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山,一个自称不是外人的外人。他的话能有多少分量。像抛入大海的鹅毛,能泛起来的微乎其微的波动,也主要来源于大海对他的不屑。
说灵秀要把地下室的犯人放出来,跟天方夜谭没什么两样。不单林寻不信,在场所有人都乐了。这个谎言编的太过,反正灵秀被绑是真,蓝山说什么都是假的。
“下次说谎的时候提前想好台词,要反复打磨字句,还有整段话的逻辑关系,最重要是必须有代入感,设身处地的站在被骗者的角度去分析,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否则就会和你现在一样,遭到唾弃和不耻。”变色龙如是说。
“我要是想迫害灵秀姑娘,就不会只是……”蓝山急于解释,但没人在意他的说辞,连听完的兴趣都没有。
林寻一个眼神,卢鑫带着天罡立即前往地下室查探。
“都说让你别扯了,打嘴炮这事你也比不过我。倒不如乖乖认错,说不定我们林老板大发慈悲,放你一马……”
蓝山带来的人,在院外毕恭毕敬,刚才还没走到正门,那群人就整齐排列好等待林寻归来。一天当中,除却三餐往宅中送饭的时间,他们从不踏入林宅一步。
贴身保护蓝山的人被归和林克牢牢控制,不像是什么绝顶高手。背后的玄机尚深挖不出,不过蓝山确乎没有能力伤害林宅中任何一人。
“管家,我家中护院仆人一众百余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少奶奶被绑了都没反应。”林寻很少冲他们发火,因为替灵秀感到委屈,决定问责到底。
灵秀忙拉着他道:“不怪他们,是我一时疏忽。”
“灵秀,你好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我在,决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蓝山的表情明显不服气,还委屈,贼喊抓贼。要不是老爷子有你林寻这么养子,我要叫你一声哥,我才懒得管你家里的破事。赶紧把财产交接了搬出去,今后互不相欠。
灵秀眼神有一刻飘忽不定,随后斩钉截铁道:“我想他是误会了,以为我想把唐猊放出去。实际上你们走后家中空虚,我担心会生祸端,所以特意检查一下地下室,以免出了岔子。”
说完,“原告”竟开始鼓掌,笑着说道:“好理由,好手段,甘拜下风。”
林寻正欲拔刀,天罡和卢鑫从地下室返回。
“唐猊还在狱中,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问题很快就变成了一场审判,关于蓝山绑住灵秀究竟意欲何为的审判。变色龙撸起袖子要充当本案法官,遭到归的排挤,被众人拉扯到人群最后面。他的个头,站在这个位置根本看不见审判过程,他可会想办法,直接上二楼,站在过道俯视客厅。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他过足了判官瘾。
“虽然我们在尽力改变家长里短的剧情,不过今天这家务事必须要处理。”林寻面如铜佛,坐上自己的餐椅。
“庭下何人,见到本官为何还不下跪。”变色龙在二楼学着戏剧腔调自导自演。
“给我两分钟陈述时间,”蓝山看着林寻,“我可以拥有这两分钟,你们也不急着去打怪秒boss升级。”
“你讲。”
“我亲眼所见,灵秀姑娘打开地下室监狱牢门,和那名犯人有过短暂交谈。在此之前,她特意给府上仆人们吩咐了诸多事宜。借着府中空虚的机会,想要放走犯人。”
“后来被你逮个正着?”变色龙问道。
这里做主的人该是林寻,蓝山肯定从小生活在上流社会,他对变色龙这话的权威性产生质疑,没有直接回答,用眼神寻求林寻的意见。
变色龙问的也没错,在场所有人估计都是这么预判的剧情走向。既然有人提出来,他也懒得再讲一遍,于是默许地点点头。
蓝山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一家之主的权威为什么在这里变得一文不值,被一个家中类似管家一样的角色改过风头,虽然不可理喻,他还是极不情愿的回答了变色龙的问题,并且在说话过程中出于礼貌全程烫头看着变色龙。
“没错,被我逮到,灵秀姑娘见事件败露,本想杀人灭口。可她最后没有那么做,而是让唐猊重新回到狱中。我于是觉得这个女人心机深重……”
话说到一半,被变色龙打断,蓝山满脸愁怨,觉得这个人太过野蛮。怎么能在别人没说完话之前直接打断,就算要打断,也必须先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这种话,获得别人默许再开口吧。
“有几个疑点,你解释一下。”
“我能把话先说完了,你再提疑点吗?现在是我的陈述时间,”
林寻手掌向下挥动两下,示意变色龙让他把话说完。
“为什么说她心机深重,这里我有自己的考虑。首先,我根本打不过唐猊,但是我带的人确实多。唐猊一个人没办法全部解决掉,而且家中还有那么多仆人在。倘若任凭唐猊就这样杀出去,事后很难解释清楚。”
这个解释听起来相对合理,但仔细琢磨就会发现逻辑不通。变色龙几次想打断,都被林寻的眼神杀阻止。在这个房间里,在这首bgm里,没有人可以抢走我的戏份。
“其次,灵秀姑娘的事情已经败露,他肯定在想万全之策。可能趁我不注意让唐猊偷偷干掉我,又或者另寻机会放走唐猊,嫁祸在我头上。还有很多种可能,为了以防万一,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从背后偷袭,将她绑住。”
“好,你可以回答我提出的疑点了。”变色龙无缝连接,生怕被人抢走台词。
蓝山对这个没有礼貌的下人见怪不怪,出于礼貌,还是仰着头面向他说道:“你可以提问。”
“第一,你一个外人,让我们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这算是哪门子疑点,一句话推翻蓝山之前所说和之前将要说的所有言论。仅凭蓝山是外人这一点,他就百口莫辩。
“既然这样,我也不做过多解释,你们可以起诉我,在我的律师到来之前我是不会再发表言论的。借过!”蓝山想要天罡挪一步,给他让出位置,被无情拒绝。
他又移到卢鑫面前,希望能得到通融,也失败了。
“不好意思,我们的国家刚刚和平统一,新的政府还没正式运转,当然法律啊法院啊这些也是不存在的。你要是钱多,可以请律师,不过定罪权在我们手中。请不请律师,意义都不大。”
“欺人太甚,你们这是对现代社会体制的亵渎和侮辱。”蓝山气不过,又挤不过,只好站回来横眉冷对。
“一切都是误会,只要解释清楚就好,我相信蓝山没有恶意,要不然也不会静静等待你们回来。”灵秀出来调和。
她今天的衣服,领口有点宽松,从变色龙的角度正好能一窥春光,于是他捂着鼻子不让血流出来,一边说道:“你看看人家灵秀姑娘,是多么通情达理,是多么善解人意,是多么贤良淑德……”
“咳咳……”林寻的咳嗽声提醒变色龙,他正在夸的这个女子已有家室。
变色龙改口道:“再看看你,满嘴的阴谋诡计,只想着如何陷害别人。人家从小地方出来,亏你还是上流社会出身,真是相形见绌。”
蓝山不想再说话,因为反正说什么都没用。他只等着林寻派去的差使尽快证明他的正统身份,等这位素不相识的哥哥腾出这栋房子后,两人便再无瓜葛。连同他身边这群不可理喻的野蛮人一道,成为尘封中少有的不愉快记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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