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醉客易成秋,人间万事梦里留……
盘龙收回思绪,眼望着这团圆美景,心生悲戚,想想自己及冠之年已近,不知他日骨肉相逢,是否也似这般,感人心肠,更不知悠悠二十载过后,自己的爹娘是否健在,是否也如他这般,朝夕相盼。亦或是如诗中所写那样,“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若是相逢,盘龙也定要犀利发问,这二十年,他们去了何方,为何音信全无,甚至连书信都不曾有一封,还要问问他们,为何那时要让师父蒙骗自己,更要问问他们……他的疑问简直太多了,可他已做好准备,这些问题,他都要问个遍,问个清楚,便是他们嫌自己问题太多,被问得烦了,他也要缠着他们不放,他们走到哪儿,他便要跟到哪儿,这样,他们便再也扔不下他了,他便再也,不会失去他们了……
想到这里,盘龙的嘴角已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弧度,他在心中幻想着那样的场景,想来那一定极为有趣……
李梦龙已被李石拉到一旁,楚中天亦坐在李梦龙身旁。
李石伤势极重,大囗大囗的鲜血犹如泼水般吐出,他本人亦是脸色苍白,面如金纸,已是油尽灯枯,能支撑到现在,全凭一身无匹内力吊着,楚中天与他的情况相差不多,都已是山重水复,再难见柳暗花明。
可李石却很开心,一直在与李梦龙说着话,他们已聊完李苔和凤来仪,聊完了李梦龙的童年,甚至连那个李府的老仆人张老,他们都聊了半晌,现在,李梦龙已准备讲自己在浮生门中的生活了,可他却忽然发现,李石不再发问,只是坐在那里,面带微笑地安静地注视着自己,李梦龙早已并非当初的懵懂少年,这么多年江湖闯荡下来,他早已见惯了生死,早已无数次地直面死亡,更深知死亡来临前的模样。
他知道,李石的生命,已快要走到尽头了……
所以,他也不再继续讲,只是与李石默默对视……
李石拉过李梦龙的手,道:“孙儿,你可恨我?”
李梦龙摇揺头,道:“不恨……”
李石眸中闪过一丝惊诧,道:“我当初抛家弃子,而后音信全无,你不恨我?”
李梦龙仍是摇头。
李石苦笑一声,道:“便是你不恨我,苔儿也定会怨我……”
李梦龙平静道:“在我小的时候,曾听爹爹说起过您,爹爹言辞之间,无不充斥着对您的崇敬之情,我也曾如您今日这般问过爹爹,爹爹却说您定是有万不得已的苦衷,否则您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等抛家弃子的举动的……”
李石闻言,早已泣不成声,喃喃道:“苔儿,爹对不起你啊……爹对不起你……”
李梦龙轻轻地拍打着李石后背,轻声道:“爷爷,您不用说,我和爹爹自然也明白,您英雄一世,爹爹时常提起,之前我虽未见过您,可今日见您所为,我也知您定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我也相信,您是断然做不出抛家弃子之举的人,您也定是有所苦衷……”
李石望着李梦龙,目光和蔼,面露微笑,重重地点点头,紧紧攥住李梦龙的手。
良久,李石轻拍李梦龙手背,道:“孙儿,爷爷这一把年纪,虚度一生,本以为此生如平沙湖水,再无波澜,却未曾想,我这一把老骨头将死之际,竟会于此处再遇见你,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缘之一事,全凭天意,我亦算有幸,此生,便也再不复奢求了,按说,你我初次见面,作为长辈,我应予你一物,以作见面礼,可我现在身无长物,思来想去,也只有这样东西给你最为合适不过,你且向前来……”
李石说完,便伸出右手。
李梦龙虽疑惑,但既是长辈要求,他自当遵从,因此,便将身子向前靠了靠。
李石又道:“伸出右手……”
李梦龙不知李石要做甚,只得依言行事,遂伸出右手……
李石微微一笑,猛地抓住李梦龙右手。
李梦龙只觉右手好似被一把滚烫的火钳钳住,丝毫动弹不得。
李梦龙大惊失色,本能地欲抽回右手,这时,李石忽然大喝一声:“不要乱动,莫要慌张,守住心神,屏息凝神,否则行差一步,我也救不了你”
李梦龙闻言,忙闭上双眼,稳住心神,感受着一股热流自右手淌入,流遍四肢百骸。
这时,李梦龙耳边又响起李石的声音,“引导这股热流,使其汇入你的丹田气海之中……”
李梦龙依言照做,这股热流与李梦龙本身内力同根同源,因此便在李梦龙的体内欢畅地流动着,毫无阻碍。
可这股热流在汇入李梦龙丹田之中时,却遇到了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那里早已被捷足先登,原来竟是当年在荷城狱中那个不明身份的怪人强行传给李梦龙的,这么多年过去,李梦龙并未将其完全吸收,那股气团也一直静静地待在李梦龙丹田气海中,倒也并未对李梦龙造成伤害。
可今日李石传给李梦龙的神功,同样霸道无匹,俗话说得好,“一山难容二虎”“二虎相斗,必有一伤”,于是,两股气团便在李梦龙的丹田气海里展开争斗,势必要分出个高下。
两种神功相遇,自是不分上下,争斗仍在继续,只是这可苦了李梦龙,他只觉小腹胀痛,仿佛马上要爆开一般,身体忽冷忽热,上一秒全身衣襟被汗浸得湿透,下一秒又被急速蒸干,他仿佛置身于天堂与地狱之间,痛不欲生。
与此同时,他的丹田气海正以数倍的速度急速扩张,全身上下所有的督脉被打通,两股气团缠绵不休,逐渐融为一体,如江河水般贯穿于李梦龙身体之中,可他的丹田气海仍在扩张,丹田气海一旦破裂,必将内力尽失,沦为废人。
“砰……”
一声极轻微的响动,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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