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降临》第216章 光头纪（四）

    二人一画离开“光头肌肉人”群，朝入口的方向走去，地面上还残留着那个中年被射中右肩胛骨的血。
    飘着飘着，六百年的老油画驻足不前，画中的阿米莉亚在雪地里蹲下，红宝石般的竖瞳、瞳孔收缩成一条缝，盯着外面的世界，说：“这条水泥路……”
    颛一停下脚步，回过头去，说：“据气味判断，以这条多出来的半米水泥路为界，范围内与范围外的泥土区别非常之大，地下栖息的一些小生物也不一样。”
    “不只是大厦突然出现，土地也换了吗？”长孙红叶蹲了下去，伸出手捻了捻水泥路外颜色较浅的黄土，又搓了搓水泥路内侧颜色偏深一些的黄土，额头上的眼睛散发出湖青色的光。
    不消一会儿，光晕暗淡，眼帘闭合。
    “自从遇到你们，完全无法启示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这是好事，不是吗？”颛一抬手遮了一下刺眼的阳光，“那些能够启示的，可没有不能启示的，对我们意义大。”
    “说的也是。”长孙红叶打了打手掌，吹掉上面的灰，问，“你有什么看法？”
    “想法很多，一言难以蔽之。”颛一往旁边挪动了一步，让出背后的墙壁，“具体是什么，暂时不好说，不过这些金属文字，倒增加了某些可能性，阿米莉亚你怎么看？”
    画中的阿米莉亚沉默了一会儿，说：“很像。”
    “很像？”长孙红叶微皱了下眉头，随即反应过来，“导师，您是说，跟梦塔自由王国遭遇遗忘降临后，最初一段时间的背景变化，很像？”
    “对。”画中的阿米莉亚说：
    “很像是‘时间现象’之一的区域加速，或是跳跃。”
    “如果是，那么这座摩天大厦就不是‘突然’或‘凭空’出现的，而是以外界看来极短的时间，实际走过了相当漫长的岁月。”
    “或跳跃式迈进，某部分时间缺失，直接变成某个时间点。”
    长孙红叶这回再看向颛一背后的金属文字，神情不一样了：
    “这边是未来，那边是过去？”
    “未来与过去，只需要前进或后退一步？”
    “这个世界真是神奇啊！”
    作为闭月国的女王，降生便是皇位接班人，从小接受各种繁文缛节教育，此刻统统抛之脑后，那个总是偷偷跑到墙下想了解外面世界的小女孩，仿佛从童年穿越到现在，占据了全部躯体。
    她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又腼腆向前一步，又又退了一步，又又又前进一步……在未来世界与过去时空之间穿梭……澄澈的眼睛，傻傻的笑容，比小女孩都小女孩，明明二十九岁了……去未来、回过去……去未来、回过去……去未来、回过去……
    “呃……”长孙红叶身形一滞，忽然回过神来，瞅瞅颛一，又瞅瞅阿米莉亚，满脸尴尬，“有点傻哈？”
    “不，挺有趣的。”颛一走了过去，站到那条半米水泥路前，一步迈了出去，“你看，我在穿梭时空，你在时间的那边，我在时间的这边。”
    接着又退了回来，笑道：“我又回来了。”
    长孙红叶双掌并拢捂住脸，想到自己刚刚的行为，从耳根红到了脖子，轻声嘀咕了一句：“哎呀，明明都快上年纪了，还做这种事！”
    “来，一起啊，机会难得！”颛一抓住长孙红叶的手腕，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后退。
    魔镜大厅的人已经笑翻了。
    阿米莉亚半垂眼帘，有一下没一下眨着，原地转圈选择把画框翻了过去，羞愧于看。
    太阳当头，找不到一丝云絮，连空气都带着温度，长孙红叶却有着截然相反的畅快。
    她擦了擦脸颊的汗珠：“寡人忽然明白了！”
    “明白了？”颛一偏头避开阳光，“哦，是吗，嗯，本来就这么简单。”
    黑龙公主的奇幻城堡内，坐在第二排的小红帽，把整张脸凑到第一排，晃着尾巴问：“帝星姐，这是在说什么呢？什么这么简单？”
    帝星天枢回答道：“长孙红叶是一位女王。”
    “啊？那怎么了？”小红帽歪着脑袋拼命想。
    摩天大厦外围，水泥铸造的矮墙上卷着带刺的铁丝网，不易翻越。
    会飞的画像阿米莉亚随便找了一处，直接飘了进去。
    长孙红叶摸了摸自己的腿，仿佛已经被铁丝划破一般，想也不想，打着遮阳伞走去紧闭的黑色网格金属门，站到距离守卫有几步远的位置，等待颛一帮忙。
    能同时开进去两辆吉普车的黑色网格金属门，上方也卷着带刺的铁丝网，仰头望去，还有一只死去的灰鸟。
    “再往左边挪动一步半，之后后退小半步。”颛一以口型加手势传达着意思。
    “哦，好。”长孙红叶用口型与行动回答道。
    “嗯，这个位置刚好。”颛一给了一个OK的手势。
    他慢慢的、不发力的，跑动起来，以助跑获得足够的倾斜角度。
    在长孙红叶身旁抬脚起跳，同时抓住长孙红叶的腰，在半空中划过相当长的弧度，平稳落到地上。
    感受着这飞一般、滑翔一般的过程，长孙红叶再一次觉得僵尸确确实实不错，除了吃方面。
    落地时，有些许响动。
    两名穿着由绿、褐、黑、黄等颜色，组成不规则图案迷彩服的安保人员，一位什么反应也没有，一位警觉性极高，循着声音，脑袋第一时间转了过去。
    “好像有动静！”
    另一位闻言顿时变得警惕起来：“怎么了？哪有动静？”
    发现动静的安保人员盯了好一会儿，说：“没什么，应该是错觉，除非那些肌肉人会隐身！”
    颛一放开手臂，抬手遮了一下照到眼睛的阳光，略微低下头时，恰好与长孙红叶对视了一眼，于是开口说道：“女王陛下多注意休息啊，你的眼袋比几天前更重了，血丝也不少，昨晚又熬夜看科幻电影了？”
    “没有，昨晚打了会儿游戏，忘记时间了。”长孙红叶揉了下眼睛。
    颛一笑着说道：“所以啊，女王陛下挺适合加入我们不眠一族的。”
    长孙红叶笑着回应道：“心领了，请容寡人拒绝！”
    颛一笑了笑，不再说什么，本身也只是句玩笑，他是不会真去咬谁的。
    因为这可能会是致命的！
    虽然他信奉意志、精神是一切的驱动力，但也有另一则人生信条：永远不要相信自己经得住任何诱惑，该回避的，就要毫无犹豫回避。
    有些事情可以挑战，有些事情绝不可以尝试，如果条件允许，让事情没有机会发生，是最佳的。
    他捏住下巴，按了按有一段时间不怎么痒的牙齿，僵化似乎越过了一个阶段，进入了另一个阶段。
    他抬起胳膊闻了闻，属于人类特征的气味又淡去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