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咖啡店时,张伟还有些脚步蹒跚,精神恍惚,李峰迎上前,问他何以神不守舍。
“我车被撞了。”他抓住李峰的肩,才抓住了一丝踏实。
李峰惊讶地叫了一声,连声安慰他没事没事,问他人有没有事儿,张伟说没事,这才相互搀扶着,回李峰先前的座位相对坐下。
“就刚刚,我车被压扁了,还好我逃出来,交警来得快,留了我联系方式,让我赶紧上医院,我没事儿,车还没挪呢。”张伟惊魂未定,自嘲地笑。
“不是相撞,被……压扁?被泥头车?你还能逃出来,我的天!”李峰满脸震惊,话锋一转,“真不用上医院?我送你!”
“不用,皮都没擦着,我反应快。”张伟说,觉得皮囊跟感官还处在分离的状态中,肉身赶不上思维的速度。
“唉,怎么会这样!”李峰哀叹。
“没事,你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张伟说到这儿,像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冲到柜台前一口气点了七八样甜点,店员惊讶地问他有几位,桌子该摆不下了,张伟一拍柜台,“你别管成吗,给我上来就行!”
回李峰面前,张伟恢复了七七八八,“行,你说吧。”
“你真行吗?”李峰更加关切地问。
“行。”张伟闭上眼睛。
“那我说了啊,”李峰停了停,重新整理思路,“这样的,我那儿有一位阿姨,她不算我们团队的,本来是个客户,买点文玩,问点吉凶,挺相信我的,但也不是多大的客户,她没多少钱,我也没赚她多少,反正挺融洽的吧,她尊我为师父,我叫她阿姨……”
“等会儿!”张伟陡然睁开眼,伸手制止李峰说下去,像迟疑什么,终于下了决心,“这事儿不急吧?你还是听我先说吧,我想对人说。”
“行,你说,你先说。”李峰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忙做请的手势。
“你不是说由头是想借一件事判断这位神仙什么来路,是善是恶吗?不用,他已经和我见过面,对过话了,开诚布公的,你要说有没有隐瞒什么的,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啊,但信息和说道是很足的,骗也没骗我什么啊。”张伟稍有些颠三倒四地说。
李峰噢了一声,意识到这打扰了张伟,忙作揖道歉,表示自己不会再插话。
“我其实不是和那位神仙见面,是和另一位,伴随他下来的。”张伟接着说。
“先生,你要的甜点。”两个店员一起过来,一人端着托盘,另一人将托盘里的甜点挨个地摆上做,一一介绍。张伟先拿起一个布丁,用勺子舀着吃起来。
李峰饶有兴致地看着张伟,待店员走之后,“你这个样子我想起了一部老电影。”
“什么?”张伟问。
“《苍蝇》。”李峰扭捏了一下,忐忑地说出。
“是吗,我也觉得差不多。”张伟不以为忤,飞快地吃完了布丁,又拿起抹茶蛋糕,舀了一大勺,“刚刚说到哪儿了?”
“你说你不是和神仙本身见面,而是和另一位神仙。”李峰提醒。
“没错,是这儿。他是护送这位神仙的元神到人界的,说这位神仙受了重伤,为了不被彻底杀死,所以避到人界,在这儿休养生息,由护送他的那位神仙引导他复原,苏醒。大致是这么回事儿。”张伟简略地说完。
“受了重伤,不被彻底杀死,这够你死我活的啊!”李峰眼珠转动,试着概括,“洪荒发生了什么,这神仙是我们所熟知的么?”
张伟点点头,转头四下看看,最近的一桌空着,稍远的两桌几个人专注地交谈,一个人在pad上聚精会神地查看,没人注意他们;玻璃窗外行人匆匆,街景如常。
“特别熟悉,听起来或许有点儿好笑,你准备一下,别坠了你宗师的身份。”张伟压低声音说。
“宗你妹!”李峰做了挥手要打人的动作,“我做这一行,不一直就是被人嘲笑的么,都习惯了,凡夫俗子,我不怪他们。”李峰大度地摆手。
张伟又再点头,孙悟空附身在他身上这件事,没对任何人说,憋到此时,快憋疯了,而之所以不说,保密是一档子,另外这事儿别人听了会笑,不笑不足以为士矣,除了给本来就是搞乱力怪神这一套的李峰说,还能跟谁说?
“孙悟空。”说出来时,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峰满怀期望的脸剧烈地扭曲,像惊叹,也像拼了命忍住笑,张伟看了都忍不住有些为他难过,终于狠狠打了两个喷嚏,声音怪异地说出:“斗战胜佛?”
张伟再点了点头,“是。”
李峰从座椅上站起来,焦躁不安地在桌子边上来回走了好几回,“谁把他打败的,洪荒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没兴趣了解这些,那另一位神仙也没对我说这个,不过,据他说洪荒……的确发生了大事,他们被西方魔界所入侵,全境沦陷了。”张伟拿不准地说。
“哼,我早知道会这样,洪荒那帮人固步自封,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外魔入侵,被打个措手不及,大败沦陷,岂不正符合天道!”李峰搓手嗟叹,恨恨不已。
张伟有些迷糊,“你早就……知道,他们固步自封?”
“我没神仙来对我说,但我猜得到啊,这不全写在明面儿吗,整个洪荒封神全是东方的神仙,有一个西方神仙吗?西方古佛,什么玩意儿啊!没记载,西方的神仙就不存在吗?闭上眼假装看不见,除了说他们固步自封还能说什么,没打进来是一时的,必须有打进来的时候!”李峰忿忿不平地说。
张伟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个道理。”
“沦陷了好,只不过……连斗战胜佛也败了,这真是……”李峰失望之情难掩,坐回到椅子上,低头不语。
“我情愿叫他齐天大圣。”张伟说。
两人沉默下来,张伟抓紧时间把那八份点心全吃完,他真能吃完那么多,这个年纪,血糖波动也不管了。
“接下去呢?”李峰问。
这话没头没脑,张伟却明白,“等。”
“这事对你有什么影响,你因此具有什么超能力吗?他离开之前——他总会离开的,对吧?照你说的,他只是一时躲避在人间,休养生息,等恢复好了就重回洪荒,不会打搅人间的,对吧?”李峰又开口,连番地问。
“人界,按那位神仙的说法,其实是个放逐之地,他们不会有兴趣来这里打搅的,这就好像你对你家楼下苗圃里的蚂蚁窝没兴趣一样。”明华没这么说,张伟按自己的理解说。
“对,这说得通。”李峰望着张伟,轻轻摇头,“对于你而言呢?”
张伟踌躇了一下,他想分享秘密,太多秘密藏在心里像要爆炸了似的,但说出之就没法回到没说出前,覆水难收,低声说,“我有了无限多的钱。”
李峰眼睛瞪大,“不会吧,你要钱做什么呢?”
“钱有很多用途,钱就是这个世界的法能,你不觉得是这样吗?”张伟也是一下子想到这个比方,豁然开朗。
“你可以修改数字,并且逃避监管吗?”李峰接受了张伟的说法,但不解。
“我不知道这背后具体是怎么运作的,总之一环接一环,但我的确可以修改我银行账户里的余额,我试过改出超出我那张银行卡所在银行的资产上限,在财务上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我可以,而且我用其中一部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收购了立达传媒,我并没直接出面,而是透过马心宇。”张伟继续说。
“我的乖乖……”李峰虽然惊叹,但不以为然。
“刚刚我来的时候,有辆泥头车从后追上来,侧翻压到我的车,我能躲开,但我选择不躲开,让他压着了我的车,只我自己逃了出来。”张伟有点儿迷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预见了未来,还是扭转了时间,以及自己到底是变化成尘埃逃出了车辆残骸,还是在车子被压扁前逃了出来,语焉不详。
“很好。”李峰还沉浸在前一个关于钱的能力中,对张伟接下来的话差不多没听进去。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轮到你了,你想要我帮什么忙?”张伟问,天大的秘密有人分担,顿时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
“我……刚刚说到……我的一个阿姨,”李峰努力地从张伟带来的震惊中走出去,回到先前他要说明的事情上去,像午睡才醒似的,“阿姨姓邝,她没什么钱,但愿意相信我,没钱买我的东西,经常到我那儿去做义工,反正我有不少要帮人的事,对吧。”
“对。”张伟应道,清楚李峰创业,做生意卖文玩,做法事,占卜,也扶助孤寡,修桥补路做不了,急人所难是常有的。
“她有个儿子,二十几岁了,在大荔那边一家公司上班,平常每周回邝阿姨家,可是有一天该回没回,忽然就没了消息,什么方式也试过,联系不上,报失踪都一年多了,不知是死是活。邝阿姨相信人是没了,常请我开天眼找见她儿子尸体,好火化安葬,可我哪儿有这样的能耐!”李峰接着说。
“找人,是吧?”张伟问。
“是啊,可你具备这样的法能吗?”李峰为难地问。
照先前张伟说的,他现在就是有钱,后一个还说什么来着?没听清也忘记了,好像不能通灵,找死去的人在哪儿,这个人还生死未卜呢。
“你要把你那位阿姨儿子的照片,和一件平常用的物事给我拿来,也许可以试试。”张伟说,他想自己或许不行,明华肯定行,甚至不消看照片以及触碰物事就给他把栗晓琳找了出来,不过,话也不能说太满,万一不行呢。
“行,我这就跟邝阿姨联系,拿到了我再给你送来。”李峰欢天喜地地说。
“老李,我刚给你说的,你可不能再对外说,这是必须保持的秘密。”张伟说,这像是立了个flag。
“当然。”李峰立即变得谨言慎行。
“坦白说,对未来我有个大计划,需要我绝对信得过的伙伴。”张伟沉吟着,继续把他的想法说出来,还很粗疏,还很凌乱,跳跃而矛盾。
从事后的角度看,这应该是联盟有雏形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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