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龙吟》第三百四十三章 楚门小祖

    楚中天一双狭长的眸子微眯着,闪烁着欣慰、喜悦的光采,他仰首向天,甚至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楚门几个不世出的老家伙,此刻也正躲在暗处,满脸惊骇地紧张地注视着这里。
    楚门老祖所创最后一剑,威力虽惊世骇俗,可代价也同样惊人,饶是楚中天数十年修为,只出一剑,也只有等死的机会,楚天莹一个修习不过十几年的小辈,如何能够幸免?
    答案只有一个,楚中天早已猜到,现在,楚门剩下的人也已经猜到……
    的确,按照楚天莹的说法,楚天将与她相比,根本算不得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纵之才,这话若是放在之前,别人肯定会对此嗤之以鼻,可现在,楚天莹却完全有资格说这句话,她才是楚门数百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奇才,楚天将与她相比,当是小巫见大巫。
    也难怪楚中天会这般激动,甚至对一个马上要手刃自己的人也生不出丝毫恨意,只因,楚天莹已达到了他一生所求之境界,而这一切,只用了短短十数年……
    楚中天按捺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迫切道:“莹儿,老祖所留功法,你已悟得几分?”
    楚天莹明明很想将其一剑毙命,可不知为何,当楚中天问她话的时候,她又像往常一般,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已悟得八分……”
    楚中天喜不自禁,追问道:“所余二分是什么?”
    楚天莹道:“只有两句话至今尚未参悟,因此尚差二分……”
    楚中天忙道:“好!好!不必焦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武学一事,本就是慢工出细活,好事多磨,你还年轻,现在就已悟得八分,悟出十分,指日可待……”
    楚中天说罢停顿一会儿,而后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癫狂,如中魔障,“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我楚门崛起,指日可待了!哈哈哈哈哈!我楚门崛起,指日可待了!”
    笑罢,忽然挣扎着起身,跪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九个响头,声泪俱下,情状感人,道:“列祖列宗在上,楚门第十世孙楚中天叩拜列位祖先,诚启祖宗,自楚门老祖仙逝,楚门已经数代,子嗣繁茂,然晚辈鲁钝,数百年间,竟再无一人可堪大任,继承老祖遗志,再现楚门雄风,中天每思及此,深感惭愧,至夜深无人时,未免长吁短叹,告慰祖灵,初继承掌门,中天曾发誓,励精图治,振兴楚门,至今已有三十余载,楚门在中天手中,虽不复盛年,然亦无衰微之相,时至今日,承蒙祖上阴德护佑,楚门第十世重孙楚天莹袭承天志,有望超越楚门老祖,中天今生得见,此生无憾矣,中天时日无多,不过苟延残喘尔,今日在此,中天将楚门门主之位传于楚天莹,望列祖列宗作以见证,中天再拜,启叩列祖列宗阴德常护楚门,保楚门万代永昌……”
    言罢,楚中天再叩首九下,便倒于树下,笑容满面,不复言语。
    楚天莹无言,列祖列宗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堆摆在高案上的木牌,与普通木牌的区别,不过是祖宗牌位制作更精美些,材料更珍贵些,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分别,至于那牌位上所寄托的情感,她却并不在意,大门大户注重子嗣传承,因而更重视男子,男子自出生那一刻起,便被写于家谱之上,改日还会单独成册,自成一脉,至于女子,只会在一本副册之中简单记录上生辰名字,大家族中女子的命运无外乎家族联姻,只为巩固家族统治地位,繁衍子孙后代,因而,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观念,在大家族中仍旧根深蒂固,只有极少数族长深明大义,允许族中女子入私塾学习四书五经,更有少之又少的家族允许族中女子学习武艺,而很幸运的是,楚中天就是那个为数不多的开明之人,因此,凡是楚门子女,不论男女,一律准许读书、修习武艺,只看天分努力,不看其他,这也是楚门为何能够常年雄踞于西域众门派之上,屹立不倒的缘故。
    楚天莹还是想要亲手杀死楚中天,这份执念来源于她幼时亲眼见母亲思念成疾,独自一人在镜前将红妆化了又卸,卸了又化,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将那套大红嫁衣穿了又脱,脱了又穿,愣愣出神。
    到了母亲生命的后期,她面色蜡黄,显是已患了很严重的疾病,她一天吃三遍药,可病却不见好,幼时的楚天莹冰雪聪明,她心中清楚,母亲的病在心不在身,黄月自己也清楚,她只是不想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她性情虽刚烈,可骨子里却是忠肝义胆,侠义心肠,她年轻时便最见不得人受苦,如今她已成为母亲,心中母性更盛,便更见不得人伤心,尤其是为她伤心,她觉得那是她的罪过,所以每当楚天莹将药端来,虽然黄月心中明知这副药无济于事,可每次还是微笑着接过,乖乖地喝下,只为博得楚天莹一笑。
    在那段岁月,楚天莹是一个好女儿,同时也是一个好姐姐,她既要照顾母亲,又要照顾楚天男,白天便随着楚门子弟去习武,那时,她话很少,别人也从未注意过她,便是在族中教习武艺的长老,对于她的印象也只是知道她是楚门众子弟中每天第一个来的,同时也是走的最晚的那一个,可因为她是女娃娃,别人便也并不在意。
    直到一年后,楚门子弟比武,楚天莹在比武中一举夺魁,同时也是楚门中继楚天将以后第二个全胜战绩的人,她以一介女流之辈在楚门中一战成名,声名鹊起。
    可当楚天莹兴奋地跑回家将这一消息告诉她的母亲时,她的母亲却再也看不到了,她只看到她的母亲枯瘦的身躯,紧闭的双眼,以及手中紧攥着的楚中天当年亲手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她果然到死也忘不了那个男人。
    楚天莹没有流泪,她只是觉得可怜,更觉得不值得,为一个负心的男人,浪费自己的青春,最后甚至失去自己的生命。
    从那一天起,她便恨上了那个男人,她在母亲坟前发誓,一定要亲手杀死那个男人。
    后来,她更加刻苦地学习武艺,她终于让那个男人注意到自己,到后来,让他慢慢地倚重自己,信任自己,让自己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成为他的心腹,为他出谋划策,同时,慢慢地赢得楚门子弟的信任和尊重,与此同时,她也在暗中默默地扩大自己的势力,偷偷研习楚门老祖留下的绝技。
    她蛰伏至今,只为等这一天,可是她的确已等不及,楚天将神功一日千里,她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胜过他,更重要的一点是,楚天将是男儿,重男轻女,无论在哪一个朝代,在哪一个地方都是如此,大家族大门派中更是如此,即便她天赋过人,乃当世武学奇才,可楚门最后也定会将楚门门主之位传于楚天将。
    此时,楚天莹的野心早已不是单纯地亲手杀死楚中天,她要的是这楚门,是这楚门门主的宝座,她要带领楚门子弟走向更大的辉煌,带领楚门成为天下第一的门派,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所以,他等不及,她甚至不惜勾结魏何,只为了她的计划能够早一步实现,正巧,魏何一心也要除掉霓欢,他们二人联手,可谓是各取所需,至于最后楚天莹除掉魏何,也是她为楚门后计着想,毕竟,现在的楚门,还远不足以抗衡北疆避水门,不过,这份屈辱,她会永远地记在心里,早晚有一天,她要亲手灭了避水门,以偿今日之耻。
    现在,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她要完成她多年来魂牵梦萦的一件事,亲手杀了楚中天,告慰母亲在天之灵,而后轻取楚门,从今往后,楚门听她号令,她便是楚门门主,便是西域最大的王!
    她再次拔剑,现在她的眸中只有兴奋,燃烧着欲火,再也不见愧疚与迟疑,那是对权力的渴望,对声名地位的渴望,这一剑很快,直奔心脏,她打算一击毙命,也许这是她作为女儿能够送给父亲的最后的体面。
    可她还是失算了,她没有算到会有这么多人不要命一般挡在楚中天身前,这个人,她更没有想到,这个人,竟是楚门废公子楚天至。
    如果说整个楚门之中对楚中天的恨,楚天莹排第一,楚天至绝对会排第二,一个楚门女娃娃,一个楚门废公子,两人从出生之日起,便注定受人嘲讽白眼,二人自小便相识,对于那样的处境与岁月,二人感触颇深,而若论地位,二者不分上下,所以,楚天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楚天至要阻拦自己。
    楚天莹呆呆地看着楚天至,眸子中满是疑惑,楚天至亦是一脸悲悯地望着楚天莹,许是二人遭遇相似,心性相似,二人是这楚门之中唯一能够将心说得上话的人,楚天至深知楚天莹心中的憎恶与她的野心,楚天莹亦深知楚天至的委屈与悲哀,那一年,楚天莹登上百米土台,居高临下,睥睨四合,她曾说过,有朝一日她若登上龙台,定要封他做大将军,为她攻城拔寨,让他居于万人之上!
    昔日情景历历在目,虽说他们已非少年,可志向依旧不减当年,现在,她即登龙台,可她的大将军却抛弃了她。
    楚天莹不喜言它,只问一句:“为何?”
    楚天至亦无话可说,只说一句:“毕竟血浓于水,骨肉亲情,终实难断……”
    他说这话,楚天莹便再不问它,只说一句:“那你便不再是我的将军,是我的敌人……”
    楚天至满眼悲哀,喃喃道:“天地做盘,众生为棋,我们亦不过是这棋盘上的小小棋子,百年过后,化为一堆枯骨,逃不出去的……”
    楚天莹冷冷道:“以我百年之身,成万世伟业,如此,方不负为人一场,即便为棋,我亦要做那斩断大龙的棋子!”
    说罢,楚天莹再举剑,手起剑落,没有丝毫犹豫。
    “铛!”
    一声清脆响声。
    剑折两段,楚天莹目光冰冷,注视着面前那个“怪物”。
    那的确可称之为一个怪物,浑身黑漆,散发着恶臭,举止僵硬,眼神呆滞。
    楚天至则站在不远处,看着楚天莹,道:“莹妹,小心了!”
    楚天莹冷笑一声,眼角眉梢尽是不屑。
    “区区血僵术,能奈我何?更何况,你这血僵术练得还不到家……”
    楚天至惊诧道:“莹妹识得此术?”
    楚天莹走到那具血僵面前,站定,细细打量着那具血僵,道:“此术亦是当年楚门老祖所创术法,炼死人为血僵,所选死者生前修为越高,炼成血僵的几率也就越大,炼成之后,实力也就越强,只因修习此法,未免有刨人祖坟,背尸炼僵的勾当,对死者不敬,更因要选炼血僵的死人需得是生前实力过人之人,楚门老祖怕门下子弟有修习此法之徒,动歪脑筋,炼前辈为血僵,污蔑了前辈的声名,更怕为楚门招来灭门惨祸,因此,此术甫一创成,便被楚门老祖列为楚门禁术,只是留下了修炼法门,却绝不许门下子弟修习……”
    楚天至缓缓点头,接着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随即便问道:“可莹妹为何说我的血僵术练得还不到家,何以见得?”
    楚天莹绕着那具血僵走了三圈,而后开口说道:“血僵炼成,分为三色,分别是黑、红、金,这其中,以金色最佳,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芳香扑鼻,乃千年一遇之极品血僵,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想要炼成,需得莫大机缘,首先,所选之人,就得是生前天才绝艳,冠绝武林之人,更有传说,炼僵者要得死者亡灵认可,方才能炼成,此种血僵,可谓是可遇而不可求,其次是红色血僵,乃是百年一遇之血僵,刀枪不入,可身上有一处命门,破之即死,炼成虽不易,可一旦炼成,威力不容小觑,攻城拔寨,飞天遁地,无异于当世绝顶高手,至于黑色血僵,乃十年一遇之血僵,是血僵中的最差品,也可以说是炼制血僵时的废品,炼成以后,只比普通人力气大一些,不畏生死,没有痛感,且浑身散发恶臭,破之也极简单,只需砍掉头颅,便死了……”
    楚天至听得入神,先前他也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在楚门一处山洞中捡到一本残卷,便着手炼制,至于血僵术背后的故事以及血僵分三色,他压根就没听过,今日也算大长见识,可赞叹之后,便是疑惑。
    “莹妹,这些你又是如何得知?”
    楚天莹冷笑道:“你别忘了,我说过,楚门老祖所创绝技,我已悟得八分……”
    楚天至惊骇道:“难不成……你也……”
    楚天莹浅笑一声,道:“血僵嘛,小女子不才,已炼了七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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