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春山》61 牛鬼蛇神

    何莞尔睁开眼,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团黯淡,惟有头顶若隐若现的光源。
    她定了定神,抬起了头。
    果然,头顶上荡漾着淡绿透明的涟漪,一圈圈地荡漾扩散,涟漪之上,是灰蓝的天。
    身体似乎被什么轻柔的力量包裹着,又能感受到止不住下沉,身边泛起一串串的气泡,随着水的压力变幻着大小与形态,还微微反着光。
    气泡到了水面,争相恐后地破裂开,接着是更多的涟漪泛开。
    何莞尔知道,自己是在水里。
    所以,现在是又回到了那个梦里吗?那接下来看到听到的,是否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何莞尔瞪圆眼睛,视线集聚在水面上。
    不出所料,涟漪之上出现了一张人脸。那人的五官是模糊的,惟有眼睛血红。
    水面上,回荡着谁的喊叫,不知道男女,只觉得撕心裂肺,悲悯,又绝望。
    还是那两个字,小草。
    这两个字莫名地熟悉,还让她脑海深处,针刺一般地疼。
    她张开嘴想要应答,可马上就被水涌进嘴里,呼吸道被填满,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紧接着,身体停止了下坠,身下是实实在在、温暖柔软的感觉。
    何莞尔在黑暗中坐起了身,手下意识地摸到床头按下开关,等了好一阵,却并没有灯亮起来。
    又过去好一会儿,何莞尔才想起自己是在客栈没通水电的楼里。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做这个没头没尾的梦了。
    和前几次的惊恐无措相比,何莞尔这一次淡定很多。尤其是,她在梦里也知道自己在做梦,甚至还像个旁观者一样,静静等待着下一帧画面的出现。
    但是,至于这个梦到底代表着什么,梦里出现的线索太少而可能性太多,她曾经乱猜过,却越来越乱,所以后来,索性不去想也不去猜了。
    她从很多年前就知道,自己脑子的某部分出了问题,所以没有回忆也不会做梦。这一次,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的原因虽然暂时没找到,但起码有了变化,总比死水一潭的好。
    既然这个梦已经无法让她恐惧以及失眠,那么还是和柯知方说的那样,静观其变就好。
    但她始终有一点想不通——为什么每一次做这个梦,都和莫春山有关?
    前三次暂且不提,就拿这一次来说,不过是晚间看了眼他的照片,这个怪梦就又悄然来袭。
    难道他们以前,曾经认识?又或者,她的过去,曾与他有关?
    黑暗里,何莞尔攥紧了手心,被自己的指甲刺痛,又听到自己郁郁地叹气。
    紧接着,察觉到了门外异常的响动。
    其实那细微的声音,从她醒后就一直都在,似乎是金属相互剐蹭的细碎动静,只是她刚才的注意力没在这上面,所以没有听到。
    这时候思绪回到了现实,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响动似乎是有人拿着尖锐的金属物体,正在撬锁。
    何莞尔如梦初醒,警觉地出声:“谁?”
    撬锁的声音停了一停,门外,传来了谁沉重的呼吸声。
    夜深人静,何莞尔明显能感觉到那呼吸之下,压抑的隐隐兴奋。
    她心里一紧,打开了床头的应急灯,厉声问道:“谁!再不说话,我喊人了!”
    门外的呼吸声停了,几秒后,终于有声音传来:“是我。”
    “是你?”何莞尔难掩的惊讶。
    尽管那人压低了声音,何莞尔也听出来了,这是之前送暖手器和酥油茶来的郑治。
    她更加警醒,声音扬高:“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小何姐姐,刚才我叫门叫不开,担心你出事,才动锁的。”
    他沉默了几秒,又解释道:“我怕你害怕,所以来问问。你要是害怕,我就在这里陪你。”
    何莞尔却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她莫名有种被监视被跟踪的感觉,又想起喝了那壶酥油茶后异常地困倦,从而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不用了,我不会害怕,你回去休息吧。”何莞尔觉得自己是多想了,皱了皱眉头。
    十几秒过去,她依旧没有听到郑治离开的响动。
    门外,他声音再一次响起:“小何姐姐,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你能开一下门吗?”
    何莞尔紧皱着眉头,心里的怀疑愈来愈浓。
    “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白天再说吧。”她回答,下意识希望郑治马上离开,不要让她的猜想成真。
    然而门外沉默片刻后,传来了他的声音:“不行,只能今晚。”
    那声音带着诡异又执拗的一丝情绪,让何莞尔心里的疑问,越来越浓。
    何莞尔咬了咬唇,有些艰难地问:“那你,想说什么?”
    门外的声音忽然急促,呼吸也有些乱:“小何姐姐,你好美,我想……我想……”
    虽然郑治没说出后半截,但那内容,何莞尔猜都能猜到。
    她怒不可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给我滚!”
    她本来以为这就是个对她有好感又偷偷摸摸的羞涩男孩,却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郑治有些着急:“别,别!要不,我给钱,给钱的,你只要让我进去,我身上所有的钱,不,我所有的钱,都给你。”
    何莞尔气急,不怒反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郑治沉默了一阵,开口的时候,有些莫名的阴沉:“你们不都这样吗?我今天看到你进了那人的房子,还看你收了他的钱。三百元一次,是不是?我给你十倍,好不好?”
    前一天晚上,李泽坤和苏荷跟他说,何莞尔不是正经人,他当时还因为他们羞辱何莞尔而气愤。结果今天他白天去拿了面包片,回来的时候李泽坤说让他看一样东西,拉着他神神秘秘地蹲在个柴垛后面。他不明就里地守了半个多小时,直到看到何莞尔和一个当地的男人走出来。
    男人给了她三百元,她则笑语盈盈、眉目含春,双颊也透着不同寻常的艳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男人不仅光明正大地调戏她,还约下了一场。
    这一次眼见为实,他才知道这世界远不如他想象的那样简单,于是对何莞尔,也就有了其他的想法。
    既然钱能买到的,也就是商品。别人能买,他为什么不能买?。
    何莞尔一怔,气得血气上涌。说到三百元钱和莫斯卡村,她自然马上就想到了贵旺给她的所谓SD卡的钱了。
    他们老同学久别重逢,竟然被解读为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她这一下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回来后看到郑治的时候,他原来的热络不再,表情也不太对劲的原因了。再想想之前那壶很有嫌疑被动过手脚的酥油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他又怎么知道她去了贵旺暂住的民居?又怎么会给她送酥油茶?
    这背后肯定有人挑唆的。
    何莞尔暂时没心情管背后还有谁在作祟,抓着枕头,手指颤抖喊道:“我再说一句,你给我滚!否则我就喊人了!”
    门外安静了下来,又一个声音响起:“这里和对面相隔上百米,你喊谁,都喊不答应的。”
    何莞尔睁大眼睛。
    竟然是李泽坤,门外,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你们!”何莞尔咬着唇,“知不知道,你们这是在犯罪!”
    门外的响动停下,郑治似乎犹豫了:“还是……算了……”
    而李泽坤则在不住地煽风点火。
    “装什么装,依我说,撞门进去就好了,我们两个还弄不过她一个女的?”
    “你以为我下午是说笑的,我告诉你,这里就算是强奸也不犯法。再说了,最多一句没谈拢价钱,没什么大不了的。”
    郑治本来犹犹豫豫的,这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般,沉默不语。
    何莞尔则心里发冷。
    这两个男生,一路上不言不语,其中一个对苏荷的心思明显到她都看得出来,竟没想到会有这样龌龊的心思。
    还好,她没有将就,如果晚上和他们住在一个屋,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两个弱鸡男生,她倒是有自信可以一脚踹翻一个,就怕他们使出什么卑劣手段。
    李泽坤劝了郑治一阵,听到门内没了动静,以为何莞尔怕了,干脆放着狠话:“你最好乖乖放我们进去,要是惹恼了我们,可就不好说了。你可知道这里四周都是山,你要逼我们动粗,大不了完事了我们把你往山里一扔,没个三年五年的谁能找得到你?”
    何莞尔暴怒过后,倒是渐渐平静。
    她深吸了口气,隔着门问:“你就不怕我报警?”
    “有信号才能报警,你先看看你的手机再说。”
    黑暗中,何莞尔瞄了眼手机。
    明明之前满格的2G信号,现在连一根柱子都没。
    门外,李泽坤的声音得意洋洋:“好歹我是学通讯专业的,弄个信号***什么的不在话下。”
    何莞尔听着听着,下腹又开始隐隐作痛。
    门外,两个居心叵测的人,手里不知道有什么武器;门内,阴冷潮湿,一如人心的莫测。
    她捂了捂肚子,丢开那暖手器,声音异常地平静:“好,我马上开门,你们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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