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徐公胳膊上的血迹,叶子仪一惊,再看那圈中的旻公,就见他站在原地晃了晃,直直地向着地上便倒了下去。
尸体落地,激起一片尘烟,一众的梁军在一旁看着,竟然没有一个有半分惋惜之情。
看着这怪异的一幕,叶子仪也是不解,见那战场上后来的青袍人围到了徐公身侧拥着他回来了,叶子仪和公子成赶紧迎了上去。
徐公走到两人身前,捂着胳膊向着公子成一躬身,沉声道。“累王上受惊,老朽有罪!”
“公何罪之有?”公子成虚扶起徐公,温声道。“且先去疗伤罢。”
“谢王上!”
徐公站到了公子成身后,由着拂右给他上药,那八个后来的青袍老者一字排开,站在了公子成身侧。
休整好了的谷卫们带马行到了叶子仪身旁,战场上除去几个掺扶伤者的谷卫和青衣军士,再无旁人。
梁军与公子成隔着这一片空地相望,既没有要进攻的意思,也没有要退去的模样,两下僵持了一会儿,梁军那边的将领越众走出,对着公子成一抱拳,当先开口。
“久闻齐王成擅于治军,今日一见,果然大开眼界,萧寒佩服之至!”
“萧将军过奖了。”公子成神色淡淡地看着那萧寒,黑沉的眸子中没有半点情绪。
“呵,萧寒少时便敬慕王上,今次前来,便是率部来投奔王上的,方才不曾援手,王上不会怪罪我等吧?萧寒,见过王上!”
那萧寒说着,大步走上前来,对着公子成一个深揖到地,撩衣跪地,垂头拱手,看着倒是真心归顺的。
公子成看着他,淡淡地道。“萧将军归顺于我,便不惧大梁太后为难你族人么?”
“梁太后牝鸡司晨,颠倒阴阳事非,萧寒不屑之!在下虽无战功,却也能为王上分忧,请王上容我等入齐!”萧寒说罢,伏地叩了三个响头,后头众军士中,一个兵丁打扮的汉子走上前来,站在萧寒身侧,对着公子成一揖。
“徐陵见过王上。”
一见徐陵,公子成面色稍缓,他淡淡地看着徐陵,只等他回话。
徐陵躬身垂头,很是恭敬地道。“王上,萧将军此次是诚意归顺的,他不喜梁国太后所为已久,今次得了命令,是他先行与我通风报信,提议结盟的,请王上允他归顺罢。”
看着跪地的萧寒,公子成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上前一步道。“萧将军高义,敢问将军,若有一日与大梁为敌,将军当如何自处?”
“萧寒既投诚齐王,便是齐人,自当是为齐国效力!”萧寒重重地一叩头,说得十分坚决。
“既如此,萧将军可立誓了。”公子成看向头顶的碧空,声音带了一股空灵的腔调,分外动听。
“是!”萧寒跪地,右手三指指天,很是郑重地盟誓道。“苍天在上,我萧寒今日在此立誓,自今日起,奉齐王成为主,生死跟随,永不相背,若有背誓言,愿乱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萧寒发过了誓,公子成上前扶起他,面色淡然地道。“萧将军,请起。”
“多谢王上!”萧寒起身,向着公子成拱了拱手,一指身后的军士道。“王上,这些军士,皆是我一手带出的勇士,请王上过目!”
萧寒很是自信地回头望向自己的兵甬,转回头见公子成只是容色淡淡地扫了一眼,那股子激动兴奋劲儿顿时打了折扣。
“萧将军的军士确是训练有素,只是他们着装不齐,士气不足,显然是历练不够,若要为我大齐猛士,须得好生训练才好。”
正寻思的萧寒猛然听到个脆生生的女声,不由得皱眉,他抬起头来看向公子成身侧的秀丽女子,想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忍住了没有开口,那眼神却是带了明显的不快了。
叶子仪看出了萧寒的不爽,低低一笑,上前微微屈身道。“如意见过萧将军。”
“原来是如意郡主,失敬。”萧寒虽然不快,却也知道西蜀的如意郡主是公子成要迎娶的王后,自然不敢开罪,忙躬身拱手,和叶子仪见礼。
“不敢。”叶子仪笑眯眯地又扫了眼萧寒带来的军士,侧身看了看身后的谷卫道。“萧将军觉得,我这两百骑士如何?”
萧寒看向叶子仪身后的那些栗衣卫士,微微睁大了眼看向她道。“这些骑士是郡主所有?”
“正是。”叶子仪点点头,笑着抬眉道。“将军以为,我这两百人,可破将军一千军否?”
叶子仪问得很自信,仿佛是玩笑,却又带着必赢的笃定,直问得萧寒全然没了底气,低头思索起来。
直是过了好一会儿,萧寒摇了摇头,对着叶子仪一拱手,很是无力地道。“郡主若要破我一千军士,萧寒必败。”
“萧将军能认清这一点,很好。”叶子仪虚扶起萧寒,微弯着双眼看着有些丧气的萧寒道。“萧将军,要在王上身边助他平定天下傲立四国,将军属下,当有我这些卫士之勇,将军也要多多修习用兵之道方可。”
“是,萧寒受教了,若郡主不弃,请郡主教我。”萧寒再没了不满,言语间倒是有了诚服的意思。
“教倒是不敢,我只是个女子,将军之能,在我之上,如意不敢教将军,切磋切磋倒是可以。”叶子仪话音刚落,后头公子成微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萧将军若要切磋,本王可与将军相谈。”说着话,公子成上前搂住了叶子仪的肩膀,淡淡地道。“此处不宜久留,且回邺城再谈其他罢。”
“是。”萧寒也不傻,看出了公子成的不快,赶忙拱手应声,后退了两步。
公子成转眸看向徐陵,淡然地道。“徐大夫,你与萧将军善后。”
说罢,公子成也不再理会萧寒,搂着叶子仪向茶寮行去。
徐陵拱手躬身应了,萧寒一脸的莫名其妙,待到公子成走远,他忍不住问徐陵道。“徐大夫,王上这是何意,看他的模样,似是……对我……”
“萧将军多虑了,咱们王上是个明主,只要跟从了他,有能为者,必会有用武之地。只是……有一样,是大忌,将军日后必要牢记才好。”说到这里,徐陵卖了个关子,笑眯眯地看着萧寒不说话。
“是什么?还望哥哥不吝赐教。”萧寒又是好奇又是心急,一下便抓住了徐陵的手臂。
“呵呵,贤弟莫急,且听我说来,这王上忌讳的,便是要与你切磋的那人。”徐陵笑着拍了拍萧寒的胳膊,眼神冲着叶子仪的背影一斜,笑道。“贤弟今后若要飞黄腾达,远离此女方可。”
“啊?这是什么道理?”萧寒抓了抓后脑勺儿,不解地望着和公子成走到茶寮门口的叶子仪,自言自语地道。“是郡主方才说要与我切磋的啊,王上这也要怪我?”
“莫说切磋,今后除去路遇请安,一个字也不要同她多说便是。”徐陵说罢,轻叹着摇了摇头道。“贤弟若犯此忌,当是要自求多福喽。”
“竟有如此利害?”萧寒一缩脖子,想到刚才和叶子仪的对话,不由懊恼地道。“无意间便犯了禁忌,不知王上是否真恼了我。”
“只要你莫再与郡主多言,自然无事。”徐陵说罢,看了眼这血色一片的战场道。“好了,莫要计较这个了,还是先将这里打扫干净吧。啧,这旻公本就是当世有名的大宗师了,却与个妇人为伍,刺杀我主,真真死得半点不屈。”
“旻公所求太大,利令智昏,才会做下这许多错事,刺杀齐王令得天下大乱,万民流离,此罪必被人万古唾骂,为扶持个妇人,堂堂大宗师,行刺客之事,杀英明之主,只会沦为笑谈,只可惜他看不懂这一层。”
萧寒望着远处旻公的尸体,轻叹了声,言语间带了些许惋惜之意。
“似旻公这等人,一生所学毁于一旦,为的,是个‘利’字,求的,是个‘名’字,大是大非放在一边,为了这二字,他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扶持妇人为帝,真真是可叹可恼,可笑之极!”徐陵越说越生气,直是猛地一甩衣袖,向着那旻公尸首的方向恨恨地吐了口痰。
“徐大夫莫气,左右他也为此丢了性命,与他为伍之人也尽数毙命,这都是天意啊。”萧寒说着,长叹了一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与旻公同道之人,也算死得其所了。”
“罢了,左右只是些死人,不必理会他们了,今日之事不好传扬出去,且理一理这些尸首,莫要让人看见,使得国中恐慌才好。”
徐陵说着话,两人已走回了梁军的队伍中,着手吩咐了梁人清理尸首。
指挥着梁人分派了任务,徐陵站在梁军当中,背手看着对面的茶寮,眼中浮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阿叶,你果然没有死,如今得了正果,也是天意使然罢,只愿你今后少有劫难,多福多寿罢。”
自言自语似地喃喃叨念着,徐陵瞥了眼旁边呆呆地看着他的萧寒道。“有事?”
“无,无事。”萧寒呆呆地摇了摇头,有些机械地转过身去,指着一个军士道。“多带些人收拾干净些,听到没?”
“是,是。”那军士给说得一愣,赶紧应了声,猛点头。
支走了那军士,萧寒回过头望了眼徐陵,犹豫了下,道。“那个,徐大夫,方才听你说什么阿叶,这阿叶是什么人啊?”
“阿叶么?”徐陵一笑,温声道。“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奇女子。”
“奇女子?她现在何处?”
“早已嫁作人妇了。”
“是徐大夫心仪之人么?”
“萧寒,你可是太闲了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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