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慢慢靠近水岸,看着那站在船头一红一黑两个身影,百姓的呼声更甚。
渡头上早已站了一众涞水的官员,众人躬身拱手,直等着大船靠了码头,齐齐下跪,向着齐王与新后叩首行礼。
随着锚链降下,大船贴稳了码头,一侧的船帮打开一道缺口,两个卫士站在船上,递了一道踏板搭在了码头上。
这踏板刚刚搭稳,大船上便走下了九个金甲卫士,分站在踏板两旁,又有锦衣的船工下了船,与船上的人一同搬了一道六尺来宽的巨大踏板,稳稳地置在了码头上。
“王上万岁!”
“王上万万岁!!”
听着那山呼的高喝声,叶子仪看着身侧的公子成一笑,与他十指相扣,一同踏上了那可容两人同行的踏板。
没有了年少时的忐忑不安,也没有了那时的自卑怯懦,叶子仪腰背挺直,含着笑意走在公子成身侧,缓步走下那丈许长的踏板,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
“臣等,见过王上,如意郡主!”
叶子仪着眼看去,正见到一身官衣的符工跪在首位,带着一众官员迎驾。
看着他那微微佝偻的背脊,叶子仪不由生出许多感叹,她与公子成对望了一眼,对符工道。“贤卿平身罢。”
跪在码头上的符工没动,依旧跪着,口中高声道。“臣等,见过王上,如意郡主!”
叶子仪一笑,对公子成道。“还是王上说话罢,妾所言无用呢。”
看着地上的符工,公子成也回想起当日的情形,轻轻勾了勾唇角,温声道。“平身。”
“谢王上!谢郡主!”
符工站起身来,刻意挺直了背,微微垂头候在了一旁。
叶子仪见他依旧是这副一丝不苟的模样,禁不住摇头一笑,与公子成一同越过了他,向着岸边的黑顶鎏金车行去。
见到王上上岸,岸上黑压压的百姓直是跪了一地,公子成与叶子仪在黄土铺垫的道路上缓步行走,两旁的百姓直是高声呼道。
“王上万岁!万万岁!!”
这成千个呼声汇成一道,直是能震动大地,叶子仪带着得体的笑容走过这些百姓身旁,优雅的身姿竟是与身旁的公子成和谐之极。
直到送了两人上了马车,符工等人直等到马车行得远了,这才敢抬头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敬畏。
看着那远去的马车,一个官员道。“这如意郡主,虽是蛮地来的,气度竟然不输王上,实属难得。”
“嗯,比那荆氏强过百倍,这才是我王当有的王后。”符工捋着长须点点头,对着那马车一个长揖,很是恭敬地祝道。“愿我大齐昌泰安宁!福祚绵长!”
“愿大齐昌泰安宁!福祚绵长!””
一众官员跟着祝祷了一番,紧接着,后头的百姓也跟着高呼起来,那震耳的祝愿声,直是传出了老远。
叶子仪坐在车内,听着身后传来的呼声,好奇地打开车帘向着后头望去,看着那远处一片人影,她缩了回来,皱着眉问公子成道。“那些人在喊些什么?喊得太乱,都听不清了。”
公子成弯了弯唇,伸手抱过她置在怀中温声道。“是祝愿大齐的。”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道是祝福我们新婚的呢。”叶子仪抬了抬眉,靠在他怀中闭上了眼道。“好累啊,我先眯一会儿,等到了地方你再叫我。”
看着叶子仪被衣裳映得红扑扑的小脸儿,公子成捋了捋她的发,温柔地道。“睡吧。”
叶子仪有些迷糊地点了点头,在他怀中调了个更舒适的姿式,不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乡。
看着怀中沉睡的叶子仪,公子成眼中的神光慢慢淡去,他眼神空洞地望向昏暗地车顶,好一会儿才沉声吩咐道。“减缓车速,去丹霞山。”
“是!”
车外的拂右应声,马车立时缓了下来,悠悠地朝着丹霞山方向行去。
大船上,两兄弟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永忆一脸郁闷地扬着小脑袋看着阿福,嘟着嘴巴道。“大兄,父王与娘亲走了。”
“嗯,还走得远了呢。”阿福翻了个白眼儿,撇着嘴道。“也不知咱们是不是他们亲生的,怎的现下说扔下便扔下了?”
“从前父王从不丢下我的。”
“母亲不也是?我去哪里都要与她报备。”
“见色忘义!”
“见色忘义!”
兄弟俩异口同声地吐槽罢了没良心的爹娘,同时转身看向一脸呆滞的阿美。
“美姨,你相公好似把你也给丢了。”永忆一脸天真地望着阿美,眨巴了眨巴湿漉漉的大眼睛。
“美姨,是你主人与相公都将你丢弃了。”阿福有些幸灾乐祸地挑了挑眉,四下看了看道。“咱们还是寻辆马车跟着罢,若是不然,怕是要给拋在这船上了。”
“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永忆煞有介事地摇着小脑袋,上前拉了拉阿美的衣裳可怜兮兮地道。“美姨,你可别丢下我们不理啊!”
“这个……”阿美气呼呼地望着那绝尘而去的马车,小手攥着拳头直是捏得死紧,眼见着看不见那马车的影子了,她重重地一跺脚,一手领着一个小的恨声道。“就这个样子,还让我嫁他?哼!想得美!臭拂右!坏拂右!气死我了!”
阿美一边叨念着一边往那踏板走去,两个小儿对望了一眼,都是一脸的得意畅快。
这头儿阿美正骂得痛快,远远地一匹马儿朝着大船疾奔了过来,那马上的青衣骑士到了船边,飞身下马就跑到了踏板旁。
见到阿美下来,那青衣骑士一喜,上前略拱了拱手道。“阿美嫂子,头儿让我安排了车马来接你,小弟耽搁迟了,还望嫂子莫要怪罪。”
听到这青衣人这番说辞,阿美脸色立时缓了下来,她站在踏板上扬着下巴问那青衣人道。“他几时吩咐了你?”
“未靠岸时便同我说了,是小弟我一时寻不见好车,便跑得远了些,嫂子,你可莫叫头儿知道了,便饶我一回吧。”那青衣人讨好地一笑,向着阿美便是一个极夸张的长揖,看得阿美咯咯笑出了声来。
“好吧,既是如此,便不同他计较。”
“哎呦,我的亲娘,多谢嫂嫂大义!”那青衣人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胸口,惹得阿美又是一阵轻笑.
一旁的永忆撇了撇小嘴儿,探头看向站在阿美另一侧的阿福,很是委屈地道。“大兄,只有咱们无人理会了。”
“遇上这样的父母,又能如何?”阿福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永忆道。“便当是孝亲了罢。”
“哪有这样孝亲的?”永忆不满地嘟着小嘴儿,抻着脖子往远处望了望,失望地道。“不知娘亲几时能想起咱们来。”
“娘亲想是睡了,至于父亲么,他能想起咱们,倒是怪了。”阿福挑了挑眉,望了眼还在码头卸货的郡主府仆从,想了想道。“倒是忘了一桩事,好在没有同母亲他们同去。”
“是什么?”永忆好奇地眨了眨大眼,凑到了阿福身侧。
阿福朝着永忆挤了挤眼,晃了晃笑容明媚的阿美的衣袖,仰着小脑袋对阿美道。“美姨,我们还有些东西要随身带着,姨且到车中等一等,一会儿整理妥当了,我们再上车去。”
“那怎么行?放你们两个在这里跑,我可不放心,我跟你们一道去罢。”阿美说着话,把两个孩子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生怕这两个小人精转眼便跑没了。
“也成,那美姨,烦你等我们一会儿。”阿福说着,跟永忆使了个眼色,永忆会意,与阿福一同脱开了阿美的手,两个小兄弟跑上了船去,扎在一块儿就是一通叽歪。
见两个孩子没有跑远,阿美也跟着往船上走去,谁知才走了两步,上头的永忆便小跑了下来,吓得阿美赶紧上前两步,抱住了他歪歪斜斜小雪团儿似的身子.
“我的祖宗!你这样跑,可是要吓死人了!”抱起了永忆,阿美后怕地紧捂着他小小的身子,长长地舒出口气来.
“美姨,你陪我去岸上看看吧,我要去找几个帮手。”永忆小手一指,阿美侧头看去,他指着的,正是几个在岸边追跑的贫儿。
“小公子,你要找的,是这些小儿?”阿美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地道。“若要吩咐,让下人去就是了,他们不知礼数,冒犯了你可如何是好?”
“不怕啊,美姨功夫了得,还怕打不过他们吗?”永忆眯眼一笑,指着那青衣人道。“便让他护着大兄吧,咱们上岸去看看,好不好?”
“这……好吧,说好了,可不许同他们玩耍。”
“知道啦。”永忆一副乖巧模样,看得阿美一脸宠溺,抱着他就走下了踏板。
船上的阿福见两人走得远了,转了转眼珠子,直直走到了船尾的小舱房,叫过了两个仆从,扭开了舱房的木门。
被捆得似个粽子似的秋姬正躺在屋内的破布堆里,她眯着眼看向门口耀眼的阳光,待看清站在阳光下的阿福,惊得她下意识瑟缩了下。
还不待秋姬反应过来,门外闯进两个力壮的仆从,拎起她就奔了外头的木笼。
秋姬不敢挣扎,只能任由那两人把她丢进笼子,趴在冰冷的笼底,只听外头那小童吩咐那些仆从道。“把这笼子抬着,庄子里若是无趣,当个靶子也好。”
笼子里的秋姬一惊,却是想动动不得,想喊喊不出,只能绝望看着眼前晃动的景物默默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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