有老的顶梁柱，度假当然阳光沙滩五星级酒店才是首选。
    想到Bob，才嘉趁着在电梯里，把一张纸条交给莫春山：“临走时候，Co
    bi
    先生说让我把这个给您。”
    莫春山接过来，翻开看了看。
    上面写着好几串数字，他闭上眼一默，脑袋里跳出来几支股票的名称。
    印象里，似乎这几支都是最近跌得很凶的那种。
    他顿时明了。
    难怪Bob要提前回去，连心心念念的玖须海都不看了，原来说是放下一切安心度假，到头来还是放不下巨大利益的诱惑。
    不过，这也说明大洋彼岸那支凶猛的对冲基金，只怕最近有大动作了。
    莫春山兴致缺缺，将那张纸条揉碎，出了电梯就顺手扔进垃圾桶——他早就金盆洗手，早不趟这滩浑水了。
    十二楼上，他走前整洁的办公室里，桌面上已经堆满了文件。
    虽然现在办公都从网上走流程，不过莫春山还是更习惯看纸质文件，于是他休假半个月的结果，就是堆积如山等待处理的文件，半米高一摞，整整三摞。
    才嘉看到他眉心微锁，忙说：“莫总放心，这里文件看起来多，实际上里面的大部分文件只需要签字而已。需要您拿主意的几个，我特意做了标注的，不到十份。”
    “你把关就好，我放心。”他回答，言语间流露的信任让才嘉偷偷勾了勾嘴角。
    两年前她跳槽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公司，一开始很不被看好，以及不被家人理解。
    她二十二岁P大毕业，闯过五轮面试才在某五百强企业帝都的总公司入职，一路尸山血海里爬过来，八年时间到了庆州分公司财务总监的位置，算是站到了半山腰的人物。
    所以没人能理解她怎么会跳槽到这个和以前公司业务没半点沾边的圈子里，还成了莫春山名义上的私人助理？
    固然有她的物质欲作祟，所以“区区”翻了两倍的薪水和工作三年后能实现的期权能让她少奋斗十年，起了很大的作用，不过，当时更吸引她的是莫春山的承诺。
    莫春山迅速扫过眼前的小山堆，从里面抽出一份才嘉做了标记的看了几眼，忽然问起不相关的事：“我收到消息龙杰，和亿源光线有接触，你能猜到他们在谈什么项目？”
    才嘉愣了愣，马上回答：“亿源光线？可是那个能源开发公司？”
    看到莫春山点头，才嘉忙把记忆里关于这公司的资料和盘托出。
    简而言之，这是个庆州本地的创投企业，搞新材料新能源开发的，应该说这个领域还是大有前途，但亿源光线老总搞技术出身不那么擅长管理，以至于资金紧张，有些难以为继。
    才嘉花两分钟简要说明亿源光线的情况，最后总结：“这公司市值不过亿，所以风投公司都没什么兴趣。他们找龙杰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吧？找不到公司融资，只能找天使投资人了。”
    莫春山嘴角牵起些微的弧度，似是讥讽：“我还知道新力能源马上要起诉亿源光线，。”
    才嘉愣了愣，好容易想起新力能源是新能源领域的龙头企业，依托著名高校重点实验室的高新技术公司，每年纳税上亿，在国内享有盛名。
    “这不是更好？惹上官非的小公司，更没有投资价值了。”她回答道。
    “小公司？可未必吧。”莫春山轻声说道，语气平淡如水。
    才嘉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敢猜，干脆到茶水间泡了杯莫春山平日习惯喝的黄芽，端出来放在他桌前。
    莫春山还没有坐下，微微颔首致谢后问：“千阳这次去沪市多半会无功而返，你多注意小马投资的动向，如果和龙杰有接触，马上告诉我。”
    -————
    长假归来的何莞尔，休整一天后上班，刚到部门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包，就被飞奔过来的小雷一个乳燕投林撞得心口疼。
    小雷抱着她的腰，扬起脸热泪盈眶：“老大，你终于回来了，快点，给我们报仇雪恨！”
    何莞尔一个激灵：“怎么？那边欺负你们了？”
    小雷委屈地点点头。
    她说得夸张，何莞尔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汇报下来一切平稳——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聂芸那边也没有越过界的行为，至于小雷认为的奇耻大辱，不过就是聂芸在例会上趁着何莞尔不在敲打了小雷几句而已。
    至于小雷，这孩子相当灵性，在何莞尔这里干得不算久，不仅能在何莞尔不在的情况下应付住日常工作不出纰漏，还能做主帮着何莞尔拿主意，然后被于伟安认可。
    至少这两期的专栏，比起什么莫春山的专访，手机版的点击率也差不了多少的。
    何莞尔颇有些欣慰，一上午都在夸小雷，终于让她忘记了要找回场子的事，再次欢天喜地。
    吃完午饭，何莞尔怕胖，拿着手机看，准备在休息间里站半小时，刚好碰到小雷上来找果汁喝。
    于是她干脆把纪念品拿出来给小雷。
    那是一个花俏的符结，据说可以保平安、祝姻缘，是何莞尔在某座中外闻名的溜溜城的跑马山上给专门给小雷求的。
    听了这东西的妙用，小雷先道谢后吐槽：“老大，你怎么不给你自己求一个？毕竟三十好几更不好找对象了。”
    何莞尔手长，一伸直刚好够到她脖子，眼里带着威胁：“我看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敢顶嘴了，可以飞了，我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被你挤走以后去哪里？”
    小雷忙指天发誓表着忠心：“我就是女王忠心的侍从而已。”
    她一边说，一边屈膝模仿行了个骑士礼：“为你而战，MyLady。”
    何莞尔笑岔了气，一手指着她说不出话来，另一只手端着的矿泉水都差点泼到外面。
    小雷还想接着耍宝，瞄了眼门口后却耸了耸鼻尖：“别说话，我闻到了隔壁的尸臭味。”
    何莞尔听到动静，转过头，果然看到聂芸。
    她领头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特别策划的男男女女。
    她手里端着杯咖啡，满脸的春风得意，至于好心情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那篇关于莫春山的采访，不仅是当期、甚至是今年以来点击率最高的一篇报道，效果甚至超过了聂芸自己的预估。
    小雷不是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只是聂芸最近三番四次踩上门，惹得她火大。
    她嗤之以鼻，抱着膀子哼哼着：“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聂芸听得很清楚。
    聂芸面色一沉，回头直盯着小雷：“你说什么？”
    要说聂芸这些日子变化挺大，杏核眼里竟然有了几分杀气，何莞尔都怔了怔。
    看来莫春山专访的成功，还真给了她些杀伐决断的底气。
    小雷被看得一愣，何莞尔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挡在她们之间，回应：“我们在重温中学学过的古文，怎么？有兴趣？”
    聂芸想怼回来，但因为身高的劣势不想仰着头看她，于是撇过脸冷冷地说：“忆苦思甜？不好意思我只向前看的，不像某些人，只会挑好捏的桃子。”
    何莞尔就那么听着，笑而不语，拉着小雷扬长而去。
    她知道聂芸的意思，不就是嘲笑她曾经从白廷海那里得到过些还没被发布的内幕消息，从而得了先机弄到手好几个爆炸性新闻吗？
    搞笑了，那些珍贵的线索很多时候都是白老师不经意间以闲谈的语气说出来而已，要不是她嗅觉灵敏还甘愿冒巨大的风险，哪里能把握住机会？
    再说，如果不是她把自己的所得所想通过于伟安透露给聂芸，聂芸想通过才嘉采访到莫老板，怕只是幻想而已。
    还有，即使莫春山同意采访，也不过借报社宣传一下企业而已，聂芸要真以为可以趁机接近莫春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只是这些她不想和聂芸说，也没那个闲心去劝说聂芸，毕竟从高原归来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不仅公事堆积如山，还有旅游归来的伴手礼要送给亲友们。
    比如，她今晚就约了白老师，借着给他纪念品的机会，感谢他一直以来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