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城一色》第382 活下去

    校园里恢复了以往喧闹，陆陆续续都是拖着行李箱返校学生，随处可见几个人聚成一团谈笑，连窗户外面都挂满了床单与衣物，飘飘扬扬形成独特的几道风景线。
    宿舍桌子上摆满了来自国各地的零食，板栗、大枣、土吊炉烧饼、五城豆干，还候着苏媚的热带水果。
    每到这个时候，不管穷的富的，不管路近路远，尽可能背的重重的，预待和同学们一起分享纯朴的家乡和家乡的浓浓亲情。
    阿油边掰边吸汁水，“山竹好好吃呀，我以后不回北方那旮旯了，米柔你管着我的腿，要是跑错了用人单位，将我抓回来就地发配。”
    米柔便甜甜地笑起来，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就你好吃，让苏媚大老远背上这么多水果，多累呀！”
    “她才不累，她的搬运工多着呢！你以为飞机场没人送行吗？”
    “这句话最实在！”小陈高声附和，“要我说啦，苏媚肯定还有别的倾慕者！”
    宿舍里正在大扫除，水瓶空了太久，结了一层厚厚的水垢，阿油拆了一包去垢剂，问道，“要不要来点喝的？”
    小陈上当，从帐子里探出头来，“我要，橙子味的。”
    玩笑浓时，苏媚拖着箱子进来，大家已笑成一团，米柔趴在苏媚的床上翻来滚去，小陈从上铺一口气跳到桌子上震得小康牛肉酱泼了一地，“不成，有这样哄人的吗？”
    然后抱住阿油胖呼呼的身体，“请客请客，你快下去买！”
    要是平时，苏媚会直接放下手中的行李，接一个电话或者发一个短信，多半掐得分秒不差。
    今日苏媚没有眉眼弯弯，沉着一张脸语气生硬，“起来，我很累，要睡一会！”
    宿舍里一下安静了，同学们面面相觑莫名其妙，米柔一骨碌爬起来，关心问道，“你怎么了，不是和恩俊吵架了吧！”
    “没有！”
    陷在宿舍那张单人床上，苏媚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苏维和男孩子们下军棋，她负责比较大小，苏维和男孩子们玩球，她负责捡球，他们玩的很开心，她捡的也很开心。
    那一次，脚上泡沫塑料拖鞋实在太大了，水泥地上还有一堆沙子，她身体一轻整个摔到一米之下的水沟里，如同跳水运动员做出的前空翻转角360度。
    苏维慌了神，耳边传来好几个人的声音，嗡嗡声中她还是分辨出了苏维——他叫妹妹，你醒醒呀！
    她很想睁开眼睛，再看一眼这个她从不留念的世界，再看一眼苏维——哥哥，我一点也不嫉妒你，一点也不恨你，相反，如果没有你我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差在哪里！
    生命一点一滴的流失，苏维抱着她在和时间拼命赛跑，她在苏维的怀里平静的等待死亡，又想起一个人，竟是王可弟弟，好象他在说，“不疼，就和拨萝卜一样。”
    好几只手同时按住她的身体，消毒药水一遍遍清洗流血的伤口，带出沟壑里的泥土以及肉眼瞧不清的沙粒，更多的血不断涌现出来，女医生轻声安慰她，“小姑娘，不会有事的，我好好缝，你不要乱动呀！”
    最温柔可亲的声音，她一直没从那个叫做母亲的嘴里得到过，真好听呀！
    针沿着皮肉的边缘密密行走，那到底有多疼，疼的从死亡的道路上回望现实，夺目阳光突变成电闪雷鸣，一道明亮的闪电狠狠劈向医院窗户外的一棵大树上，医生对着闻讯赶来的母亲说，“这孩子属什么的，你晚上要招个魂才好呀！”
    到了夜间，一迭迭的招魂从很远的地方响起来，“苏媚，苏媚，回家呀，记得回家呀！”
    而另一个很苍老的声音在病床前回应，“回家了，就在家里呆着呀！”
    夜深，校园重新陷入一片黑暗，现在她也很疼，疼得不断提醒自己，“美人鱼怎么可以变成泡沫，还有恩俊，还有苏维，还有朋友，活了近二十年，二十年的人生不是用来为两年的恋爱服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