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午,城百姓们涌上街头,为远征的将士们送行,楚昊与梁书锦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出现在通往北门的街道上。
严府下人传出消息,原本一同北上督军的,应该是严相,然而相爷严正,不知为何,昨日突发急症,卧床不起,根本无法远行,因此,临时更换为梁御史梁书锦,由他替代严相行使督军一职。
楚昊坐在高高的马背上,身前横着那把巨剑,他面容略微显得有些憔悴,深邃的目光在人群里来回穿梭。
他明知她不会出现在此处,却还是忍不住一路寻来,期盼能看上一眼。
而此刻她,正盘腿安静地坐在廊台上,手中翻着一卷书,脸上平静而安详,右侧矮几上煮着一壶清茶,茶盘里两个秀气的茶杯。
青灵在她身旁席地而坐,心不在焉地绣着一方丝帕,身旁放着一个小簸箕,里边装着各色丝线,和一个尚未完工的荷包。
其实,青灵早就知道出征的将士今日出发,其他院子里的人都跑出去看热闹了,只有揽月庭内,各人做着自己手中的事情,宁静得如同与世隔绝。
青灵并不热衷于看热闹,她忧心的,是来自公子强势的禁闭手段,他不许揽月庭的人提及将士们出征这件事,不许提及谦王,甚至不许其他院子的人随意来串门。
她十分担心,公子如此惶惶不安的心思,会孵化出更多奇奇怪怪的做法来。
她想,虽说少夫人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总有一日,会清醒过来的,到那时,他要怎么解释他现在的这些作为?
她哪里知道,严力之所以有诸多禁锢,不光是害怕她会想起某个人来,更多的是为她的安着想。
之前在安国寺,她差点儿被烧死,已令他如惊弓之鸟,岂有不将她严密守护起来的道理。
青灵抬头看了一眼,正巧看到她左右扭了几下脖子,又用手捏了捏后颈处僵硬的肌肉,站起身来,说道:“好累,青灵,咱们出门去转转,在家闷了两日,都快闷坏了。”
怕什么来什么,这个时候街上,正热闹非凡,万一少夫人听到北街的热闹气氛,要过去怎么办?
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去的啊,可又不能直接拒绝!那要找什么借口好呢?
青灵神色紧张地起身,心不在焉地应道:“好…好的少夫人,婢子进去收拾一下,带点儿银子。”
她望了青灵一眼,嗯了一声,未作多想,便步下了廊台。
青灵回到自己厢房内,东翻一下西翻一下,随便抓了一套衣裙在手中,她向窗户外望去,见在树下来回走动的她,神色状似有些焦躁不安。
青灵以为她是等得心急了,见实在拖不过去,便从屋内出来,扭捏地说道:“少夫人,咱们今日能不能不出去啊?婢子忽然觉得有些不大舒服。”
“哦?是么?怎么了?”她心不在焉地问道,根本没有听明白青灵说的什么,完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惶惶不安地来回走动。
青灵心中咯噔一下,她这神情,好似丢了魂似的,焦灼又惶恐。
“不行,我得出去,来不及了,可我又不知道是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焦急地朝大门方向望去,烦躁不安,脚开始往外走去。
“少夫人别着急,婢子陪您去便是。”见实在拦不住,青灵只得急忙跟上她,陪她一同往外走去,心中只盼着,公子能快些出现。
说来也巧,刚到大门口,便遇到严力回府。
青灵心中一下便踏实了,可看到严力那副森冷的面容,又慌张起来,忙不迭地解释道:“少夫人说闷了,想出来走走。”
“阿力,别怪青灵,是我非要出来的,就想透透气而已。”她注意到严力脸色有些不善,知道他在怪罪青灵,忙替青灵辩解。
严力面色缓和下来,上前牵住她的手,说道:“我陪你。”又回身问青灵:“可为少夫人带了丝帕?”
“带了。”青灵急忙递上一方雪白的丝帕。
严力接过来,对角折了一下,体贴地为她戴在面上,遮住口鼻,只余两只眼睛在外。
“为何要这样?”她不解地问。
严力笑道:“你忘了你是怎么失忆的吗?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她呃了一声,似乎明白过来。
青灵悄悄地退出了他们视线。
两人缓缓前行,走过慧文桥,来到下半城繁华的街道上。
他料定在这光天化日下,应该无人敢动手,更何况她还遮着面,应该不会轻易被认出来!而且,市民都去看热闹去了,楚昊的队伍,与此相距甚远。
一路走来,她兴致并不高,总是侧耳聆听着隔空传来的锣鼓声,总是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
“阿力,今日是什么日子,为何会有如此隆重的鼓声?”她停在一个绢扇摊位前,拾起一柄翠绿的绢扇,目光却不在扇面上。
“难道夫人不知?今日是谦王殿下出征的日子,这擂响的,便是出征鼓。”那小贩忙讨好地接话道。
“谦王?”听到这个称呼,她顿时感到一股气涌上心口,鼻子一酸,眼框中泛起泪花,她愣了一瞬,绢扇‘噗’地一声掉落在地上,她缓缓蹲身去拾,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何听到这个称呼,心中会这般难受?她在心中反复问着自己。
“谦王殿下可神武了,身披紫金铠甲,脚踏紫金皂靴,骑着高头大马,威武得很,夫人,这绢扇您可喜欢?”那小贩接过她递过来的绢扇,有些失望。
严力感觉到她的异样,低头询问:“娘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这扇子我要了,阿力,你可有带银子?”她反倒平静了下来。
“有。”严力忙掏出一块碎银递到小贩手中。
看到这么大一块银子,小贩顿时眉开眼笑,将绢扇双手奉上,嘴上说道:“公子,小的今日还不曾开张,没有银钱找补。”
严力淡淡地道:“不用找了。”
说罢接过绢扇,递到她手中,问她:“娘子可有饿了?要不我们找地方吃点东西?”
“嗯,想吃馄饨。”她提了一口气,将心中的不安往下压压,柔顺地说道。
“馄饨?好!”严力点头。
两人信步往前走,严力略微先她半步,为她挡去周遭探究的目光。
馄饨并不是什么金贵的吃食,大的酒楼里没有供应,只能在街边小摊上才能吃到,两人坐在矮几旁,面前各自放了一碗清汤馄饨。
严力看着她一个一个地吃着馄饨,眸光十分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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