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霖的状况越来越差,小小的身子躺在偌大的病床上,惨白的面容如雪,好像一捧泡沫,稍不注意,便可烟消云散。
厉沉溪箭步来到孩子近旁,握住了霖儿的小手,同时侧身看向了医生,“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传染源到现在都没找到?”
医生们有些面面相觑,那种无能为力之感,让他们面容上满是愧疚和苦涩,其中一人鼓足勇气,轻微的摇了摇头,“暂时还查不到,所以……”
厉沉溪愤懑的星眸染出无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多陪在孩子身边,弥留之际,随时随地都能到来。
但厉霖持续的昏迷,两人的陪伴,也似并不起什么作用,持续的时间煎熬中,厉沉溪也将从警方那边得到的消息告诉她,“方薇找到了,但并不是她做的。”
舒窈一愣,“什么?”
他安抚的轻拍着她的肩膀,“警方已经查过了,方薇之所以会逃跑,是因为她的女儿因服错药过世了,她藏匿了孩子的尸体,担心有连带责任,但藏的尸体时间过长,邻居感觉不对,报了警,她这才跑的。”
竟,竟只是这样?!
舒窈错愕的思绪凝滞,如果不是方薇的话,那又会是谁?
厉霖不会平白无故再度被感染,并恶化成这样的,短短不过几天的时间里,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将病菌通过某种方式传染给孩子,这也是绝不可能的,所以……
厉沉溪早已看出她眸中的惊愕和狐疑,安抚的将她搂入怀中,“警方那边已经在查了,一定会查清楚,还我们一个真相的,放心。”
“真相?”舒窈诧异出声,“我要的只是一个真相吗?如果等查出真相了,可霖儿这边……霖儿他……他能等下去了吗?”
是啊,等水落石出,真相浮出水面,就算找到了罪魁祸首,也查清楚了病菌来源,但厉霖这一条鲜活的生命,也早已魂归黄泉,无济于事了!
厉沉溪俊颜泛起苦涩,无措的除了抱着她一遍遍安抚,又还能怎样?
道理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速度之快,让他们任何人都来不及去查证,就连这个最简单的感染源,都查询不到。
他生平第一次,有了这种从未有过的无力和挫败之感,就算再有钱有势,身份地位再高人一等又有何用?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竟如此束手无策……
厉沉溪看着舒窈早已惨白的面颊,那样无助的眼眸盈满氤氲,他心如刀绞,紧紧地抱着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们母子……”
“与你无关的。”舒窈再悲哀伤心,也不会丧失理智,这件事,从根本上来说,真的与厉沉溪毫无关系。
他已经在各方面努力尽职尽责的做一个好父亲了,她离开的两年多,他悉心呵护每一个孩子,纵使工作再忙,也会抽出时间陪伴孩子们成长,带着他们周游世界。
在每个孩子的心目中,他都是当之无愧的好父亲,也无人可替代,霖儿这件事,都不是他们每个人愿意发生的。
“我只是恨我自己,如果当年我没有弄丢霖儿,如果他能好好的在我身边长大,那会不会……”
如果霖儿可以像兮兮那样,在她国外生活时,天天陪伴左右,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健康快乐,虽然无法和这件事交替,但最少,她会感觉不这么亏欠孩子啊!
厉霖现如今刚七岁左右,还有两个多月过完了年,就八岁了,这么小的孩子,曾经五年里,在外漂泊,饱经疾苦,几乎没在她身边待过几天,好不容易父子相认,回到厉家了,也刚和厉沉溪相处几年啊,就变成了这样……
这几个孩子中,厉沉溪感觉每个孩子他都亏欠,厉政是他第一个孩子,但却因他的缘故,让孩子五年见不到母亲,得不到应得的母爱。
兮兮是他唯一的女儿,也曾五年不在他身边,没有看着孩子成长,没有给予孩子父爱。
而厉霖,是这几个孩子中,最聪睿也最懂事的,更也是他最愧疚和心疼的孩子,遗失在外五年,让孩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他无法想下去,也不敢想下去,再看看床榻上的儿子,痛苦的心情,恍若让他有种想要一时间毁灭全世界的冲动!
而不知不觉中,霖儿似乎也慢慢恢复了一丝的意识,逐渐睁开了大眼睛。
孩子因病变得很瘦,脸色也很不正常,透着病态的苍白和憔悴,虚弱的气喘吁吁,却看到身边出现的爸爸和妈妈,仍旧忍不住咧嘴笑了。
“爸爸,妈妈……”
霖儿的呼唤让舒窈更为痛苦,强忍泪水扑过来握住了孩子的小手,“妈妈在,妈妈一直都在,霖儿,很难受,对不对?”
厉霖想说话,但因为戴着氧气面罩,所以不太方便,孩子抬起的小手虚弱无力,舒窈却看出了孩子的意思,侧身正想询问医生,林墨白已经迈步上前,轻轻的为孩子暂摘去了面罩。
“妈妈,你和爸爸和好了嘛?”厉霖歪头看着舒窈,再看看厉沉溪,“爸爸其实挺好的,别再生爸爸的气了,好不好?”
舒窈哽咽的泪水再度溢出,不断的摇了摇头,“妈妈不生气,妈妈和爸爸和好了,霖儿,就等你病好了,我们一家五口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厉霖开心的点了点头,“嗯。”
孩子忍不住有些咳嗽,一口一口吐出的都是鲜红的液体,舒窈看的触目惊心,也痛苦不已。
她没让护士过来处理,自己动手一点点替孩子擦拭干净,“霖儿,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厉霖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殷红的液体染满雪白的皓齿,却强撑着冲着舒窈微笑,“没事的,妈妈,如果我走了的话,你和爸爸,还会把我再生出来的,对不对?”
舒窈哽咽的彻底说不出话来,泪水一次又一次湮没视线,厉沉溪俯身在孩子的额头上轻吻,“我的宝贝儿,你永远都是爸爸和妈妈最好最好的儿子!”
“一定,一定……”厉霖不断的剧烈喘息让呼吸根本不畅,挤出的声音都气若游丝,“一定要再把我生出来,我,我舍不得……舍不得爸爸妈妈,还有……还有哥哥和妹妹……我,我不想死……”
“妈妈……”
最后的声音都没怎么道出口,孩子就气力不支,彻底的躺在舒窈的怀中,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舒窈痛苦的抱着孩子,哭的撕心裂肺,“霖儿!”
这孩子这么乖巧,这么懂事,几乎从来都没有给她惹过任何麻烦,就连淘气调皮都从来未有,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就连老天也垂爱,舍不得他再在人世上受苦,非要将他重新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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