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拉看着远处的女人,忘记了呼吸。同样是长着眼耳口鼻,怎会生出如此摄人心魄的容貌?
五官在昏暗的月光下渐渐分明,好似高山巧匠磨制十数年的大理石雕像,宝石一样的眼睛在羽扇般睫毛的荫蔽下闪烁着蓝紫色的幽光,与小巧却夺人的鲜艳红唇交相辉映。
跟这样的容貌相比,她身上的珠宝,头顶的薄纱,带着珍贵兽毛护肩的披风和夺目的长裙都成为衬托,不值得分神去关注。
“她或许有三十岁上下?不,她不是凡人,一定是瑞恩私藏的造物,美神的化身……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是来找我的吗?”
阿黛拉忍不住胡思乱想,忘了进门回避,竟一直站在门前,迎着这位女子直到她停下脚步,露出微笑。
“特意出来迎接我吗?”
慵懒的声线,仿佛耳朵在仲夏夜的树荫下抿了口陈酿的葡萄酒,伴随着声音,一股熟悉的香气袭来,竟让阿黛拉一时有些迷乱。
“我,我,我出来转一转,哈哈……您是?”
阿黛拉眼神飘忽,绷直身子说道。
“愚蠢至极,竟然连尊贵的皇后殿下都不认识!”她身边的一位下人呵斥道。
阿黛拉一惊,她这才想起关于菲欧利斯迷倒万人的皇后传说,这说得通了,可是,阿黛拉又想不明白,这样的人物为何会在这种时候非正式地拜访她?
“住嘴!小姐,下人的话别放在心上。我是这一国之皇后贝尔菲高尔·迪菲欧利,你可以叫我皇后殿下,也可以叫我迪菲欧利夫人,可否进屋小叙?外面有些清冷。”
“哦哦,是,殿下,请进。”
皇后进到客房里,气氛变得异常安静,只剩她来回漫步的声音。她的指尖在柜子边缘上划过,眼神未曾有一刻停留,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萝拉紧张得大气不敢喘,拘束地站在角落,阿黛拉也好不哪儿去,她一直没能搞清楚状况。
“住得可还舒服?”
“舒服。这里很好,殿下。”
皇后微笑着,毫无征兆地向阿黛拉靠近,近到她浅海般的瞳仁里一沟一壑都看得清。
“殿,殿下?”
“同为女人,我对你很感兴趣。”
皇后的手顺着阿黛拉的脸颊轻轻向下抚,到阿黛拉白皙的颈,到锁骨。阿黛拉浑身像触电一样,异样的感觉让她无法动弹,咽了口口水,任由皇后把手伸进她的胸口。
正当阿黛拉以为自己摊上了不得了的事情时,皇后的手拿了出来,捏着阿黛拉的项链。
“他想要的,就是这个吗……”
说着,皇后纤细又白皙的手轻而易举捏碎了阿黛拉给项链打制的镀银外壳,只剩下刻有螺旋图案的核心,她将其高举在半空中,仔细端详,仿佛虔诚却好奇的教徒托举着圣物。
阿黛拉的瞳孔剧烈地抖动着,她后退一步,惊恐地看着皇后。
“殿下,您,您这是——”
“别害怕,阿黛拉,我一会儿就还给你。”
阿黛拉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地看着皇后,
“你,你怎么——”
阿黛拉恐慌地看向四周,突然发现几个下人都失去了神采,像木偶一样呆立在墙边,霎时间,阿黛拉的身体被姐姐夺走,迅速从裙下拔出短刀,向后一跃,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
太久没被姐姐强制夺走身体,一种令人的窒息的危机感冲击着阿黛拉的内心。
“她是瓦拉卢卡的人,小心!”
“怎么会?神啊!瓦拉卢卡难道在所有国家都有爪牙吗?而且是这样的身份!”
“永远不要低估瓦拉卢卡。”
姐姐伏着身子,警惕地看着皇后,
“你最好把项链给我,除非你想身首异处。”
“呵呵,像只炸毛的小猫一样。真是可爱。我无意和你打闹,给你便是。”
皇后将手中的项链随手一抛丢给了姐姐,先前宛如手捧圣物,现在却如同丢弃一颗石子。姐姐惊疑中接下,立即恢复先前的架势,一刻不敢放松。
“如果这个姿势让你心安,那请便吧,阿黛拉。我对你感兴趣,想和你聊聊而已,况且,我只是个弱女子,空有一副绵软无力的肉体,哪里是你的对手。”
皇后旁若无人地走到柜子边,给自己倒了杯甜酒,抿了一口,捏在手中摇晃着。她的兽毛护肩滑落,露出鹅卵石色泽的香肩,裙下纤细的双腿交错,斜靠在柜子边,如同一柄精美的红木大提琴。
“我很早就注意你了,阿黛拉。你和我很像,我们都是平民出身,偶然收获力量,在这男人的世界里开辟出脚下的路。你从德拉贡到菲欧利,我从瓦尔登到菲欧利,我们来自天涯海角,却在这里相遇,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对吧?”
“鬼扯。你向邪神屈服,而我没有,我们区别大着,少跟我套近乎。”
姐姐不留一点情面。
“屈服?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皇后毫无征兆地大笑着,好一会儿,笑容褪去,眼神变得凄凉,
“屋檐下的人嘲笑淋雨的人。你是不是觉得,你有得选是因为你自己有与他抗衡的资本?”
皇后微弯的眼睛质问着阿黛拉和姐姐,姐姐心绪开始纷乱,她自问是否真的有这样的“资本”,最终,她看向自己的手,手心紧紧攥着的,是那一切的根源,疑团重重的古老之物,维拉之心。
“发现了?”
皇后用微妙的眼神看着姐姐,阿黛拉看出一半嘲弄。阿黛拉和姐姐此刻都陷入沉思,过往的种种开始浮现,很多被她们忽视的线索,都指向了一点,即如皇后所暗示的,她能在这世上逍遥的原因,是瓦拉卢卡对维拉之心的追求,又或许是,忌惮。
在贤者山谷她们有这样的猜测,但她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意味着什么,甚至还想把维拉之心交给贤者们。
“这个东西,你知道些什么?”
阿黛拉还在思索,姐姐已经冲皇后举起了刀。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要这个,但不是现在。”
“他要这个为什么不直接来拿?我知道他活得好好的,他现在在哪儿?”
姐姐一步步逼近,刀尖几乎要刺入皇后的眉心。皇后露出惧色,双手举起,身子紧贴墙壁,对姐姐示弱。
“我,我不知道。”
“你在说谎!连我的行踪你都了解,别在这儿装傻!”
“我没有装傻。我知道你是因为我们是同类。”
“什么意思?”
皇后的眼睛渐渐变成血红色,瞳仁也变成纺锤形,如同嗜血的野兽,这变化令她的容貌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妖艳无比,恐怕任何一个男人看了,即便知道会丧命也心甘情愿地前赴后继。
“我们体内都流淌着邪神的血,即便相隔万里,也能感应到彼此。”
“这不可能,若是这样……”
“是,唯有你的存在是模糊的,罩着一层阴云,我猜是那项链在作祟。只有在昨天,我的感觉变得无比强烈,于是我知道,是你来了。”
阿黛拉恍然大悟,大半年前在王都被伏击恐怕也是因为贝鲁赛巴卜感受到了阿黛拉的存在。
“那你们岂不是可以感受到他?”
“从三年前开始就不能了。”
“……”
三年多前,邪神被“杀”。或许,他确实被“杀”了,只有参与那场捕杀的人才知晓他在哪。
姐姐似乎没什么可以问的了,她缓缓放下刀,有些失稳地跌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我知道你在装弱,既然你这样诚心诚意地想聊,我就听听吧。这是我在这里呆的最后一个晚上。”
皇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撩了撩头发,眼睛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她在阿黛拉对面坐了下来,像看着珍宝一般盯着阿黛拉的眼睛。
“你的‘罪’是什么?”
“什么?什么‘罪’?”
“无法摆脱的癖好,忍不住去犯的罪孽,获得力量的代价,据我所知,我们都有。比如我,我喜欢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肉体和精神上都榨干他们,乐此不疲。”
说到这里,她俏皮地笑了一下,令阿黛拉不寒而栗,
“你呢?杀人?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了戾气,但我刚进屋时你的眼睛却像个少女,你拥有两种状态?”
“……是。”姐姐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爱好杀人,但大部分时候不会。”
“好生羡慕。我无时无刻不想着骑在男人的头上,听他们像猪一样憨笑。”
贝尔菲高尔敞开了话匣子,她表现得像个侃侃而谈的妇女,只是话里都是些不得了的内容。她介绍了自己的经历,毫无保留。
她本名玛格丽特,本是来自瓦尔登的平民,甚至更低贱,她是一个妓女。她被贩到帝国,生活过得惨淡,靠一张嘴和不错的脸蛋,勉强能继续。
有一天,有个颇有身份的男人光顾了她的生意,还许诺给她新生。她以为遇到了转机,却被教会的人抓住,以通奸之名在脸色烙了字。骗她的男人干干净净,逍遥自在,她却沦落街头,饭都吃不饱,还被人多次强暴,患上折磨的病。就在她要崩溃自杀之际,她听到了难以名状的声音。
她没像阿黛拉那样被掳走,便获得了力量,获名贝尔菲高尔,这力量让她拥有非凡的美貌和恶魔的肉体,她能摄人心魄,能蛊惑心智,一瞬间,她曾渴求却无法得到的,都变得易如反掌。她杀掉了曾经加害她的人,以此为起点,直到成为帝国最尊贵的女人。
这一切的代价,是她必须替瓦拉卢卡分裂龙国,扶植分裂势力,并向瓦拉卢卡献上永恒的忠诚。
“我曾快乐过一段时间,但那之前,和那之后,包括现在,我都活得很累。我们都不会老去,这是我最讨厌的一点。我在想,如果我哪天对我的儿子有了违背人伦的想法,我就用圣像手中的匕首刺死自己,一了百了。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
贝尔菲高尔的话引起了阿黛拉和姐姐的共鸣,她们愈发觉得,除去恶魔之血的影响,皇后只不过是个命苦的普通人,生活塑造了她的心性,这心性里依然有些闪光的地方。阿黛拉和姐姐商议之后,决定坦白一些自己的事情。
姐姐介绍了自己的一些经历,分享了自己的感受。相比起来,阿黛拉的厄运总是发生在周围自己心爱的人身上,不像玛格丽特总是自己承担。
“你没有和他交易,明明是自由之身,但你四处奔走,像传教士一样,你为的是什么?”
玛格丽特认真地问阿黛拉。
“我不知道。一开始,我或许想变回一个普通人,后来,都变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追求什么。或许有很多,或许什么都没有……”
“那我换个问题,你下一步要怎么做?徳赞是我的人,只不过他还不知道,你会如他所愿吗?”
“你们分裂帝国是想削弱教廷吧。”
“谁知道呢,我也不在乎。”
“我不信任你。”
“无妨,我今晚已经满足了,很久以来,我都从未和一个女人单独待一整晚,呵呵。”
玛格丽特邪恶地笑着,站起身来,
“我倒希望你多留几天,阿黛拉,你我很像,这偌大的地方,很难再遇见了一个你我。”
“我们这样的,总共有几个?”
“八个。”
“安瑞亚那个先知,他是吗?”
“是哦,他叫贝黑摩斯,似乎是个无趣的老头。”
玛格丽特就这样说出来了,阿黛拉和姐姐都非常吃惊,她们还想问问其他的细节,但玛格丽特已经把披肩戴上,变回了风情万种的皇后殿下。
“太晚了,我该回去了。相遇的时间总是短暂,我会好好珍惜今晚的记忆,阿黛拉,在瓦拉卢卡大人拿回属于他的东西之前,我希望你自由的命运能精彩一些。”
说完,她露出了一个令人难忘的微笑,手一挥,几个下人恢复了神采,有些不知所措地围到她身边,一同走出门去。
姐姐让出了身体,阿黛拉连忙查看萝拉的情况,发现只是失去意识了一会儿,她以为自己打了个盹儿,还连忙致歉。
阿黛拉查看了徳赞的纸条,上面果然是分裂帝国计划中的一环,阿黛拉似乎扮演着一个重要的角色。她可不想趟这趟混水,在姐姐的催促下,她骗过暗中监视的人,带着行李和萝拉一同逃离了上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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